纭舟的小股军队,已经扩展到七百五十人,用死亡作试金石,弱肉强食,天择生存,剩下的必有过人之处,他们四处掠夺,早已忘了当初的目的,奚南不止一次提出尽快返归凤汉,可是赵谦却认为还是做好准备再回去,两人之间的冲突日盛,而纭舟则有种迷茫,她不想回去,或者,就在这儿过一辈子?这种想法听起来也没那么可怕。wWw,QUaNbEn-xIAoShUO,CoM

也许,纭舟真正想问的,那个干净、整洁的世界,是否还能容下手染无辜鲜血的她?

偷袭、抢夺,然后休息,为下一次狩猎寻找猎物,可是,这一切终有一天会结束,生活在那块土地上的人,不会允许强盗横行,虽然到处躲避着大批敌人的围捕,可犯下的罪,终有一天将要偿还。

秋天难得一见的烈日,一丝风也没有,干燥的大地上,河流正在干涸,斑斑血迹慢慢风化,消失在岁月中,纭舟骑在马上,身上衣服和她的手下一样,都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在这里,因为不穿衣服生病而被抛弃,还是抛弃对死亡的恐惧,这个选择并不难决定。

地平线的另一端,是长长的黑线,黑线最前端,立着的是一头金发的男子,高鼻白肤,他稳稳的坐于马上,身上是整齐的铠甲,手中是光亮的利刃,身后是如云的勇将。

而纭舟这边,则象受了伤的狼群,圆睁着发出饥渴惨绿光芒的眼睛,盯住庞大地猎物——或者说。强大的猎人——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区别。

纭舟立于阵前,这是惯例,也是标志,是她的决心,也是士兵的信心,运气也好、能力也好,这些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跟着这个女人,可以活下去,这就够了。

那金发男人喊声传来,奚南已没了当初的激动,只是沉默不语,纭舟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她的红发夫婿,而那天晚上,她是多么紧张的望着他地容颜。

“胜算大吗?”纭舟只是这样问道,赵谦摇头,既然如此。他们也只是木然,就连凤萧也没有说什么,“无所谓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

两军中唯一的女子纵马上来,对金发敌人叫道:“你,敢跟我斗吗?”

那男人不答话,只是往地上啐了一口,眼中的不屑却只激起纭舟微笑,她夹马腹,那匹抢来的黑色马儿慢慢跑动起来。\\\.com\\\渐渐的加速,往铜墙铁壁般的敌阵冲去,男人不能退,他只能迎上去,因为他不能面对女人退却,一退。就是怯了。实际上,他抄起钢制长枪,信心十足的迎了上去,两马渐近,这种阵前大将厮杀对于纭舟和他来说,都已不是陌生事。

两骑擦肩而过,互相躲过对方进攻,金发男子勒骑立定转身。纭舟却顺着阵前划个半圆。两骑再度冲锋,当纭舟的刀击上金发男子的钢枪时。一股冰寒真气顺着冲进他的手腕大陵穴,接着第二道却是炎热如火,男子手腕一麻,兵器被纭舟刀刃带着,居然脱了手,在空中翻滚着,插进松软地泥土中。

两军都盯着在那柄钢枪,男子脸色涨的通红,正要说点什么,纭舟的声音飘入耳中:“再见。”他正疑惑中,猛觉得后心一痛,那双蓝眼珠,狠狠的盯着女子纯真的笑容,那句卑鄙还没说出口,身子便已轰然倒下,马儿失去了骑手,咴咴叫着跑回了已阵,纭舟的阵中,玄祥躲进人群后排,收起弓箭。

敌人只看见主将的武器脱手,接着,便跌下马,仅仅两个回合,这名女子就斩了他们的主帅,他们张大了嘴巴,恐惧由心中升起,正在此时,七百人同声呼喝,这些身着破烂,拿着抢来的各式武器,有些甚至赤着脚的野兽口中喊着杀,向他们冲去,没有退缩、没有胆怯,有地只是血性与疯狂。

敌人退了,不是被现实所打败,而是被他们的心,本来他们就分属不同的部落,只是由那名金发男子带领,才联合起来反抗凤汉的恶行,现在那男子死了,自然一哄而散。

如果那名男人不是轻敌,只带了二千人去的话,结局未必是这样,可是,历史不能重来,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七百破二千,这是个传说,纭舟曾经在无数小说中听过类似的,并且为之激动,当她成为真正地主角,拥有地却只是空虚。

战利品被瓜分一空,实际上,骑马的他们追不上,追得上的,也没几个,得到的补给少的可怜,但至少,今天不会饿死,纭舟拿着那柄金发男子的钢枪,想着给奚南用,找了半天也没看见红发夫婿的身影。^^〓3〓Z〓中〓文〓网〓首发^^

“奚将军呢?”

纭舟拉过路过的一名男子,问道,那人应道:“没看见啊。”

她奇怪地找到赵谦,问道:“奚南呢?”

“没看见。”赵谦摇头,她越发疑惑。

戈壁残阳,红日染血,这种壮丽地景色,从那个晚上后,纭舟已经看了近一个月,她坐在一块巨石上,等奚南归来。

可是,红发男人的身影,终究没有出现。

纭舟不明白,奚南怎么会走?一句话,一个字也没有丢下,他怎么会离开?她怎么也想不通,也不认为这是真地,她的红发战神,肯定遇上了什么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三天后,奚南仍然没有出现,纭舟等来的,是玄祥递上的消息,“如若三天后舟儿还在等我,把这个给她”,那是块脏兮兮的布条,用血,写着一行字:Perchla

这行字是意大利语,纭舟听奚南说过,“你为何而战?”

