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其一言不发地跟在天魔劈天的后面,心中一片杂乱。该来的,最终还是会来的,既然答应了天魔劈天,那么自己就得履行那个承诺,更主要的,是自己早在六七年前,就答应过师傅的,该入江湖时入江湖。师傅?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师傅叫燃灯,现在天魔劈天也马上要成为自己的师傅了,相信,云阳婆婆也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为什么,这一切会落到自己的身上呢?章其并没有想过要成为绝世的高手,更多的,他还是愿意背着梅花断,带着裳儿,游山玩水,做一个普通的官宦子弟,或者,一个平民百姓也行。只好,那样,自己可以按照自己的喜欢行事,有着自己的自由,可是现在,除非自己死了,不然这辈子都休想安宁了。

虽然心头一片混乱,但是章其的脚步并没有因为思绪而停滞。劈天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行着,章其就那样紧紧地跟着,虽然跟得不是很轻松,倒也不至于跟不上了。天魔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所以就算章其有点魂不守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前面走。事实上,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感慨万千呢?想当初,有那么多的人想拜在自己的门下,可是,自己却一个都没有看上,现在眼看自己已经是年逾古稀,虽然身体还硬朗的很,但是谁又能够保证那天自己就突然那么无病无痛地毫无症状地仙去了呢?不能够替自己的劈天掌找一个合适的传人,可以说是他这么多年来的一块心病,这次重出江湖,天魔的一个想法,就是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来传承自己的衣钵。章其,就那样意外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刚开始到没有多少的感觉,但是后来,天魔却是越想越兴奋,下了决心一定要收章其为徒,将劈天掌传给他。就算章其不肯承认他这个师傅,他也还是要把这绝世武学传给章其的了。

“哎,老前辈,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啊?”章其提了一口气,施展轻功,赶上几步,来到天魔的身边,开口问道。原来,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南京城,天魔带着他朝郊外的山林里行去了。

“呵呵,徒弟不要着急嘛,跟着师傅就知道了。”劈天心情不错,尽管章其还是叫他老前辈,但是他自己却是已经一口一个徒弟地叫起来,已经以师傅自居了。

“哦。”章其见天魔如此说,也就住了嘴,不再问什么,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已经跟着天魔来了,那么也就只能如此跟下去了。

“徒弟啊,待会儿,师傅要让你见识一下,劈天掌的真正厉害,保证你看了之后,再也不把天下其他的武功放在眼里,那云阳老婆子的什么错经手也罢,紫金观音掌也好,在师傅的劈天掌面前,都只是小孩子耍家家罢了。”章其不出声,天魔却是打开了话闸,跟章其说起话来。

“老前辈,晚辈能不能问前辈一个问题?”章其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并没有接天魔的话,问道。

“乖徒弟有问题尽管问,今天师傅心情高兴。”天魔哈哈大笑起来,他心情高兴,就算他不说出来,从他的表情中和语气中,都能够看地清清楚楚。

“多谢前辈。晚辈想问的是,武功天下无敌的感觉怎么样啊?”

“哈哈,只要徒弟你练就了天下第一的武功,那么就可以傲视天下群雄,对方的生死就全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

“可是,就算你能够傲视天下群雄,武功天下第一,又怎么样呢?”章其语气一顿,继续问道,显然,天魔的答案并是他想要的答案。

“天下第一难道还不怎么样吗?”天魔听出了章其语气中的那份淡漠,心中一愣,不由地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看着章其道,“难道你不想成为天下第一吗?”

章其见天魔突然停步,自己连忙也停了下来,但还是往前冲了那么两步,他可还做不到那么快的速度,说听就听住了。见天魔看着自己,也就转过身来,也看着天魔道:“不要说晚辈现在还不是天下第一,就算了真的有一天,练就了天下第一的武功,又能够怎么样呢?还不是更加的寂寞和孤独罢了。”

“试问天下武林,又几个人是不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呢?多少人在武学一道上孜孜不倦地追求,但却离探窥武学的精深之道还远得很。想不到,老夫今天却真的碰见了一个不想成为天下第一的人了。”

