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转,扫帚现,劈天裂地,双魔闹扬州;秋君出,天下足,天堂安在?英豪会少林。”寒山远躬身站在一个中年和尚的前面,沉声道,“主上,现在永乐王朝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据报朱棣他身体已经不行了,相信用不了多久,朱棣归天,他几个儿子争夺皇位,我们就有了机会了。”

“阿弥陀佛,尔等一片苦心了相明白,但事过境迁,了相尘缘已了。”中年和尚望了望身前站着的数人,却是全然未感受到寒山远的一片激昂之心。

“主上,就算是主上禅悟佛理,佛主也讲究普度众生,就算了为了天下苍生,主上也要率领我等推翻那永乐王朝,再度实行仁政。”这次说话的却是章默,“想我章默在永乐朝中隐忍二十余年,变节向永乐称臣一事,至今为天下儒林所不耻,章默未能如方孝儒之君子有所不为,所为何?为的就是等有朝一日永乐朝败,主上重新登基,大赦天下,教化我民啊。”

“阿弥陀佛,了相,寒施主与章大人也是一片苦心,为的不是个人荣华,心中装的是我大明江山的万千百姓。你在我少林修行二十三载,也是与我佛有缘,来日若举事,我少林当助之。”

在这密实里,除了中年和尚与寒山远、章默外,燃仗、燃经外,尚有清风子、断沧浪、惜怜花,而刚才说话的,却是一直未在众人面前露面的燃灯大师。

“若非是念皇上当年仁政天下,我断沧浪与清风子道长、怜花兄等人亦是早不在江湖上走动了,何苦现在到这少林来呢?天下为大,百姓为重。”断沧浪也是开口劝说。

“哎,枉费了这二十三年的修行啊!”中年和尚叹了一口气,“想当年兵败逃亡,幸得少林及武林侠义之士多般庇护,才得今日之佛禅修行。这二十多年过去了,皇叔他总是天性好杀,征战不断,百姓贫不聊生,吾亦心伤。然天道自有报应,佛祖想必亦有轮回,若皇叔崩驾,自有太子即位。皇弟太子朱高炽生性善良,并非如皇叔他那样凶暴,天下自当升平。”

“太子即位?呵呵,且不说永乐至今未下诏传位给太子,就算永乐真的传位给太子,等永乐崩驾,我就不相信汉王朱高煦不反,届时天下又是兵马连连,我大明朝百姓涂炭。”

“寒施主言之有理,若真的天昭太平,又缘何出妖孽,且不说天灾连年,这**也是不断,死了一个梨阳公主,来了一个夏王侯,永乐从来就不曾忘记过追杀主上。现在永乐他快要不行了,所以这是孤注一掷了,不然像夏王侯这样的角色怎么可能亲自露面呢?”

“是啊,也不知道这次会有多少武林魔头出来,想朝廷为了一己私利,竟然是非不辨,善恶不分,圈养了没那么多的魔头,制造了那么多起的血案,真是……,哎。”断沧浪也叹了口气,继续说,“但是不论来者是谁,就算是剑圣莫谷亲临,我断某也要保主上平安。”

“假如剑圣莫谷也参和在这里边的话,那就不仅仅是永乐他要对付主上了,说明汉王爷也至少跟夏王侯取得了某种默契,不然,照目前的情报来看,剑圣当是汉王府的人。”寒山远沉吟了一下,分析道。

“不论出什么事情,还请清风子道长和燃灯大师陪在主上身边,万一不敌,还请道长和大师带主上及时转移。”章默环视了一周,最后向清风子和燃灯谦声道。

“恩,我们趁现在还有时间,来将这次各门各派的情况先汇总分析一下,不要等到对方攻上门来,临时自己乱了阵脚。”寒山远也看了看其他人,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展开却是少林的方位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了出入口和制高点,在桌子上铺开,和众人讨论起来。

对于这具体部署上,寒山远作为一个统筹人员是当仁不让的,他的能力也是其他几人所不及的。南少林寺其实并不大,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靠山的寺院的地下密室,有地道直接通往山上,一旦有什么情况,朱允文可以从容地从地道离开,但是,寒山远却是断然否决了这撤退的方案,万一有情况,要有人从地道撤退,但绝对不会是建文帝。这样常规的构想,谁都会想到,就算是对方不知道这里有地道,对方既然能够攻得自己一方撤退,那么对方就不会不在山林里密布机关。山林,在某些时候,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是很安全的通道,但是,不适合现在这样的特殊情况。万一真的必须撤退,那么应该是由僧人假扮建文帝从密道走,然后由清风子和燃灯大师趁乱从寺院里离开。燃灯大师对于这南少林寺最熟悉不过了,而且这次他一直没有露面,就算是从武林各派来的人中有对方的奸细,也不会知道燃灯大师也在这里了。只要清风子和燃灯大师将建文帝护送到了泉州城内,那就相对安全了,鸽园在泉州城内有基地,而且是进行了相当精密的部署。

