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一刹那间停住了,在这极为短暂的一瞬间,师妃暄脑海之中竟然将生平点点滴滴有如放电影般的回顾了一遍,童年时的天真无忧,师傅的和蔼慈祥,师姐妹们的活泼调皮,以及自己偷偷爬树摘槐花吃的种种经历,这些记忆深处的片段有如闪电般飞速在师妃暄脑海里一一浮现,最后出现的却是一张清晰的脸,正是月夜之下,轻舟之上,一张充满刻骨铭心之爱意的脸,这张脸一直深深藏在师妃暄脑海最深处,此时却清晰无比的浮现出来,刹那间占据了师妃暄整个脑海,师妃暄甚至能看清楚秦川这张深深印在自己脑海中的脸上每一根眉毛。真是奇怪!光阴总是似箭,十八年的时光就在这一弹指之间过去了,但面临死亡的一刻,却突然变得如此缓慢停滞。师妃暄心中一片宁静,没有半点怨恨之意。

“能死在注定有缘无分的爱人手中,早日结束心中这无尽的相思煎熬,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师妃暄心中默默对自己说道,“唉,他还是这么的冲动,简直象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希望他能永远记住我说的话,日后在杀人之时,能时常动点恻隐之心吧!”

师妃暄深深的看了秦川最后一眼,十分清楚的看到秦川脸上的表情由愤怒转为惊骇再变为极度的恐惧最后却是一种让人心碎的绝望浮现起来,将一切都吞没掉。师妃暄空灵的心中,陡然生起莫名的悲哀与愧疚:“我可以轻松的死去,他却要痛苦的活着,内心永远被悔恨与愧疚的火焰反复煎熬!天啊,我为何只想到了自己,却没有想过我的死又将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

“自从爱上他以后,我就象一个任性自私的小女孩,心中只有自己的梦想,师门的使命,总是埋怨他不能理解我,帮助我,可是我何曾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过?”师妃暄心中喃喃道,“对不起!秦川,我爱你!但我不能亲口告诉你,甚至在心中我也不愿对自己承认。”师妃暄觉得眼睛湿润了,玄功大成之后,首次有了想流泪的冲动。“如果我学碧秀心师伯那样,一切可会有改变?”

面对爱人,师妃暄露出有生以来最为灿烂的笑容,希望能给秦川带来一丝最后的安慰,那笑容有如娇嫩鲜花在暴风雨之中怒放,那种焚琴煮鹤般的凄艳足以让秦川心碎。

时间停止了,秦川的世界碎了。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愤恨、不甘的吼叫声,那声音遥远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声音显得如此的无奈,如此的懦弱,深深刺激着秦川的心灵,撕咬着秦川的灵魂,冤屈、怨恨、愤怒、不甘渐渐被灵魂深处无边无尽涌上来的恐惧与绝望吞噬。

秦川心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来回应另一空间中曾经懦弱无力的自己对命运愤恨不甘的呐喊,左手单向过滤场的力量启动了,右手持着英雄剑,秦川威风凛凛的站在一片夕阳之下,对命运发出了挑战。命运

却对他发出不屑的耻笑声。秦川心中有些迟疑了,这夕阳为何红得象血一样?

咆哮与呐喊声再次响起,秦川怒吼着,朝命运杀去,命运却化成一条长长的巨蟒,将他层层匝住,让他动弹不得,喘不过气来。血色的夕阳之下,命运巨蟒张开了血盆大口,秦川的世界一片血红。

咆哮与呐喊声第三次响起,被命运匝得无法动弹的秦川脑海之中开始出现一丝恐惧。梦!一个个噩梦在秦川脑海之中回放,最后那个噩梦,师妃暄死在英雄剑下的噩梦,占据了秦川整个脑海。秦川只觉得全身一片冰凉,心中全是绝望!完了!一切都完了!曾经懦弱无力的自己,在无助中挣扎,在黑暗中呐喊,虽然充满怨恨和不甘,却仍被命运如此的折磨玩弄,根本无能为力;现在的自己,有了导师的帮助,有了强大无敌的力量,却仍旧摆脱不了命运的恶毒摆布!命运之巨蟒张着血盆大口朝秦川咬来!唉,一切都完了!