“晚辈并不想成为江湖中人,既然心不在此,纵然天下第一又如何呢?”章其淡淡地道。

“哎,可惜啊,假如你资质平庸,那么或许你能够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但是谁让你天资卓越呢,如今碰上了老夫,就算你不想成为天下第一都不行了!”天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又迅即重新提起了精神。

在天魔强大的精神动力的感染下,章其也莞尔一笑,收拾心情,微笑着向天魔道:“老前辈请放心好了,纵然晚辈不能够练就劈天掌,也一定不保证将老前辈的绝世武学传承下去,不让它失传了。”

“哈哈,徒弟你要相信师傅的眼光,师傅看中的人,一定能够将劈天掌练成了。”天魔哈哈大笑,见章其如此明白他的用心,心情无比的畅快,哈哈大笑几声,轻轻地挥动衣袖,跨步上前,继续向前行去,章其也笑着跟了上去。

听着天魔的笑声,章其的心情也轻松了好多,人就是这样,在事情没有来临之前,总是担心它的发生,害怕自己无法面对,但是,真的等待发生了,需要去面对了,或者说,真的面对了自己本来害怕面对的事情,就会发现,其实,也就是如此而已。就像章其与天魔之间的,因为绝地双魔的恶名在外,所有的人都认为,假如章其与天魔在一起,会是一件多么恐怖,多么严重的事情,但现在,章其跟天魔在一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天魔劈天跟地魔裂地有着不一样的性格,甚至可以说是性格的两个极端,假如说裂地代表了恶的话,那么天魔却是代表了和。章其有点困惑,为什么这样的两个人,会被武林中人,并称为绝地双魔呢?难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师傅燃灯大师还随和的老人,还隐藏自己他人性的极其凶残的一面,没有被自己发现吗?或者说,天魔只是对自己比较和善,对其他人也是像红袍老怪裂地一样的凶残?

章其随便地想了想以后,就没有再继续深想了,怎么说呢,既然自己还没有发现,为什么就要去发现它呢?

“徒弟,我们到了!”天魔回过头来,向章其高声说到,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到了?”章其抬头一看,只见刚才还是黑压压的树林已经是豁然开朗了,两人行走到了两座小山峰的中间夹角里,前面出现了一个小谷地,一条瀑布从上面的山崖上垂直下来,落在山谷的水潭里,乱飞的水花砸在旁边的石头上,溅起一大片的雪白的水珠,在阳光的折射下,映出斑斓的色彩。那水潭清澈见底,靠近里边山崖处则稍微深一点,是一汪幽蓝的活水,不过,假如仔细看的话,也还是能够看清楚水低的大石头的。水潭两边的石头,由于水帘和阳光的混合作用,在水珠经常能够溅着的地方,长了一层薄薄的青苔,将这小山谷渲染得格外的清幽。

“哇,此处真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啊!”章其站在水潭边,偶尔有随风飞来的水珠溅到自己的脸上,感觉一阵清凉的感觉直入心肺,仿佛就像是被这如冰如玉的清水,将身体和心灵都清洗了一次一样。

“哈哈哈,假如这地方也能够称为世外桃源,那么老夫那待了三十年的地方岂不是海外仙界了?”天魔哈哈一笑,却是向瀑布后面走去,嘴巴却并没有停住说话,“不过,这处地方,老夫也是找了好久才发现的,虽然比不上金门那处,但也是很难得了。乖徒弟你就跟师傅来吧,待会儿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老前辈,你可不要告诉晚辈说,这瀑布后面还别有洞天啊!”章其笑了笑,虽然他这样说,但是也已经猜到在瀑布的后面应该有其他的去处,不然就算这山青水秀,也不应该是天魔带他来的目的地了。果然,天魔施展身法,只见他身子一闪,就没入瀑布后面去了。章其一笑,不急不慢地从天魔刚才进去的方位,也向瀑布闪去。

身上一阵冰凉,等待章其穿过水帘,他的衣服上已经湿了一大片。章其掸了掸衣服,抬起头来,却发现天魔的身上却是干干的,一点湿的样子都没有,不由得惊诧,无论天魔身法怎么快,从那水帘里穿过,怎么可能不湿呢?

