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到朝阳升起,丁文才从老头子的故事里回过神来,他暗暗地叹了口气,甩了甩脑袋,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翟墨的电话。

看着挂断电话的丁文,老头子低声说道:“你要走了?”

丁文点了点头,脸色多少有些凝重,“事情有变,看来我要提前去龙虎山拜会天师道龙虎宗的人了。”

“哦?”老头子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两个字:“小心!”

丁文轻轻笑了笑,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放心吧,我的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的。”顿了一下,丁文继续说道:“关于那件事情,我就按照你说的告诉赵嫚了,没有其它问题吧?”

老人缓缓地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说道:“我等你的消息,唉!”

“那我走了!”丁文转身就要离去,突然李彤在后面喊道:“丁文!”

丁文转过身,走到李彤面前看着她,轻轻地问道:“小彤,你还有事情?”

李彤睁着一双大眼睛不错神地看着丁文,那双眼睛里饱含太多的东西,可最后她只是低声说了句:“保重!”

“你也保重!”丁文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己在逃避一样,快速地转过身大步而去。

原本丁文打算直接去龙虎山的,但是想到之前同翟墨和庄振等人的约定,他们也需要时间来做准备,于是他决定在这段空余时间里,还是先在家里陪陪父母。难得放假回来,可没想到因为意外频生,结果丁文在家里并没有呆上多少天,尽管父母没说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父母对自己的那份思念,而丁文的心里也有些愧疚。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并不知道丁文的神秘身份,也正是因为如此,丁文始终小心翼翼地在家里做个乖宝宝,尽量让父母少操心。

敲开了自己的家门,当看到母亲和父亲那和蔼的笑脸时,丁文觉得生活是那么的美好,有个家是那么的温馨。

半个月后。

轻轻嘘了口长气,一路踏青般轻松的神态顿时从丁文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清亮若水的那双眼睛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空灵,无惊无喜的望着面前的这座大山。

横亘在心里的结一旦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刻,才体会到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难以逾越。终于,在经过半个多月的充分准备后,丁文应约来到了龙虎宗的山门。

其实自答应约期的那一刻起,丁文便已经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一个在这世间超越了太多神奇和平凡的古老门派。尽管在传闻中,列名道门五秘的它自己向来只是以道家正宗自居,但集符录、巫门、九玄以及丹鼎门内修法诀于一门的它实际上却代表着中国道教最正统的传承。

和这样一个千百年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门派作对,要说丁文心里不紧张,没有想到过退缩,那绝对是个笑话。可骨子里烙印着的那股不甘和勇于面对挑战的本性,还是让他无怨无悔的选择了直面。

因为这在他,是一场不能退缩的挑战。

所以,为了自己的信念,他来了。

清晨淡淡的雾气还没从已经开始葱绿了的山上褪尽,无数伸展着嫩绿色新芽的树影就在朦胧的晨雾之中摇曳。在料峭春寒的小风中,丁文孤单的身影在淡淡的雾气里带着一种出世脱尘的飘逸,慢慢的和周围的山色晨雾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

清朗到有若龙吟的长啸不高不低的划破晨雾,穿越在这寂静的山岭之间。在灵神晋入无里无外至境的瞬间,静候已久的丁文先出招了。

就在丁文的啸声到三返九转之后,将要换气的空间,一把平和冲淡的声音彷佛清风入林般的在山野里响起:“小友大驾光临,失迎之罪还望见谅。贫道在后山煮茶相候,还请小友屈尊移玉。”

“宗主客气了,只怕这山路崎岖,不太好走啊。”丁文清亮若水的眸子里闪过两道精光,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淡淡的应道。

“虽然山陡路滑,不过这点小问题怎么会难住修罗刀的主人?小友谦虚了。”依旧是不带丝毫波动的冲淡声音答到。

“那就有劳宗主稍候,丁文这就过去请教。”丁文忽然变得淡漠悠远的声音还在林间树梢之间回荡,人却在淡淡的晨雾之中凭空消失了。

随着丁文身形的消失,原本寂静的山林里忽然卷起了漫天大雾,雾影中奇异的光华纵横如电,怪异的声浪此起彼伏,绵绵不绝的轰传在天地之间。不是常见的鬼哭狼嚎,也不是刺人耳膜的高亢利音,那只是彷佛被放大放缓了千百倍的,母亲哄着自己的宝贝入睡的摇篮曲。催人欲眠的声音好似来自天上又好似来自地下,伴随着明灭不定的光华组合成一幕摄人心魄的诡异场景。