不!秦川发出最后的绝望怒吼。我不甘心啊!我早已经失去了一切!亲情、友情、爱情!我根本一无所有!自幼便是孤儿,天知道父母长得什么模样?昔日的朋友们都与自己时空相隔,而且现在他们还肯认我这个身败名裂的朋友吗?至于爱情,白菲儿可望不可及,如今更是时空相隔,只能出现在自己记忆之中,独孤凤这个曾经的恋人现在却成了仇人,毕竟自己杀了她亲哥哥,至于师妃暄,这个无心红尘,追求天道的女子,自己已经深爱上的女子,天啊,竟然要死在自己的剑下!我的生命已经毫无意义。梦想遥不可及,名声一片狼迹,事业一败涂地,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就让这条巨蟒将我吞食掉好了!

巨蟒的血盆大口在秦川眼中不断接近变大,最后秦川的世界变得一片漆黑死寂。“噫”,一道白光忽然照了下来,让秦川感到诧异,老院长站在白光之下,一贯慈祥的脸此时显得那样的严肃。

“秦川,别过来!”老院长开口制止了意欲走近的秦川,“赶快回去吧!”

“院长,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再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秦川悲哀的说道。

“信念!孩子,你还有信念!”老院长严肃的说道,“孩子,你忘了我曾经反复告诫过你们的那些话吗?”

“信念?”秦川喃喃道,“可是我的信念早已经丢弃了!我的梦想也早已经破灭!”

“孩子,这么快便忘记我曾经反复告诫过你们的那些话了?信念是一颗璀璨的宝石,始终留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当我们以为自己心中没有信念之时,不过是因为宝石的光辉被心中厚厚的灰尘给掩盖了,其实只要轻轻扫开这些灰尘,便能发现这颗光彩夺目的宝石!当我们以为自己已经丢弃信念之时,其实宝石仍旧留在心里,静静的躺在灰尘之下,等待着我们拨开灰尘,再次将它拾起!”老院长那曾经让每个孩子听腻耳的说教式唠叨又再次响起,然而这次却显得那样的睿智,那样的深沉。

“孩子!回去吧!为了自己,为了爱人,也为了所有爱你的人,快快回去吧!捡起心中那颗宝石!用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这个世界吧!让这个世界也能发出象宝石一样璀璨夺目的光彩!”

深厚的漆黑消散了,出现在秦川眼前的是师妃暄那张灿烂的笑脸,笑脸上充满了浓浓的爱意,这张无数次出现在秦川梦中的脸!“我仍旧摆脱不了这恶毒阴险的命运!我的一切都已经破灭!我心中的宝石早已经粉碎,化成碎沫混在灰尘里!”秦川绝望的对自己说,“可是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即使我无法摆脱命运的摆布,至少让我爱的人不要因我而毁灭!让我心爱的人能好好活下去吧!或许这是我唯一剩下的信念了!”

时间突然自停止状态中恢复过来,秦川手中的英雄剑象条出洞的毒蛇,恶毒的朝师妃暄咬去。众人都露出不忍目睹的眼神,不少人和了空大师一样,闭上了眼睛。“啊!”秦川再次暴发出向命运挑战的咆哮之声,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英雄剑的剑身,拼命的回扯,无法收回力道的右手却仍旧握着英雄剑剑柄猛力的前送。这场与命运的争斗变成了左手与右手的较量,自己与自己的战争。秦川右手的力道远远胜过左手,再加上惯性,左手全然处在下风。

“我一无所有,我一败涂地,我早已经失去了一切。无论无何,拯救爱人这最后一丝的信念,我绝不能放弃!”在绝望的咆哮之中,秦川早已失控的右手忽然鬼使神差般的松开了,失去力道的英雄剑象被捏住七寸的毒蛇,乖乖在秦川左手猛力的回扯下,掉头转向,反朝秦川自己的脖子咬来,却撞在色空剑身上,弹开了。