“哈哈,奇怪吗?”天魔看着惊讶的章其,哈哈笑了起来,似乎看穿了他的意思,回答道,“虽然瀑布没有中断,但是,只要你的速度够快,就能够缩短衣服跟水接触的时间,而且进入这洞里以后,迅速地把衣服上的水珠,趁还没有湿到布里边去的时候,抖落到地上,那么水珠就像是灰尘一样,不能够湿进衣服去了。”

“原来如此。”章其恍然大悟,接着道,“那要多快的速度,才能够做到像前辈这样的衣服不湿呢?”

“哈哈,只要乖徒弟你好好地跟师傅学,就能够做到了。”天魔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里真可谓是洞天福地啊!”章其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瀑布后面的山洞,避开了天魔的话题。

“那是,这地方师傅也不经意间发现的。”天魔听到章其称赞起这山洞来,也就顺着他的话茬,接着道,“不要看这地方不大,但是却是一应俱全,那个转弯后面的角落里有吃的东西,在那边的石室里,有一张天然的石床,那可是天下难得的热床啊!躺在上面,不论是春夏秋冬,都暖和无比,对于全身经血的循环,有着莫大好处,就像是一个人睡觉了,还在运功一样。”

“热床?”章其一愣,冰床,寒床他听说过,但是这样热的石头,他却还是第一次听说,顺着天魔所指的方向,就迈开脚步,进去看个究竟。只见那石室里边,有一块光滑的石头,大约两丈宽、三丈长,足够躺好几个人。那石头呈现光洁的玉白色,同时,还参杂一点肉红色,虽然本来石室里光线不是很好,但却因为这石头的颜色,显得稍微有点明亮了。章其把手放到石头上,马上就感觉到一阵暖意从手心传了上来,却并没有燥热的感觉。

“哎,老前辈,这会不会是暖玉啊?”章其转回身来,只见天魔也已经进了石室,就站在他的后面,便开口问道。

“不是。”想不到天魔斩钉截铁地否认了章其的猜想,“师傅曾经敲下一小块的石屑,那去给暖玉行家鉴定,找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这只是一种普通的石头,只不过它的颜色是这样罢了。而且,更奇怪的是,这石头在这石室里是暖和的,但是,离开了石室,就马上变冷了。”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章其见天魔一脸的坚定,心中也不由得暗自奇怪起来。

“哎,不用想那么多了,以后晚上你就住在这里了,每天苦练为师的劈天掌,希望等到三月廿八英雄大会的时候,能够练成一成的功力。”天魔将话题终于转到了正题上,他把章其带到这里来,本来,就是为了教章其劈天掌的,虽然到现在章其还是称呼他为“老前辈”,但这并不影响他把劈天掌的口诀传授给章其。

“乖徒弟,来,师傅先让你看看劈天掌的威力,是否称得上天下无敌!”天魔也不等章其回应,就率先带路,出了石室,朝石洞深处走去。章其也就只好跟了上去,人都已经到了这里了,难道还能够不跟着天魔学吗?

在山洞里左右地拐了几个弯以后,却是眼前豁然开朗,竟然在山洞的那一边,出现了一个小盆地,里边花木斗艳,一片春情灿烂。

“原来这里边还别有洞天啊,老前辈真是厉害,竟然能够找到这样的一处好的去处。”章其忍不住赞叹起来,“假如有一天,等到自己厌倦了世俗的生活,也一定要找这样的一处地方,然后跟裳儿过琴诗生活,自由自在地活得逍遥。”

“哈哈,假如乖徒弟你真的想隐居,师傅可以告诉你几个去处,保证不比这里逊色。不过,师傅就怕到时候想跟着你一起隐居的女娃儿太多了,你就算隐居也不得清净。”天魔听见章其的感慨,突然想起上官裳和冷凝霜等人,不由得哈哈大笑,打趣起章其来。虽然说挟持上官裳逼章其就范,是他成名以后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只要现在章其肯乖乖地跟着他学劈天掌,又有什么关系呢,天魔的心里只有欣喜。

“老前辈玩笑了,金陵只有裳儿一个青梅竹马的妹妹,那里有什么很多女娃儿啊。”章其见天魔跟自己开起玩笑来,也不由得会心一笑,不再自称“晚辈”,而是改为“金陵”,显然是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了。

“哈哈哈”,天魔一阵大笑,他注意到章其改了自己的称呼,心中的高兴哈哈地笑了起来,不过却没有再继续打趣下去,而是笑着道:“我的乖徒弟,仔细看好了,为师的劈天掌是否天下第一!”

