定国公林靖城,他和当今圣上的相识就像是小说里的故事。

传闻当今圣上在前朝末年起兵初期,曾因兵力过于弱小而多次被其他起义军吞并,有一次当今圣上只带了几十个人被困在了一片山林里,眼瞅着要被追兵追上死无全尸了,结果当圣上穿过山林,就看到了一个山中小屋。

这木屋是山中猎人所建,当时的定国公正是一个靠山吃饭的猎人。

当时圣上已然心灰意冷,决定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就吩咐人在小屋旁休息,生火吃饭,恰巧林靖城拎着野味从林子里钻出来,圣上问清楚林靖城的身份后,心下顿觉歉疚,想着估计一会那些围杀他的人很可能也将林靖城杀掉,圣上就邀请林靖城一起吃饭。

林靖城当时一辈子没离开山林附近,没看出圣上身份不凡,听说圣上被追杀后,就想了想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后他带着圣上以及残存的二十来号人,在大山里钻了十天,不仅借用狼群、老虎、花豹还有熊瞎子将身后的追兵解决了,还成功的和圣上的原部队汇合,化险为夷。

从那时起,圣上就认为林靖城是一位福将,对林靖城信任有加,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林靖城很少吃败仗,从军后渐渐展露了无与伦比的天赋。

他深悉围猎捕杀之道,将带兵打仗当成了打猎,还越打越顺手,越打越有感觉,最后竟成了天下有名的镇国大将军!

只是林靖城的出身的确太差,是以当荥阳郑氏提出嫁女后,哪怕这会让圣上对他心生隔阂,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攻占了荥阳郡后,林靖城回到京城,已然登基为帝的皇帝陛下果然狠狠的骂了他一顿,林靖城也更加光棍,他直接抱着皇帝陛下的大腿嗷嚎大哭,“皇上啊臣再也不想抢到好东西却因为不认识而当成腌菜坛子了!!”

皇帝陛下顿时哑然,随即哭笑不得起来。

林靖城曾干过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他抢来的战利品中有一件前朝流传下来的上好的官窑红釉描金矮炉,因不识货,就只当是普通红罐子,拿回家腌白菜了= =

当时恰逢他和另一位公侯一起招待几位后来投靠圣上的臣下,林靖城还洋洋得意的让下人抱来腌菜坛子,倒了一盘白菜出来,向他们宣扬自己的手艺,结果那几位大臣并公侯只傻愣愣的看着那个红釉描金矮炉,再看看定国公哈哈大笑的脸……呵呵。

于是第二天,全京城都知道定国公……没文化了。

从那时起,林靖城就对读书人有着不同寻常的热情。

他自从娶了郑氏后,慢慢的开始读书,再加上位高权重,修身养性,渐渐的就不复青年时的粗鲁狂放不着调,直到郑氏难产去世,他更是变得深沉起来,平时不苟言笑,沉默寡言。

而在谢长风的印象里,这位岳父的形象更是高深莫测,无法揣度。

一到雁门关,谢长风就跟着王叔来到定国公的帅帐里拜见林靖城。

林靖城穿着一件烟灰色的戎装,气色还算不错,他身前的桌案上正放着笔墨纸砚,似乎在写什么东西,他并不避讳谢长风,只是放下笔,让谢长风坐下,他端起旁边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定国公扫了一眼坐在下手的谢长风,道,“代郡的事情我已然知晓。”顿了顿,他又道,“你走后四天,代王的大公子启程来雁门关,他的脚程要比你快的多,估计这两天就到了。”

谢长风一愣,他没想到定国公如此直接。

“我不会见他,今晚我就启程,前往宁武关巡视。”

谢长风霍然起身,目光凝重起来,“匈奴要南下了吗?”

宁武关、偏头关外加雁门关,外三关是抗击匈奴的最重要的关卡,如今定国公突然提出要去宁武关巡视,只有这一种可能。

定国公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才是他看重的女婿,即便不懂官场倾轧,可身为军人,就要有保家卫国的意识!

“不错,草原上来消息了,今年草原上的牛羊很肥壮,匈奴人这是饱暖思yin/欲,想南下干点什么。”

……谢长风很想提醒自家岳父,成语不是这么用的,不过考虑到定国公那些‘有趣’的往事,他还是只当没听到,反而将话题转到了代王府上,毕竟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代王府就一直在找他的麻烦。

“这位大公子来干嘛?他身为藩王之子,跑到雁门关来难道是想拉拢岳父?可就凭他……”

“嗯,不搭理他。”定国公大手一挥,完全不将代王府看在眼里,“我会亲自写信给代王,这件事你不用管,如果大公子来找你,你能推就推,要记住守城才是最重要的。”

“末将明白!!”谢长风心中一动,守城?难道……

“从明天起,雁门关就交给你了。”定国公定定的看着谢长风,一字一句道,“在我回来前,要是雁门关出事了……”

“大将军放心!!”谢长风下意识的换了称呼,“要是破关了,末将提头见你!!”