山林里雾气弥漫,时空在不足为外人道的秘阵催动下开始扭曲,怪异的声浪和如电般纵横明灭的光华此时已经转成了能够随着入阵者的心念而千变万化的拘魂之音。

脚下完全任凭灵神本能的体悟变换着不同的遁法,紧守着灵神中那片光明的丁文完全的闭上了双眼,任由兴奋不已的灵神伴随着已经开启到最高层次的灵眼接受着千载难逢的煅练。

已经断绝了六识的神识内舍心之外,再无他物。

身外,七彩的光华次第幻显,每一次的明灭,都把心神带入一个从未晋入过的空灵时空。此时虚空不再,天地一片混沌,只有闪耀着金色明光的心神在无里无外的至境中不断的往时空的边缘延伸、延伸。

布满了金黄色明光的时空在灵神突如其来的震颤中破碎收缩,不知道为了什么而突然齐开六识在瞬间便让丁文看穿了此刻烟笼雾绕的秘阵,不自觉的,一声朗笑脱口而出,笑声还未歇尽,丁文便在有若行云流水般的长歌声中破阵而出:“顺修甜来逆修苦,顺逆之间仙凡珠,但得三三和五五,无中生有有还无。”

出的阵来,眼前忽然一亮,被周围众山拱卫着的大山半腰,一道清澈的小溪从被山草杂树染的绿油油的山缝里蜿蜒钻出,在相对平坦的茅草亭边集聚成一个五尺方圆的小潭。浅浅的潭水宛如一块水晶般的镶嵌在同样绿油油的地上,清澈的叫人分外动心。

直到这时,丁文清澈到可以和潭水比美的双眼才落到凉亭里正把玩着手中小巧的紫砂杯,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笑容的道装老人身上。随即在双方目光的碰撞中,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震,时空似乎在这一刻凝结了。

那是一双可以包容天地万物,汪洋一般深邃而又平和博大的眼睛,眼神中不带任何属于尘世间的污秽,那是彷佛亘古以来,就看不到尽头的星空,一直就那么从从容容的存在着,注视着面前的一切。现在这双眼睛就正在注视着丁文。

丁文清亮到有若面前溪水的眼神里此刻却只剩下纯粹的清澈。那是一种和刚出生的赤子一般单纯明净的眼神,无惊无喜,无内无外的眼神里看不到以前,也看不到将来,有的只是清澈纯净的这一刻。

看着丁文的眼睛,道装老人汪洋般深邃的眼神里慢慢浮现出一抹带着真诚意味的笑容。随着笑容的浮现,时空好像又恢复了正常。在潺潺的流水声里,丁文的脸上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欢喜。

这是两个体悟过天地自然之间最玄奥、最动人的先天至境滋味的人之间的彼此相互欣赏,相互明白的笑容。这也是两个彼此之间的元神相互吸引之后的本能反应。

“现在我有点后悔没有早一点来拜会宗主了。”就像熟悉了千百年一般,丁文就那么自自然然的边往凉亭走边说道。

“你我注定要见的,早一点晚一点又什么关系?来,请用茶。”道装老人随手递给进了茅草亭的丁文一个和他手中一模一样的小巧紫砂杯。

丁文接过里面什么都没有的紫砂杯,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宗主今天还约了其他客人?还是等他们上来候一起品茗才来得有趣。”

“该来的今天都会来,不过不是我约的。”继续把玩着手中的小杯,这个道装老人扭头深看了站在身边的丁文一眼后说道。

“哦?那看来是跟着我来的,那倒真的要等等才是。”丁文也深看了他一眼,笑了。

“对了,还没请教宗主应该怎么称呼?”尽管知道对方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净尘道长,但是出于尊敬,丁文还是在回头的瞬间忽然问道。

“净尘。”

就在这时,随着山脚下山林里雾气的瞬间消散,一个电闪而至的身影带着一股让丁文感觉非常熟悉的能量波动出现在他和净尘的面前。

“原来是你?”丁文看着面前身着一套黑色长裙,黑纱遮面的年轻女子。一愣之后,不很确定地问道,因为他发觉赶来的这个女子所带有的气息和他在离开黄土高原时遇到的那个劫杀他的人气息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