“我终于守住了最后一丝信念!我终于保留了最后一点尊严!我终于赢了命运一小局!”秦川激动得泪流满面。师妃暄的仙子之泪也滴落在地下的尘土中。两人痴痴的对视着,好象共同做了一场梦,一场经历沧海桑田、海枯石烂的长梦,两人心中都有千言万语,可是都在对方的眼神之中找到了心中想要知道的答案。

周围的群雄都怔住了,从师妃暄奋不顾身救人开始,直到最后死里逃生,这惊心动魄的短暂一刻,众人都感觉呼吸停止了,心要跳出嗓子了。连四大圣僧、宁道奇、了空之辈都以为师妃暄在劫难逃了,万万没想到秦川竟会有此奇招起死回生,力挽狂澜,改变命运,换了是别人用此招,必然是白白搭上一只左掌,却无济于事。一些武功低微之辈还以为是师妃暄施展了什么高明绝妙的神功,反败为胜了,纷纷大叫道:“师仙子好功夫!快快杀了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秦川和师妃暄均被惊醒,思绪被拉回到现实之中。师妃暄见手中的色空剑竟然架在秦川的脖子之上,不由得一怔。原本师妃暄反手一剑只是想逼开秦川,可是出手却太晚,剑到中途便放弃了,后来秦川左手强行回扯英雄剑,中途与色空剑一碰撞,却将色空剑撞到自己脖子上来了。这也难怪那些武功低微之辈会有所误解了。秦川静静的看着师妃暄,想看她这一剑是否会刺下来。师妃暄也静静的看着秦川的眼睛。

“住手!”忽然有人大喊。师妃暄身子一转,借势洒脱的收回了架在秦川脖子上的色空剑,朝发声之人望去。只见跋锋寒仰天发出一阵长笑,豪气干云地激昂道:“呵呵!偷和氏璧的是我们三个!毁和氏璧的也是我们三个!小姐不与我们算帐,却去找法王的麻烦,岂非本末倒置,是非不明?”

寇仲也笑道:“不错!师仙子请不要与法王为难了。有什么帐算到我们兄弟三人头上好了。”徐子陵也点了点头。

秦川心中对跋锋寒好生感激。虽然自己有绝对防御护体,虽然自己也深信师妃暄不会刺下那剑,可是若师妃暄真的刺了,自己这一辈子都将带着无法挽回的遗憾。

其实寇仲三人偷和氏璧一事,皆因秦川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王的突然出现,对比之下,顿时算不得什么了。反正和氏璧自己等人用不上,而且又已为三人所毁,师妃暄、宁道奇等人也没打算与他们三人认真计较,多生枝节,目前如何对付恐怖强横丧心病狂的秦川才是最为重要的。

跋锋寒见秦川技压群雄,片刻之间便以无上神功折服四大圣僧,心中大为倾佩,觉得秦川若是死在师妃暄手下,实在太不成话了。崇拜力量,信奉武力的跋锋寒,认为师妃暄的武功与秦川相差甚远,秦川理所当然不应该死在她手下,因此忍不住要大声喝止。师妃暄本来就没有伤害秦川的心思,自然借机收剑。

师妃暄淡淡一笑,道:“和氏璧之事一笔勾销,以后不必再提了。”

三人都愕然,均没料到师妃暄竟然如此大度。

忽然一阵梵唱之声远远飘来,紧接着“嗒嗒嗒”响起阵阵急促的马蹄之声,声音越来越近。群雄都一片愕然。不多时,听得蹄声如雷,十余乘马疾风般朝秦川冲了过来,但见人似虎,马如龙,来者一共一十四骑,人数虽不甚多,气势之壮,却似有如千军万马一般。眼看就要撞上秦川,只听见一阵马鸣长嘶,十四飞骑一齐勒马人立,十四人同时翻身下马,动作极为整齐。群雄定睛一看,来的却是一个中年文士和十三个和尚。那中年文士潇洒英俊,手持羽扇不住轻摇,颇有种风流自赏,孤傲不群的味儿。而那十三个和尚,个个精神饱满,神光似电,太阳穴高高鼓起,手持一根枣木棍,威风凛凛,气势不凡,显然都是一流好手。

