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拦住你就是我硬挨你这一记,你以为我愿意?”

被他这么的一挣一问之后,伸手抹着汗珠的西山散人瘦脸上,总算恢复了一些平素的阴森和淡定。

他是个和胖大的桑杰体型完全相反的中年人,个头不高,身子也很瘦削,脸上也同样很瘦,但是鼻梁很高,嘴唇却很薄,可是那双细长的双眼却是这张脸上最引人注意的地方。

因为这双眼非常的冷,这并不是那种非常锐利或是很亮的那种刀锋般的冷,而是一种就像一片荒漠中令人绝望的,看不到任何希望之后的那种死寂和冰凉的冷。

或者,不应该称之为冷,或是冷漠,而应该说那双眼睛很淡漠,就像死鱼的眼睛,淡漠的让人很难从其中找到任何的生机和活力。

除此之外,他就是个看不出任何特色的普通中年,和身边的大喇嘛一样,此时的他也穿着式样很普通,但是手工和用料都极为考究的黑色便服。

这让人很难一下子就接受他居然也会是个修行人。

“哦?难道他闪过我之后直接遁走了?我明明感觉到他从你我之间过去后并没遁走啊!”

桑杰喇嘛有些困惑的挠着自己满头乌黑的短发,觉得有些纳闷。因为此时此刻,他依然能感应到那狂傲的年轻人在巷子外的马路上渐行渐远的气息,这说明那年轻人刚才并不曾忽然遁走,那怎么会……

“没有遁走,而是他经过的时候,我被他身上的一种古怪气息给压的一动都不敢动,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轻松过去。喇嘛,这小子很邪门,咱们还是忍了这口气的好,否则……”

就在这时,散人身上忽然响起了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暗哑的声音。

“他说什么?”没等散人收起电话,桑杰就问了起来。

“老板叫我们过去。另外还说这家伙姓丁,只是过客。让我们不要再多事,走吧!”

散人不慌不忙的收起电话,淡漠暗哑的声线里竟罕见的带了一丝如释重负般的波动和轻松。

桑杰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的,跟着他往巷子里走去。

不过素来比他细心的西山散人却还是发现,从攻击失手后,这平日里看起来颇为鲁莽好斗的大喇嘛,却从没试着往巷子外的马路上,也就是那姓方的年轻人消失的那边探头出去看过一眼。

“臭小子居然在我面前玩心眼,咱们慢慢走着瞧!”

这发现让刚刚先提议做个缩头乌龟的西山散人心里很是不舒服,但是他脸上却丝毫不曾有异样的表情流露。

而此时的丁文,完全无视路边那三辆明显很高级的小轿车里,那六个大汉遮遮掩掩的窥探,就那么从容的背着自己的马桶包,往镇外慢慢的走着。

可他心里,却并不若表面那般的平静。

因为今晚发生的一切,从他给柯大嫂切脉开始,就处处透着那么一股子不正常的味道,可偏偏却又让他提不起太多的兴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更深的介入。

这段日子以来,尽管游历的地方并不是很多,可他的心态,却已跟离家之初有了很大的不同,个中滋味一时间也实在很难说得清楚。

就像这次,若不是他心里对那家的小姑娘柯小菊还有些淡淡的怜惜和牵心,可能一出院门,他就已动身离开这里了。

一路徐徐行来,他还是很快的穿透了寂静的小镇。

站在镇门口的石牌坊之前,丁文转过了身:“柯大嫂,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好自为之吧!”

夜色中,丁文沿着波光粼粼的大河逆行而上,才走了不过二十分钟左右,转过一个大弯,远处山巅上矗立的那座建筑的身影便已进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座位于突然伸进大河之中的石山上的雄伟建筑,高耸的石崖之下,波涛汹涌的大河正随着山崖的切入而猛地扭了个方向,呈现出一个巨大的c形之后,又在眼前的这片开阔地扩散成了一片宽阔的河道,让汹涌奔流的河水顿时变得平缓了起来。

而宽阔的河道下方,快临近镇子地方,河道中央忽然出现的好几片并不相连的乱石滩,让宽阔的河面在眼前又形成了水流湍急莫测的一片险滩。

“难怪这里会有个声名显赫的怀西镇,难怪那里会修青龙庙,原来是这样!”