奚南问她为何而战?

纭舟只有一片茫然。她胜了,她创造了奇迹,她在这片戈壁上活了下来,她赢得命运,可是,她为何而战?

纭舟看着站在周围的人,赵谦、柳香、玄祥、凤萧、晨暮钟午、苗雷冬,却独独没有她的红发战神,那个承诺过。要助她渡过尸山血海地男人,用他的消失,唤醒她日渐麻木的心,把赵谦为她加冕的那顶黑色荆棘王冠,狠狠的摘了下来。

我的爱,你为何而战?

干枯的双眼再次盈起了晶莹的泪珠。

我的爱,你为何而战?

迷蒙地神情重新洋溢出喜怒哀愁。

我的爱,你为何而战?

死去的心,开始长出新生的嫩芽。

她哭得弯下了腰,泪水打湿了他留下的话语。他消失了,而她活了过来,赵谦知道,他败了,可是,他并没有全输。

“我要回家,我要回凤汉去。”赵谦听见纭舟说这句话时,并未出言反对,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他的想法。也越来越不对周围的人说了,只是在她需要时,出现,给她意见,其他时候,只是静静的站在她的身边。他不需要给她提供港湾。他唯一给她地,应该是力量。

“我们回凤汉去。”

当赵谦对那些跟随的人们说这句话时,兵士们交换着茫然的眼神,有几个低低的应了声,不知为何,却由心中升起空虚的感觉,而当那个女子走了出来,带着温柔的笑容。对他们说:“我们回家去。”

“我们回家去……”

“我们要回家了!”

“回家。回家吧……”

野兽褪下疯狂,迷失的眼睛恢复生气。他们重新变成人,知荣辱、惜生命,当他们的脚步重新踏上往东边的归途时,背负着罪恶,却犹如涅磐重生,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进发,这长长地距离,需要他们一步一步走回去,当他们遇上绿洲时,抢水,抢了食物,然后,给那些人留下足够的生活用品,在他们惊恐与憎恨的眼神中,离开。

他们是人,不是野兽。

“柳香,你觉得,我回去问老妖婆要多少补偿好?”纭舟这样问的时候,柳香正伏在她肩膀上,因为小腿受了伤发炎,已经肿的不能行动,他听得她这样问,笑了笑:“放我下来吧。”

“不要。”她倔强的应道。

“这是命。”

“狗屁!”纭舟嗤之以鼻,“我们杀了多少人?总要给他们一个复仇地目标,都死了,他们向谁复仇?”换在以前,这种话,她绝对没法当玩笑说出口。

“你没杀人。”柳香把干燥地嘴唇贴近纭舟脸庞,“我知道的,你自从大军尽灭晚上后,总是不杀女人,不杀老人,不杀孩子,我知道的,你没有杀他们。”

“杀一个,和杀一百个,没有区别。”纭舟额上渗出汗来,这一路上,已经倒下了不少人,现在只剩四百多人还跟着,“你说,我回去是不是赶紧享受人生,干点以前没干过的事。”

“你还有什么事没干过啊?”柳香笑,“那么闲就对凤汉的天道做贡献吧,去生几个娃娃来。”

“行!一人生一个,生完我也该老了。”

两人相视而笑,在奚南离开后,纭舟虽然坚信他会回来,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赵谦与她贴的近,可是却只是背靠背,既使体温相缠,视线却是背道而弛,柳香可算是陪她最久,心儿最近的了,可惜,他地想法,始终和她不同地。

这一切都是代价。

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不要跟命运讨价还价,命运比垄断国企还狠,你斗不过地,最好也只是写本传记,在它脸上留个差评,仅此而已。

走,走,走……一步一步走回去,当远远的,官道出现时,纭舟从来没发现土黄色的路是那么可爱,那代表着,他们的旅途已经到了终点,可惜,命运似乎还没吸够血,身后传来的马蹄声惊醒了野兽的直觉,饥饿的他们跑没几步,便倒在地上,生命被复仇者一一收割。

纭舟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的云彩——好象小米粥啊……要结束了么?以后在凤汉的历史上,是不是会有一个传说,在西北的戈壁上,有个女子,带着一群狼,到处寻找食物?还是有个女子,破天荒的,娶了仙门领君作丈夫?周渊与骄阳,该怎么看待失败的棋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写下这种诗句的人,该是有着多么强烈的意愿,才会甘愿握住黑暗的屠刀,沉醉于沙场征战中?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啊啊,原来是想要名垂青史,迹留史书。

可是,是否在他的身后,有他的家,有他的国家,有他的亲人。

可不可用LoAD**啊,我想要重玩……

纭舟眼前的白光中出现了黑影,烈日洒下的金色为那人的剪影踱上了金边,他居于马上,挡住日月,也礼貌的挡回了阎王派来的鬼差,那个沙哑如锣的声音,却在这万里石滩上,如燕过长空,带出一丝悠远的意味。

“又见面了,色女。”

他微笑如水,即使风中发丝拂乱,他的神态却闲适如昔,纭舟动也不想动,眨眨眼睛,说道:“我喜欢吃叫化鸡,还有包菜,还有米酒,还要红糯粥……”

还没说完,纭舟的视线就坠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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