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还是老的辣,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比起那对矫情男女,这个老太太才算是幕后大黑手,翻手为云覆手雨,垂帘听政的风范哪!

纭舟跪在下面,心中把骄阳公主当靶子踹,面上还得恭恭敬敬诚恐诚慌逼出一脑额门的冷汗,摆出一付任人鱼肉的谱,不过这样一来,倒也了然自家性命无忧,否则这老太太何苦绕这么个大弯来试探她?

好象听见纭舟心中所想一样,骄阳嘴角一挑:“那丫头,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我提婚约是随便讲讲,我这孙子,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WwW、QunabEN、coM”

纭舟唯有闭上嘴巴装聋作哑,果然老太太还有下文:“不过嘛,鉴于你已成婚多年,传出去叫天下人笑我家孙子仗着凤子身份欺压平民,就不要立主夫了吧,平夫也可,但是……”

骄阳话锋一转,语气严厉:“平夫也只能立那‘红发战神’,扬我凤汉之威,这身份倒也说的过去,其他人一律只能作男从!”婚后的男从,比三妻四妾中的妾还要低等,不可认子,不可继业,不可退婚,形同玩物。

知这大概是骄阳底线,纭舟唯有高呼“皇恩浩荡”,心里把老太太腹诽成慈禧,如果是官宦人家的,没有二话,肯定得休夫娶皇子了,只可惜纭舟是一介平民,而且人前人后都知已娶丈夫,硬逼下去,未免让旁人耻笑。

这话转回来说了,纭舟也十分不解,为何一定要塞个皇子过来?联想到她的晦男运,难道这个皇子有什么隐疾?比如不能人道之类……那也没有理由塞给她啊,等着消化皇家残次品的小官们无数个,何苦来为难她这出头鸟!?

当下也容不得她多想了,老太太一个眼神,两名活招牌就挥手示意她下去,自有人来接待这位新出炉的皇家新贵,那态度,那眼神,和入宫前哪能比,不过这也看出,骄阳这一计划并未对女帝男皇透露。

走了半晌,纭舟虽然对这迷宫般的皇家不熟,也看出方向不对,看惯了眼色的仆从立刻附身过来恭敬的说道:“羽公主,骄阳公主交待过,带您先去见十七王。”

羽公主原称为“御龙公主”,大概哪位男皇看的恼火,把龙字去掉,改御为羽,即为娶了皇子的女子,本该婚后再称,仆从这时称了,显然存着巴结的心思,

“这个,男女婚前似乎……”纭舟越发看不透那位假慈禧的想法了,皇家可以如此不守礼俗吗?

那仆人低眉顺眼道:“小人不知,只遵公主吩咐。”

十七王,也就是说这是个一辈子注定无缘至尊宝座之人,“封王悭君”,自古以来,封了王,这辈子就做个富贵闲人吧,连官员都不可以做,虽然传至今日,这条规矩有诸多松动之处,但大体上还是被公认的。

赵谦给纭舟恶补政治时,曾经说过一个猜测,封王的人应是朝廷暗线,做一些政权不方便做的事,比如杀政敌搞恐怖活动之类,但也只停留于猜测上,事实如何,恐怕全天下也只有那么一小撮人知道。

又这么磨磨蹭蹭走了半个时辰,纭舟开始觉得腹中空空时,仆人一声唤,把她神游太虚的思想拉了回来,定晴一看,眼前一道矮墙,圆门紧闭,似在等人推开。

“羽公主请进,小人在此处等候。”

纭舟进去后几乎立刻又出来了,脸色铁青,那仆人见着不敢多话,引着这位新贵一路狂走,出了宫城。

骑上马,直奔客栈,在旁人惊异的眼光中闯进房间,也不与同伴多言,叫来一通酒菜塞饱了肚子后,空落落的小心肝儿方归了原位,长叹口气,才对着神色紧张的奚南赵谦吐出一句话:“真是老妖婆一个!”

男人们面面相觑,催促纭舟把原委一说,怎样走的腿都酸了,跪的膝都破了,等的发都白了,又被老妖婆戏耍的恼火,直到圆门前。

“那门后面是个小花园,我顺站小径往前走,有亭,亭边有竹帘,那十七王就呆在里面,我是连他高矮都没看出来,只对我说了一句话。”纭舟讲到这儿,似心有余悸,“他说,周渊的三年太少,你该多要些时候才是。”

饶是赵谦,脸色也变的难看无比,按理说这事该天知地知我知周渊知,可偏偏被千里之外端坐深宫的老妖婆一语道破。

“先冷静下来。”赵谦嘴上这样说,他的神色却缓不过来,“目前最要紧的是,确定你并没有性命之忧。”

纭舟说出麻烦后,心里轻松了不少,脑筋也活络了起来,沉吟一会儿道:“我有个感觉,这事儿是周渊那家伙告诉老妖婆的。”

“我们先不管骄阳公主是怎么知道的,就假设她全知道了。”赵谦站起来走了两步,手背在身后打拍子,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从骄阳公主的态度上,可以看得出她并非反对你,而是支持的态度。”

“嫁皇子?”纭舟撇撇嘴,虽然奚南没说什么,但她从他眼中可以看出一丝不满,却有苦说不得,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是其一,她要抬你的身份。”赵谦从最初的惊疑中脱离开,也渐渐恢复正常,“其二,她在提醒你,无论是殿上的话,还是通过十七王传的话,都在提醒你,她是因何这样提拔你的。”

“行,就算她知道了周渊的心思,想顺水推我去打王巍,但她就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她相信的不是你,是周渊的眼光。”赵谦瞥了纭舟一眼,把她溢于言表的得意消散无形,“况且还有三年时间,她可以慢慢观察你、培养你,如果失败,一个皇子而已,对她来说算得了什么?”