只见天魔在笑谈中,随手向远处的一株百年大树划去,看似平淡无奇的那么一划,却犹如一把巨大无比的阔斧,砍向大树。大晴天的竟然平地起雷,山谷里想起一个闷雷,而那大树已经随着那巨大的雷声,轰然倒塌了。章其站在天魔的身后,也感觉一阵巨大的气旋,直直地向那大树旋去,气旋引起的狂风,吹得他差点站不住脚步,而天魔稳稳地站在他的前面,在巨大的气旋里,竟然连衣服都没有吹动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狂风才慢慢消停,章其定睛看去,不由得吃了一惊,呆呆地愣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原来,那大树不仅仅是被天魔那么一划给砍断了,而是被他的气势从树梢开始,劈成了两半,最后在树根处却是如火药炸开的一样,从中间给轰开了。

对于让江湖上那么多人闻风丧胆地劈天掌和化骨掌的厉害,他是有心理准备的,尤其是见了化骨掌能够让人中掌以后开始腐烂开始,就知道劈天掌能够排在化骨掌前面,一定比化骨掌厉害,但是想这样的威力,却是想也不敢想象的,只要有了这样的武功,纵然是千军万马,也还不是会被劈天掌给劈了轰了!而且,天魔竟然是在笑谈之间就那么随手一下,划出了这惊天动地的劈天一掌,有了这样的功夫,放眼天下武林,还有谁可以与之抗衡?

章其突然对英雄大会彻底地失去了信心,就算有再多的像上官非那样的高手,在天魔面前,难道他能够接住这样的劈天一掌吗?不是章其对上官非没有信心,而是,如今眼前的事实,已经明显地摆在了面前。

突然,章其心中想起了一个不好的警兆,难道少林三僧,自己的师傅燃灯大师不知道劈天掌的厉害吗?三林三大高僧曾经与绝地双魔在武夷山决战,肯定清楚地知道绝地双魔的武功,但是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发英雄贴召开武林大会呢?难道,少林三僧,自己的师傅燃灯大师们有武功足以跟劈天掌抗衡吗?假如没有,那么为什么三十年前三僧能够安然地从武夷山全身而退,并且对外宣布绝地双魔已经被逼下悬崖呢?

越来越多的疑问在章其的心里凝聚,但是,他却找不出答案来,只是感觉到一种巨大的不安,潜意识里感觉到,三月廿八的英雄大会不会像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里边肯定有什么巨大的阴谋,或者说,有很大的隐情。三月廿八已经没有几天了,而且现在他人又在这山谷里,或许他能够做的,真的就只有苦练功夫,希望在那天,能够凭自己的力量,去阻止一些事情,少让一些人遭殃了。

天魔看着章其神色的变化,开始对于劈天掌威力的惊呆他能够理解,但是由于后来产生的疑虑而表现出来的那种不安、彷徨等,却不再是他能够猜到的了,但是天魔知道,章其肯定是想到了什么,才会这个样子,全然地忘记了他这个师傅,忘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就那样沉浸在一个人的思考里。不过,天魔并没有出声打断章其的沉浸,而只是转身,静静地看着章其的神色变化。

过了好久,章其才回过神来,突然就朝天魔跪下,并鞠躬到地,郑重地道:“金陵见过师傅,多谢师傅抬爱,请师傅日后多加指教,让金陵早日练就劈天掌。”

“好,好,好!”天魔见章其突然拜到在地,认了自己这个师傅,不由得一愣,不过旋即回过神来,一把拉起章其,高兴地连说了了几个好字,激动地说,“徒弟放心,师傅一定会倾囊相授,以徒弟的资质,相信要不了师傅那么长的时间,就能够练成劈天掌的。”

“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人来传承衣钵,却一直没有找到,想不到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天魔忍不住激动,自言自语道,又一把拉过章其,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道,“好徒弟,为师现在就把劈天掌的要诀先传授给你,你听清楚了。”

“多谢师傅成全。”章其却并没有天魔的激动,而是分外的严肃,该入江湖时入江湖,入了江湖,就意味着责任,而这份责任的承担,需要他拥有一身能够承担起这责任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