一个和尚朝秦川合十道:“阿弥陀佛。少林寺十三棍僧前来护法!”此人正是昙宗,那中年文士自然是大烂人边不负了。

群雄之中顿时一片哗然。边不负羽扇一挥,使了个暗号,一个中年棍僧立即出列合十道:“阿弥陀佛。请各位施主少安毋躁,洛阳佛门众高僧稍后即到,有极为重要之事向诸位陈说。”说到这里,那僧人顿了一顿,朝秦川望了一眼,接着道:“届时东华法王将向各位施主揭露一个天大的阴谋。此事关系到天下之气数,苍生之命运,以及各位施主的身家性命!阿弥陀佛。”群雄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喧哗之声自然更盛。

秦川心道:揭露一个天大的阴谋?我看是施展一个天大的阴谋吧!秦川朝发话那僧望去,见他一脸忠厚,正气十足,心道:边不负这烂人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没人会信,却将这老实人骗出来代替自己说谎,果然够卑鄙。看样子,少林寺的僧人们只怕都被他一张烂嘴给骗了。

四大圣僧之中的帝心尊者忽然朝边不负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可是阴癸派的‘魔隐’边不负边居士?”

边不负哈哈一笑,道:“尊者能知边某的贱名,边某实在是受宠若惊。只是边某现已脱离阴癸派,改邪归正,弃暗投明,承蒙少林寺灵残大师不弃,收为俗家弟子,法号智空。阿弥陀佛,佛法无边,普渡众生!”说到这里竟然一脸虔诚的念了句佛。秦川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这垃圾也会改邪归正?多半是打着我的牌子混到了少林门下,竟然也成了智明方丈的师弟!由黑社会一下变成良民了,真会算计啊!

边不负接着道:“久仰四大圣僧佛法精湛,武功盖世,边某仰慕万分。常言道,名师出高徒!只看圣僧能教出石之轩这样威名远扬,出类拔萃,矫矫不群,青出于蓝的好弟子来,师傅的本事自然可想而知了!”边不负这话甚为阴损,当着四大圣僧的面,直揭其疮疤,令认识他的人无不感到诧异。石之轩偷学两大圣僧武功一事,江湖上已有不少人知晓,这正是两大圣僧的一块最大心病,边不负定要将石之轩说成是他们的弟子,也并非无理取闹。后来四大圣僧三次围击石之轩,却落个灰头土脸,更是成了一块永久的疮疤,边不负那句“青出于蓝”的用意自然是阴损到了家。边不负的老熟人老朋友们见边不负找到了秦川这个新靠山之后,变得如此嚣张狂妄,竟然敢公然开罪四大圣僧,心中均涌起阵阵奇异的感觉。

不多时,只见四大圣僧、了空与宁道奇脸色忽变,对视了一眼,便朝秦川、十三棍僧扫去,最后目光却停留在羽扇轻摇的边不负身上。边不负见陡然之间,自己由一个不为人重视的阴癸派二流货色,变成了六大宗师所关注的焦点人物,心中顿时大乐,大感扬眉吐气,于是嚣张放肆的狂笑起来。众人都忍不住大皱眉头,心道:这才叫狐假虎威!秦川心道:能让四大圣僧、了空和宁道奇动容的事情,定然非同小可,此事多半还与边不负这垃圾有关,究竟会是什么事?秦川见师妃暄也凝神细听着什么声音,又猛然瞥见十三棍僧面有喜色,顿时恍然大悟,想必是少林寺第二批好手也赶来了,能让六大宗师动容,或是来援者武功极为高强,或是数量极多,但少林寺还没有出宁道奇之流的大宗师,想必是这批来者极多之故吧。边不负这垃圾大声狂笑,自然也有吸引众人注意,掩饰来援者发出的杂声之意。看边不负摆出这一副军师智囊的造型,今晚之事多半是由他一手策划安排。以边不负这烂人的卑鄙个性,自然不会安排这第二批人光明正大而来,多半是要埋伏在暗处了。秦川再次扫过众人神色,只见武功高强之辈果然个个面带异色,看来也察觉到了自己被众多好手暗中包围了。