“而且有一点是你没想到的,也是周渊和骄阳公主都放纵你的原因。”赵谦真视端详纭舟的脸,令她倒有点不好意思。

“周渊或者是疯了,希望北巍灭亡,可是,他绝不希望看到凤汉由此独占天下,于是他选择你,也许他看出来,你绝不是那种灭了北巍后,会乖乖被兔死狗烹的人,而他很清楚,骄阳不会容忍一个手掌重兵的女子!”

“那骄阳为什么还扶持我?”

赵谦诡异一笑:“象骄阳这样的女人,怎能不怀有超越千古女帝的想法?她的局,布了一辈子,先积富,灭赵家,蚕仙门,她做好了准备,可是,没有人能做她的将臣,她年事已高,不能再等了,孙子孙女又不争气,这时候,你出现了,她可以让你去狂,让你去占尽天下,然后只需轻轻一捅,叛国通敌的罪名就落在你头上,与周渊之间的约定便是铁证,谁会信你和北巍皇帝约定去灭他的国!?”

“这也是为什么你如果是男子还可逃过一死,但你却身为女子,骄阳怎可能放你一条生路?你功成之日,便是死期,周渊知道,骄阳知道,他们相信自己是下棋的人,棋盘就是天下,而你,就是棋子!或者说,反过来,你要做棋手?”

纭舟被赵谦一连串的分析打懵了头,如果说以前她是因为热血和希望而奋斗,现在则是为了挣脱命运而努力,后者会如磨刀石,让她迅速成长起来。

赵谦续道:“舟儿,你没有发现,当你说起未来时,眼中的光彩,比日月更盛,比星辰更辉,就连我,也不相信拥有那样眼神的人,会是一个甘于平凡的……”

“云弟。”奚南低沉的嗓音打断了赵谦的叙述,平淡的声音也稍稍降熄了纭舟纷乱的心情,“你站了半天,坐下来歇歇吧。”

室内一片静默,接着响起衣服摩擦声音,赵谦坐在桌边,似把全身力气耗尽般坐在椅上,纭舟刚想说点什么,他却突然站起来,道:“我还有事,你……自己想想吧。”

纭舟眼神追随着高瘦的背景消失在门后,五味杂陈,奚南握住她的手,令她稍感温暖,刚想把用轻薄美男来消解烦恼,他却也站起来说道:“我有事出去一下。”最终她仰天一躺上床铺,恼火的乱蹬被子出气。

奚南找着赵谦时,对方并不意外:“为何不听她说?”

“听了又如何?”赵谦头也不抬,盯着手中书本,“我知她要说什么,我又能应什么。”

两人沉默片刻,红发男子道:“你仍是我兄弟,救命之恩我不会忘。”

但,我也会用我的方式去影响纭舟的选择,至少我会替她淌过鲜血之河,因为我懂那种罪恶。

“过去的事不用再提,我很感激你。”

但,她的路早已确定,不为你,不为我,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化身恶鬼,为她挥起黑暗的屠刀。

毋须言明,奚南与赵谦已做出了选择,虽然不赞同对方,但仍然认同对方的地位,因为他们同乘一艘名为天纭舟的小船,于尘世骇浪里努力划向光明的彼岸。

首先得面对的问题就是,无根无基的他们,该怎样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按纭舟的想法,先休息一下,占个地,养点兵,发明发明,创造创造,最后领兵灭北巍篡凤汉,被赵谦怒斥为胡闹。

“凤汉士兵为何要替你攻击自己的家人?甫天之下,莫非皇土,你建什么造什么能瞒过去?更何况骄阳还整日里盯着你,简直是白日做梦。”

纭舟尴尬的呆半晌,还是老实低头请教,赵谦这才稍稍减了气,道:“你蒙圣恩宠,但出身贫寒,与豪门大户间没有瓜葛,这是优势,也是弱点,一,绝不可以与其他大臣交往过密,娶了皇子,最好的姻亲方式就断了,这也是骄阳老辣之处,二、尽力表明对骄阳的忠心,不管做给谁看,必须演的滴水不漏。”

纭舟道:“那其他豪门不会给我找茬?”

“当然会,那也是你活命的保证,如果你在群臣中混个脸熟人热的,你觉得骄阳还会给你掌兵吗?”

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纭舟也努力清除脑中的杂草:“那我接下来是不是该去努力积攒功名……”

“骄阳需要一个将,你就得是将,但她也不可能一上来就给你十万兵,机会是要慢慢争取的,饭是要一口一口吃。”赵谦想了想,“除了北巍、南齐,这天下,还有其他可以给我跑马的地方,不过首先,我想骄阳会让你去办的肯定是那件事……”

奚南一直默不作声听着,他不擅长这些分析,此时却凭着野兽的直觉,说出赵谦未尽的话:“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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