定国公满意的点头,他想起二子林锦的来信,信中说谢长风此人颇有些诡智,并非那些直脑子的二愣子,定国公沉吟了一下,又轻声道,“长风,还有件事,你要心里明白。”

谢长风抬头,不解的看着定国公。

“皇上已在十日前下了圣旨,要求三位成年皇子带着嫡长子回京城!”

谢长风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

定国公的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轻的不可思议,“太子身死,皇上重病卧床,如今这形势……新君恐怕就要从这三位当中挑选。”

谢长风喃喃的道,“嫡长子……那这来雁门关的大公子……”

“这是代王府的家事,咱们别管那么多,他要走就走,要留就留,一切秉公办理即可。”

“……唔,我明白了。”

见过了定国公,谢长风吃完了饭就往自己的住所走去,一路上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谢长风惊异的发现原主人似乎对这雁门关的一砖一瓦都极其熟悉,更和这些驻守的将士关系深厚。

当然,这个深厚饱含了两方面。

他走到一半,被人找上门了。

“哟!这是谁啊!?这不是那个三杯倒吗?”

迎面走来一个身穿戎装,面色不善,语调嘲讽的年轻人,他身后跟着几名军官,一副看戏的模样。

谢长风哂笑,他停下脚步,拉长了语调,“我行不行?王大头你会不知道?”他笑吟吟的,“这才几天啊你就忘了当初是谁一喝高结果竟脱了衣服在树上唱歌的?”

王大头名唤王壮,听到谢长风这句话,他就仿佛被烫了脚的兔子,一蹦三尺高,“你说什么?!谢三杯你好不要脸!!那明明是你干的事情居然安到我头上?!”

谢长风一脸不屑,“老子要是喝高了才不会跑到树上唱歌,要唱也要去城头上唱!”

他直接伸出大拇指,随即猛地翻转向下,“就你那点出息!!”

“妈蛋谢三杯校场不见不散!!”

“呸!!怕你了不成?!”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雁门关的将军不多,大多老成持重,只有谢长风和这王壮是新近提拔上来的,因谢长风娶了林氏,是以中下级的军官都以谢长风马首是瞻,这自然让王壮心生不满。

不过同是边关镇守多年的将士,王壮也没那么多歪斜的心思,他只是三五日就拉着谢长风到校场好好‘较量’一番,两人年龄差不多,军龄差不多,实力也差不多,是以胜负多半五五开,只是现如今对手换成了谢长风,一交手……

王壮和他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一个校尉低声问身边的同僚,“这谢将军回去休养了三四个月,怎么回来后如此神勇无敌,竟无人能在他手下讨过十招?!”

“王将军这是第几次被打脸了?谢将军太狠了!”

“不知道啊!不是之前被揍回去养伤吗?这……”

“揍一顿会有这种效果?”

“你想试试吗?来来来,也不用大将军动手,且让我揍你一顿过过瘾。”

“滚犊子!!”

谢长风骑着大黑马,手握长枪,再一次干脆利落的将王壮掀翻在地,然后他懒洋洋的道,“怎么,王大头,几个月不见,怎么如此差劲?!”

王壮大口喘着气,也是满脸惊疑,之前他和谢长风的实力半斤八两,所以才一直互相争锋,怎么今日一上场,这谢长风像是陡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实力如此高强!!

他不服气的道,“今日我输的没话说,但我不服!!明日再来比过!!”

谢长风嗤笑,“行!老子等着你!”

随即谢长风又高声道,“还有哪位兄弟想要下场玩玩?”

一时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人说话,半响,一个校尉道,“谢老大,单挑多没意思啊,我们一起上你看咋样?”

谢长风没好气的道,“几人?”

那校尉四下看看,“俩人?”

另一军官道,“俩人怎么够?五个人!!”

“别闹了,说好的一对一,群殴算什么呀!”

“也对,人太多了,小心大将军打军棍。”

“就俩人吧!”

顿时又有两个人冲了上来,谢长风直接上马踩了过去,也懒得用秘技了,只用最简单的奔雷枪术,普通的挡撩刺挑,三五下就将这俩人揍成了一团。

围观的人顿时起哄起来,“谢将军好武艺!我等也下场试试!”

随即不等谢长风开口,这帮围观的兵崽子们就纷纷过来,试图将谢长风拉下马。

哪知道谢长风骑术精湛,直接兜着一圈人绕圈子,竟是一个人揍翻了一群!

打到高兴之处,他不禁仰天大笑起来。

“好厉害的骑术!”

不远处城楼上,定国公身边的中年文士惊诧道,“大将军,您这位女婿可是员悍将啊!!”

这中年文士是定国公的幕僚,姓赵,名平,自居则,深受定国公的信任。

定国公摇了摇头,道,“传令下去,谢长风带头刁斗懈怠,谢长风二十军棍,王壮十军棍,从者五军棍……唔,让人揍的稍微重一点,重到不好见客。”

赵平眼珠子一转,想起刚收到的消息,据说那代王府的大公子如今已然抵达代县,赵平立刻明白了定国公的意思。

他拉长了语调,“您放心,谢将军定会‘好好’养伤,不见外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