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刚才,丁文就在将近三分钟的沉默和观察中,却没从神情激动的雷剑峰眼中看到丝毫的躲闪和阴影,有的,只是一片坦荡无私的清澈和殷殷的期盼,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任何的东西。

就是因为她的这双眼睛,让丁文在最初的疑虑过后,动了帮忙的心。

若不是其中有莫大的隐情,像雷剑峰这般的修行人又怎会向人求助,而不是利用国安部的力量去处理?

再看看自己光是开口做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应,就让雷剑峰激动成了这样,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丁文本能的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就在丁文心里暗自沉吟的同时,坐在地上的雷剑峰也已调整好了呼吸和心情。

就见她一睁开眼,又跪坐了起来:“丁文,在说这件事之前,请先受我一拜,以谢我和雷凤两个背后盘算,贸然相扰之罪!”

说着话,她便肃容往下拜去。

丁文一见她这样,都觉得有些头疼。赶忙伸手拦住了他:“小事而已,不用客气。你还是先说说究竟想让我帮你做什么?而你又怎会被人追的这么狼狈?”

雷剑峰一看丁文阻拦,也就不再勉强,重新坐到地上之后,挠着后脑勺说话了:“丁文,这事说来话长,咱们一件件来过好吗?”

“好吧,那你先给我说说,你们这么费尽心思的找我,究竟想让我帮你们干吗?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为何你们从来没有向我说起过,而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呢?”

“虽然认识你很久了,可我和雷凤还没合计好。谁知等我俩回去合计好之后去找你,你却已经走了。后来我们还是跟罗樱磨了好久,才从她那里打听到,你陪万枫回韩家镇了,于是我们猜到你可能还将继续沿大河往下修行和游历。”

“可是我和雷凤的修为又不足以让飞鹤传书,要找你的求助的事也不能让师门长辈知道,所以只好选了个笨办法。”

“一边由跟着师父回去的雷凤试着用奇术来联系你,而另一边我就守在我们目标地附近的这一段大河区域来回活动,希望能有机会碰到你。结果天见可怜,终于还是让我在危险的关头给碰上你了。”

“那你们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丁文耐心的听到这里,却发现雷剑峰似乎又开始有些激动了,于是赶紧提醒他,快说正事。

“丁文,这件事在心里压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今天,所以很难控制住心情,你别见笑。”

“嗯,放心吧,不会的,你说就是。”

“原本,我和雷凤就是想求你能在有时间的时候,抽空带我俩去一趟平安城南的金家坳,帮我俩讨个公道顺便也帮我俩解决个难题。”

“但是现在,有了这个人之后,我们可能就不用跑去那里了。现在我就是想请丁文你,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千万别让他死掉,也别让他落入追杀我们的那些人手中。因为他很有可能,就是能揭开这重重黑幕,为那些惨死在地下的人们讨个公道的重要证人。”

一口气说到这里,面色有些激愤的雷剑峰攥紧了他的拳头。

“讨个公道?重要证人?”丁文听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雷剑峰你从头仔细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这时,那位被雷剑峰指为重要证人的那名男子,还在夜风中躺在大石上呼呼的酣睡。

“其实这件事,最早要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刚出师门在外游历的过我,曾无意间在青海救过一个抱着孩子跳河的女人,等救上来才发现她是个瘸子。后来经过询问才知道,因为她外出打工的丈夫近一年来忽然没了音讯,这样家里也就没了主要的收入,孩子很小,而婆婆又瘫痪在床也需要照顾。”

“可身有残疾的她在咬牙熬过大半年之后,再也无力坚持下去了,加上又怕自己死后留下孩子受苦,所以就干脆一狠心,带着孩子一起跳了河。当时我看她们实在是太可怜,所以在帮她们重新安顿了一下之后,我就直接跑到了她丈夫最后打工的煤山煤矿,想试试能否在那里帮她找到她丈夫的踪迹。”

“可是没想到,我到了那里后,四处打听了一下,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认识他丈夫,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过。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因为之前有将近两年多的时间内,他丈夫一直在那里打工,一个人在那么小的地方工作了那么就,怎么可能会没一个人认识呢?这也太奇怪了吧?”