几乎在看到那高耸的石山顶上那座建筑和下面河道中乱石滩的瞬间,丁文便明白了怀西镇昔盛今衰的原因。自然,也就肯定了石山上那座建筑便是青龙庙的推测。

因此,他在心头泛起的淡淡幽思中,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很快,就出现在了那座巨大的石山之上。

曾经赫赫有名的青龙庙此刻就在他面前,朦胧的月光照耀之下,青石条为主体,飞檐雕柱为装饰的高大门楼在丁文第一眼看到的瞬间,就把一种比山下的小镇和古宅更为古朴和厚重的沧桑呈现在了他面前。

这令他在见到这座建筑的瞬间,就已经喜欢上了这里。

可是老天不作美,这高大古朴的门楼下,那两扇紧闭着的厚重大门之上,两个铜质门环之间,正被一个金属链锁紧锁着。

“奇怪,这里保存的这么完好,夜里不该没人守着啊。该不会是有偏门吧?”

丁文失望之下,不甘心的硬是围着青黑色的高高庙墙转了一个大圈,除了临河的那一面被墙挡着看不到之外,其它三面却硬是没找到有侧门。

“居然又被拒之门外了,今晚还真是背啊!”

希望破灭后,丁文站在石崖边上,望着下面滚滚东流的大河,再次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其实站在这里往下看,夜景还是非常漂亮的。

四周更是安静的一塌糊涂,除了山脚下传来的那片永不停息的涛声之外,也只有山风会时不时的传来阵阵的轻吟。

石崖的顶上,除了这座占地颇大的青龙庙之外,其实也还有足够的地方可供他驻足休息,反正一般在野外过夜,他也都是打坐度过的。

别的不说,光石崖右侧,临河的这一面,现在他正立足的这间八角凉亭,就足有两丈方圆,足够空间任他打坐歇息了。

可是今晚的连串不如意,却让他此刻,失去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兴致。

倒是山脚下不远处,路过的河道中央,那几片**在水面上的乱石滩,勾起了他童年的一些回忆。

当初,就在和小姑娘柯小菊一般大的时候,他就曾多次背着父母,和同龄的一些伙伴偷偷涉水跑到河道中央的那两片乱石滩上玩,有一次就差点因忽然涨水而被困在那里了,要不是同伴们水性都好,大家齐心救助,那次他就危险了。

回家之后,他自然是被知道了这件事的老爸一通胖揍,这还致使他和那些伙伴很长时间没敢再去河里嬉水。

当然,之后的岁月里,随着他吸取教训,奋发图强,泳技的迅速提高,再和伙伴们偷上那里玩时,再没出现过任何的险情。

所以在这里又吃了闭门羹之后,他的心思便不由自主的转到了山下河道里,那片最大的乱石滩上。

“也罢,现在就看着你亲切,今晚就在你那里过了!”

像是自语般望着那片乱石滩一笑之后,他脚下一动,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月影爬上头顶的时分,丁文从至深的定境中醒了过来。

耳边是恒古不变的波涛声,眼前是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乱石滩。除了夜风显得更冷之外,一切都和他入定前并无二致。

可是此刻,这一切在丁文的感觉里,却和入定前,有了极大的不同。

因为刚才,他在空灵的定境之中,清晰的感应到了一种奇特的波动,而此时,这种像煞了召唤似的波动也并未因他的出定而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微妙和清晰。

缓缓闭上睁开的双眼,盘膝坐在乱石堆中的他双手有若飞蝶穿花般的幻出了连串的指诀和手印。

良久之后,他在唇角浮起的那一抹淡淡的轻笑中重新睁开了双眼:“难怪这几日心神恍惚,总觉得有些不对,原来是她……”

就在丁文重新睁开眼的同时,遥远的雁荡山后土宗总坛雷凤的房间里,五岳朝天盘膝坐在**的雷凤也猛的睁开了双眼,随即便在苍白的脸上刚刚绽开的那一抹笑容里,哇的一下,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殷红的鲜血一出口,她便一头栽倒在**,昏了过去。

只是此刻,她不见丝毫血色的脸上,却依然带着满足的笑意。

这奇怪的笑容和留在她面前的那张沾满了血迹的小纸人一起,组成了一幅怪异的画面,让闻声赶来的师傅愣在了门口,好久都没醒过神来。

雷凤吐血晕倒的霎那,远在这边的丁文也有所感应。

可是彼此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而随着她的晕倒,可供两人之间勉强感应的奇术也同时失去了作用。

但是她这般煞费周折,拼着受内伤也要妄用奇术联系自己的苦心,也让丁文更加的困惑和重视了起来,隐隐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