这不是一场依仗人数多寡的战役,靠的是计谋和实力,是凭对方谁拥有最强大的力量而决定的。所以寒山远将那些武功平平的僧人和部分赶来助拳的武林人士安排在了他们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那就是防止对方火攻,每个人都准备了水桶,假如对方用火烧少林的话,他们就要负责救火。好在现在已经是初夏时节,泉州又是靠海滨,水气充足,傍晚时分已经常有雷阵雨,不利于火攻。那些一流高手被寒山远安排到了各个制高点进行观察,另外还有人进行巡视,确保万一对方进行偷袭,自己这一方也能够最快速度知道,并进行有效地组织抵制。其实这南少林寺内看上去近五百号人,可在寒山远的眼里,能够称得上一流高手的,还不足一百多人,其他的人,根本就抵抗不了像月氏双煞那样的敌人。不做无谓的牺牲,这是寒山远的用兵原则,也是对众人的爱护。这样的部署得到了燃灯大师的点头赞赏,佛家之地,本来就不应该发生血腥事件的,现在为了建文帝,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另外,像章默这样的一些不会武功却又算得上重要的人物,则被寒山远提出来,明天天明后就离开这南少林寺,转移到泉州的鸽园基地去。章默是不能不来这少林的,自己二十多年的潜隐,为的就是这面前的和尚,昔日的建文,假如他不能够在事发之前见上建文帝一面,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建文帝无法躲过这一劫难的话,那自己将是一辈子的憾事。现在独子章其已经是大了,再也不需要顾虑什么了,就算朝廷知道了,想要抄门,章默相信章其会躲开朝廷的追杀的。在与建文帝的大忠大义上比起来,就算是章其真的因为自己而遭殃了,也是天命。而且,假如自己一家假如真因为这次见建文帝而祸及的话,相信著史者也能够为自己清洗这二十多年变节的骂名。身为儒学的大师,章默,不是一个变节的墙头草,而是为了建文复辟,为了儒学不因朝廷的变迁而衰落。方孝儒走了,章默不能够也跟着走。大明朝的历史需要自己将儒学传承下去。所以,明知道万分危险,章默还是来了,不过他想不到的是,自己早上刚到,儿子章其在下午也来了,这一来,就不知道是祸还是福了。不过他已经下了决心,天明自己离开的时候,一定将章其也一起带走,这小子近月来让自己担心得头发都白了不少了,而且从目前的态势看,章其将继续让章默不得安心,至少如何处理冷凝霜与上官裳的关系上,章默心里还没有一个定数。

寒山远等人商定后,除了清风子道长与燃灯大师外,其他的人都退了出来,断沧浪与惜怜花也根据寒山远的部署,到处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死角。对于他们这样的武林高手来说,不睡觉到不是什么大事了,只要每天打坐运气几周,就精神充沛,跟睡觉了差不多了。章默自然是想去找章其了,不过,听说章其和章凌等人已经睡下了以后,章默想了想,反正来日方长,也就不去找他了。自己这一路赶到泉州,也是鞍马劳顿,而全城十五子则是连夜赶来,肯定比自己更加的辛劳,就不打扰章凌休息了,章其也可以好好地休息下。现在的泉州少林寺已经被武林高手守护得如铜墙铁壁,自己完全可以安心睡觉的了。

最怕夜里出事情的寒山远歇了一口气,一夜无事。可是正当他巡视完一圈,慰问感激了所有巡夜的武林后,想要自己趁白天去睡觉的时候,山门僧人来报,夏王侯从正门递贴拜山求见燃经大师。

“啊?”寒山远心中一惊,不由得暗叫一声好狠,趁自己这一方人紧张了一个晚上,对方竟然大白天地光明正大地来了,对方毕竟是夏驸马的公子,前梨阳公主的唯一血脉,正大光明地上来,假如问自己等人为何聚集少林,自己又该如何说?假如对方不动手,难道自己动手吗?

“对方有多少人?”燃经先回过神来,问前来报信的僧人。

“夏王侯及随从共九十三人。”僧人早就将对方的人数数了清楚,并补充了一句,“据协同守山门的韩侠士说,这九十三人,至少有四十人武功在他之上。”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寒山远与燃经、燃仗等人对视了一下,“既然对方光明正大地来,我们就不能够先失了礼数,率众人迎接,但各处巡视的人不要放松了警惕,注意戒备看有没有其他人溜进来,防止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刚才僧人说的韩侠士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剑客韩知山,一身功夫虽然还不能够与惜怜花的徒弟“刀剑双侠”他们想比,但也已经是与伍佰差不多同一个等级的高手了,比起一般的全城子,像章凌这样的,应该只高不低。现在他自己说至少有四十几人的武功在他之上,那么夏王侯带来的人的实力是可想而知了。