“后来我又跑去矿上办公的地方去打听,结果还是一样。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显示,这里根本就没有过她丈夫这个人。”

“到了傍晚,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走遍了矿山下那座小镇上所有的旅店,居然没有一家店肯让我投诉,甚至连中午刚到的时候还可以吃饭的饭馆,到了傍晚也不让我进了。”

“这让我越发觉得这里很是蹊跷。再加上我自己也不是非需要住旅店或是吃他们的东西不可,所以我就横下心决定非要弄出个究竟不可,所以接连在那里坚持了三天。”

“前两天,除了遇到的所有人都像是躲瘟疫一般的躲着我之外,其它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可是到了第三天晚上,就在我第三次进入矿上办公的地方试图找到点什么时,我没碰上预料中的保安等那些普通人,却遭到了一个修行人出乎预料的伏击。”

“意外之下,我受伤而遁,但伏击我的那家伙也没好到那里去。可最让我纳闷的是,伏击我的那人竟是个喇嘛!一个佛门中人怎会忽然在这里出现,而且还会伏击我?这小小的矿山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这样的人来守护?”

“事情到了这一步,出现的这种种不合理现象早已压过了我来这里的初衷,当时我跑出来养伤的时候,一心一意想的就是要在报了伏击之仇的同时,一定要想办法揭开这其中的种种谜团!”

“但我也知道,光凭当时我自己的那点本事,不一定就能达到报仇的目的,但是为了这点事去惊动师门长辈,显然也是极为不妥的行径。所以我在第二次来之前,除了暗中搜集了一些那矿山的一些相关信息之外,还费尽心思的拉上了也刚出道的妹妹雷凤来做帮手。虽然她和我属于不同的巫道两门,但是毕竟是亲姐妹,我把事情说明之后,她爽快地答应帮我去报仇。”

“时隔两月后,我带着雷凤第二次踏入了矿山,不过这次我们首先并没去矿上的办公大楼,而是直奔其后数百米远的那个单独院落而去。根据我之前搜集来的零散情报,那里正是上次伏击我的那个喇嘛住的地方。可是没成想,我和雷凤刚一接近那所院落,就被里面的人给发现了。”

“结果出来了个黑瘦黑瘦的老喇嘛,只几下,就把我和雷凤全都给打到了……”

一口气说到这里,雷剑峰原本因伤而显得苍白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抹赭色。

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夜晚。

清冷的月光下,她和雷凤两个人躺在冰凉的地上,全身除了眼珠还能动一动外,其他的一切,全都被体内一股无形的东西给封闭着,完全的失去了控制。

而那个刚随便动了动手就将她俩全都放躺下的黑瘦老喇嘛,此时却像是院墙边的那棵老树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丝毫的声息。

也就是那连手指动都不能动,只能略略转动下目光的大半夜时光,愣是让刚出师门的雷剑峰明白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什么叫做难堪。

就这样,一直到了拂晓时分,那个像老树一般,也在院子内,木立了一夜的黑瘦老喇嘛才算是又活了过来。

他之后对遭擒的雷剑峰和雷凤的处置简单的有些可怕,只让他俩各自写下了一份以后永不踏入矿山十里的范围以内,永不踏足平安城半步的保证书,然后连审都没审一下,就把他俩都给放了出来。

本来两人心里对写保证书的事还有些想法,可是谁知道被那老喇嘛碧绿色的双眸一扫,便立刻乖乖的就范了。

等含羞带愧的两个人各自回到自己师门时,才知道人家已将这两份保证书的复印件送了他们各自的师父面前。

于是,一番劈头盖脸的教训下来之后,两人分别在自家宗门足足闭了一年多的关,这才被放了出来。

也正是这次的羞辱激励和之后的闭关禁足,让两人这几年在修行上都有了质的飞跃,到现在俨然已成了各自宗门内最杰出的首座弟子。

但这些都是别人眼中的评价,对他们俩自己而言,那一夜的遭遇和之后的狼狈,已成了刻在她们心里的一道逆纹,每每想起,就恨不能立刻按那老喇嘛在送来的那两份保证书上留下的地址,去平安城南金家坳找那老家伙重新论个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