边不负一转身,将六大宗师都甩在脑后,自以为风流的摇了摇羽扇,对着暗处喊道:“王世充,别藏头露尾了,给我出来吧!还有各方朋友,也通通出来吧!”他话音一落,暗处不断走出人来。最先走出来的竟是独孤峰等人,尤楚红与独孤凤自然也在其中。秦川见独孤凤神色有异,不由朝她关切的望去。只见尤楚红在她胸前背后连拍两下,独孤凤这才“啊”的一声叫出来,想必是独孤凤在暗中观看之时,为秦川担忧,张口欲呼,便被身边的尤楚红封了穴道,直到此时才解开。接着李世民、李密、宋鲁、吐谷浑的伏骞等各方势力都从暗中走了出来,其中自然有不少秦川的熟人。不多时王世充也带着一班人走了出来。

王世充先向秦川施礼,接着朝边不负问道:“不知边兄找我有何事?”

边不负摇了摇羽扇,想弄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没想到却因脸背着月光,那笑容自然显得格外阴森,让人一见之下,马上便知其心之不善。只听见边不负阴恻恻道:“嘿嘿,王世充,你也不用急,再过不久,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王世充一直是洛阳手掌实权之人,边不负在洛阳只呼其名已是极为嚣张无礼了,而这几句显然不怀好意的话,自然更令王世充恼怒欲狂。其实早在边不负直呼其名,叫他出来之时,王世充便极为恼火了,只是顾忌到秦川的恐怖,这才强压着怒火,老实出来与边不负称兄道弟,没想到边不负如此狗仗人势,竟然没给他留半点面子。王世充心道:你现在尽管得意!日后若落到我手里,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秦川见边不负如此对待王世充,顿时想起边不负说的栽赃嫁祸之计来。起先自己还以为边不负这垃圾烂人根本上不得台面,只能在嘴里胡乱说说而已,但此时见少林寺众僧显然已落入边不负的算计之中,看这情形,栽赃王世充之事多半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了。秦川不由得朝王世充望去,虽明明知道王世充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忍不住心生内疚。自己固然没有亲自参与这栽赃勾当,但默许边不负打着自己的牌子,来阴谋陷害王世充,终究还是问心有愧。秦川默默的望着王世充,心中百感交集,看眼前这形势,王世充是在劫难逃了,偏偏自己却不能阻止,应该是说不愿阻止。算了,他们狗咬狗的把戏,我又何必干预?唉,我还真是个假清高的伪君子!比边不负那垃圾也好不到哪里去。(“东华上仙用充满慈悲怜悯的眼神望着罪孽深重的大恶人,仍旧给了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摘自《东华上仙经》《神迹篇》。)

王世充被秦川古怪的眼神望得心中直冒凉气,又想起边不负对自己的不善态度来,猛然感到一阵刻骨的心寒,满头汗水淋漓道:“法王,在下身子不适,想先行告退!”

秦川尚未开口,边不负已经大笑着答道:“哈哈哈,很不巧,今天谁都可以走,惟独不能让你王世充跑了!”

王世充一伙都大惊失色,不少人拔出了兵器,边不负一声冷笑,羽扇一摇,道:“王世充等贼人若敢逃跑,格杀勿论!”

只听见“阿弥陀佛”的佛号猛然响起,屋顶,街口,树后纷纷走出大批僧人,手持戒刀棍铲,隐隐将众人围住,光是显身的便有数百人,却不知暗处还埋伏了多少,难怪四大圣僧与宁道奇之辈也要动容了。

群雄先是一片哗然,接着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纷纷朝秦川边不负望去,神色各异,或不动声色,或面带怒色,或强做镇定,或战战兢兢,或面色死灰,其中当然也有不少笑吟吟,乐呵呵,幸灾乐祸之辈,例如李密、独孤峰以及伏骞。

王世充那活宝儿子高叫道:“你们胆敢造反!诛你等九族!”话音刚落,却被王世充扇了一个耳光。

王世充神色惨然道:“王某想必在无心之中冒犯了法王,还请法王念在王某是无心之举,放过我部下与儿子。”

边不负冷笑道:“你罪大恶极,罪孽滔天,即使法王不想与你计较,天下英雄又岂能容你?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等下人证物证来了,正要在天下英雄面前揭露你的阴谋,让天下英雄来公审定夺发落你!”