这是一场对决,力量的对决,而不是智谋。智谋只是很小的部分。寒山远等人不惜千里奔波前来护寺,只能够说明建文帝就在这南少林里,而夏王侯不惜制造朱仙庄血案,夜访章府,想要偷袭少林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建文帝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而彻底的,就是将建文帝给铲除了,只要建文帝铲除了,那么一群武林中人也就作鸟兽散了。至于像寒山远、章默等人,只要在这少林寺将建文帝铲除,掌握了真凭实据,那就可以让朝廷发兵,将真个少林都连根拔起,更何况小小的鸽园和一个已经辞官的吏部侍郎。

燃经、燃仗及寒山远等人连忙朝外走去,迎接夏王侯,而章默则选择了回避,至于断沧浪等人,则是小心戒备,并没有迎出去,却也是开始让各武林高手聚集起来,这样也好。在寒山远看来,其实这样也好,虽然刚才听到来报的时候,有点惊外,但是现在是大白天,只要对方没有朝廷的公文,就能够避免一些阴谋和手段。虽然自己这一方的很多高手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可是等下只要不是大规模的群斗,那么各高手自会尽快地调息,回复精力来的。现在早早地摊牌,总比一天一天拖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不然万一夏王侯十天半个月的都不行动,自己这边难道就风声鹤唳地天天如此吗?寒山远相信,其实用不了半个月,自己这边的人除了鸽园的是可以信任和保证的外,其他的武林中人难免会松懈、疲惫,那样夏王侯是绝对有机可趁的。不过,寒山远不知道的是,夏王侯虽然也很想等少林疲惫了再攻其不备,可是他比少林更等不及时间。除了害怕各地武林人士陆续赶来外,更主要的是永乐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这次还坚持御驾亲征北方,北方寒暑之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一等内乱起来,那自己是再也没机会对建文帝下手了。

章其夜里其实并没有睡得很好,而是和章凌夜谈到很晚才睡觉。两个人是难得有机会这样同塌而眠,章凌也难得有机会可以询问章其与自己分别后的遭遇,当初在章府的时候,变故太多,章凌根本就没时间来问这些。所以两个人还在迷糊中,就被章火过来叫醒了,一听到夏王侯来了,章其等人的睡意顿消,新仇旧恨,章其长那么大,还没恨一个人像恨这杀手组织过,尤其是朱仙庄惨案,给了章其太多的震撼。还有章及公那是明摆着送死在了对方的剑下,对方凭借的,不过是朝廷王侯的身份而已。当晚,虽然章及公不一定能够赢得胜利,但只要全城子全力护院,相信对方并不能够讨得多少便宜的。现在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将当日未竟之战继续,章其想也没想地跟在章凌的后面,混在全城子中间,向前面赶去。

“就在这里吧,相信本侯的来意大师已经很是清楚了,我们就用剑说话。”夏王侯一行人在穿过前殿后,就来到了平时众武僧练功的空地上,见地方开阔,却是不再往里边走了,停了下来,朝身边的燃经、燃仗等人道。

“王侯说笑了,少林乃是佛门之地,岂是打斗杀戮之地?”燃经身为南少林的方丈,自然是他答话了。

“哈哈哈,好一个佛门之地,既然是佛门之地,本当遁出世俗之外,却又缘何掺合到朝廷中来?”夏王侯哈哈大笑,言语中充满了讥讽,笑完后的眼神却是异常地阴毒。

“那是我佛慈悲,以天下苍生为念,像夏公子这样的十恶不赦之人,今日踏进少林,已经是对我佛莫大的不敬了。就算将你碎尸在我佛座前,也难慰朱仙庄一千二百多条人命。”刚好章其跟着大家走到这里,听见夏王侯的声音,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就扬声答道。

“大胆狂徒,谁人竟然如此无礼,出言不逊,还不到王侯前面引死!”众人也没想到章其会突然答话,夏王侯还在一愣中,他身边的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人就先喝了起来。

“生有何乐,死亦何惧?不过,就算死,也应该是尔等这些杀人凶手先死了。”章其排开众人走到了前面,眼睛直直地盯着夏王侯,“那晚没将你除掉,还以为不再有机会了,却想不到天道恢恢,今日你送上少林来自己找死了。”

“原来是你。”夏王侯看了看眼前的年轻公子,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比自己稍微大上几岁的人就是当晚在章府作壁上观的那个男的。

“不错。”章其上前三步,走到场内,向着夏王侯道,“你我本都非武林中人,不过今日却非以江湖方式解决不可了。”

在刚才答话的当儿,夏王侯和少林一方,已经在这练武场的两端对垒起来,靠山门的一端是夏王侯九十三人,而这一边却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练武场连边都围满了武林中人。不过,大家都想不到的是,章其竟然一上来,就向夏王侯挑战,根本就没把对方朝廷驸马独子的身份放在心上。虽然有点唐突,却是也让燃经、寒山远等人彻底放开了,不然这仗还比什么啊,对方的身份放在那边,自己这方面还动不动手啊。现在既然一切都揭开了,大家就凭借拳头和刀剑说话了。

“哼,就你也配跟王侯动手?还是让爷我先送你一程吧。”话音未落,只见对方阵营里一人腾空而起,施展轻功向章其掠来,两方人马的血战以这样的方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