寇仲忽然开口道:“法王,我想这里面只怕大有误会。”跋锋寒也道:“边不负乃卑鄙小人,法王可要留神,别被他一面之词给骗了。”徐子陵淡淡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相信以法王的大智慧,必能判断真伪。”

秦川重重叹息一声,对王世充道:“你走吧!”

边不负一怔,大叫道:“法王,万万不可,这等罪孽滔天之辈万万不可宽恕!”秦川冷冷瞪了他一眼,边不负便住口了。边不负原本打算栽赃王世充之后,再以雷霆之势,名正言顺灭了他满门,别人即使有所怀疑,也未必会为死人来开罪秦川。此时见秦川竟然要放过王世充,心中不免大急,但转念一想:王世充留在这里必然会死不认帐,把他支走后,无人辩驳,以一面之词自然更容易给他订罪。且以秦川的本事,事后要偷偷宰了王世充,还不是小菜一碟?想到这里顿时觉得还是法王阴险狠毒,考虑周全,竟然还装出一副心慈手软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实在是太卑鄙了,太阴险了!相通此节,边不负不由得在心中高声为偶像秦川喝彩,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王世充等人落荒而去之后,李密、宋鲁之辈还未开口,与秦川素不相识的吐谷浑王子伏骞却哈哈一笑,抢先开口道:“小弟伏骞向法王请安,久仰法王大名,今日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言罢,朝人群中一瞥,故做惊奇的朝那被了空打掉斗笠之人叫道:“噫?这位不是回纥第一青年高手烈瑕烈兄吗?王世充竟然把你也请动了,难得难得!”

众人心中都暗骂伏骞阴险卑鄙,明知此人大大得罪了法王,还要故意点出来,尤其最后一句又揭露此人与王世充关系非浅,其用意之险恶,推波助澜,惟恐天下不大乱之心昭然若揭。

秦川心道:这家伙原来是大明尊教的烈瑕,我还没去惹他们,他们却先惹到我头上来了!秦川心中对他痛恨至极,适才就因他之故,令自己差点误杀了师妃暄,此时回想起来,心中还有余悸。只是刚才大悲大喜之下,一时竟将他忘到脑后,此时得伏骞提醒,顿时阴森森的望着烈瑕,心中又起杀机。

烈瑕在心中早将伏骞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适才秦川用奇招将攻向师妃暄的必杀之招给破了,心神激动之下,竟然一时将自己这个罪魁祸首给忘了。烈瑕自然想趁机溜之大吉,只是顾忌秦川武功高明,生怕动作过大,反引起他注意,因而极为小心,慢慢朝外挪动。也是该他倒霉,好不容易不动声色的挤到人群外边,边不负与十三棍僧却骑马,正对着这个方向而来,群雄纷纷转身,烈瑕所在的位置却成了显眼的头排了。烈瑕于是只好又退回去,混在人群中央,心中不断向大明尊教的神灵祈祷,希望秦川贵人多忘事,将他彻底忘掉。烈瑕自从加入大明尊教以来,祈祷过无数次,其中惟有此时态度最为虔诚。眼见秦川当真将自己忘到脑后之时,伏骞这卑鄙无耻的狗杂种却将自己从人群之中点了出来。烈瑕见秦川阴森森朝自己望来,又惧又恨,心中大骂伏骞卑鄙无耻,一心挑拨离间,想混水摸鱼,趁火打劫,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忘了自己早先也与伏骞干着同样的勾当,且自己藏头缩尾,鬼鬼祟祟,比之伏骞明目张胆,光明正大的使坏更加不堪。伏骞卑鄙无耻,自己又能高尚有耻到哪里去?伏骞不是好东西,自己难道又是什么好东西?

师妃暄轻轻叹息了一声,秦川听到耳里,心道:还是少动杀心为妙,适才就差点害了妃暄!不过却不能便宜了这卑鄙小子。

秦川装模作样掐指算了半天,人群之中已有不少人自以为是的低声惊呼“先天神卦”起来。秦川冷冷对烈瑕道:“阁下原来是大明尊教的五明子之首,失敬失敬!”

烈瑕心道:他如何知晓的?难道真有什么“先天神卦”?随即恍然,边不负那混蛋已经投靠了他,自然是边不负那混蛋告诉他的。烈瑕道:“法王果然神通广大,在下敬佩万分。适才多有冒犯,还请法王,师仙子见谅。”说完跪下给秦川磕了三个响头,又朝师妃暄不住磕头。他知道秦川对师妃暄有意,若师妃暄肯开口饶了自己,秦川多半不会再追究,因而朝师妃暄不停磕头,故意磕得头破血流,好博心地善良的师仙子同情。

师妃暄正要开口,秦川却抢先道:“快快起来。今日我不会杀你。日后你们大明尊教再敢招惹我,哼,别怪我手下无情!”

烈瑕连忙道:“万万不敢,万万不敢!”

秦川心道:这回你们不来招惹我,我却要先招惹你们!否则如何能出这口恶气?

秦川一边掐指,一边故做惊讶道:“哦!你们大尊原来竟是许开山,真是想不到,想不到!”

烈瑕心神巨震,大惊道:“你为何知道?”随即知道自己说漏了嘴,顿时冷汗淋漓。大尊的真实身份是教中的头号机密,为了掩饰这个机密,不惜杀了很多人灭口,此时竟被秦川一口揭破,烈瑕顿时乱了方寸。

秦川接着道:“善母竟然是回纥的王妃,哼,了不得,了不得!噫,容老板辟尘原来是你们的好盟友,容娇娇小姐也是五明子之中的一员,上官龙是你们在阴癸派中眼线,有意思,有意思!”

烈瑕见教中一个个重大机密均被秦川在天下英雄面前公然道破,心中又惊又怕,险欲昏倒。这些机密只要随便泄露一个就足以引起轩然大波,让大明尊教受到极大的损害,此时秦川一个个详细道破,将给大明尊教带来的巨大损失却根本无从估量。

围观众人之中不少存了幸灾乐祸的心思,乐得听到这些新鲜的机密,更多的人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好可怕的先天神卦!与法王为敌真是一件愚蠢至极的傻事!边不负心道:法王真是装神弄鬼的天才!这手耍得太漂亮了!看今后天下还有何人敢与法王为敌?

秦川又道:“王世充是你们大明尊教上一代的原子,厉害,厉害!这一代的原子原来是要拉拢石之轩的那个白痴徒弟影子刺客杨虚彦,容娇娇来搭桥牵线,再拿你们大明尊教那本只能骗骗傻瓜白痴的经书做诱饵,不愁杨虚彦那傻小子不上钩,嘿,高明!高明!”

烈瑕见秦川连这些都知道了,心中恐惧到了极点,认为撞见了鬼,丹田之中一口气顿时岔了方位,怪叫一声,晕了过去。

群雄见烈瑕竟然被吓晕,足见秦川所言不虚,顿时又是一片哗然。边不负却以为是秦川暗中下手,有意造成这种局面,心中不住赞道:太卑鄙了!太阴险了!不愧是大智大慧的法王,造谣都造得这么逼真。容娇娇那**贱人与杨虚彦那小子确有勾搭,这谣言入情入理,传到石之轩耳里,不由得他不信。嘿,一句话便让大明尊教和石之轩成了死敌,太高明了!太睿智了!法王造谣栽赃水平之高,足以以假乱真,我可还得好好学学!能做出这等理直气壮,正大光明的样子,实在是太高明了!太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