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曜凰觉得一定是老天爷在同他开玩笑,要不然就是皇爷爷真的已经病糊涂了,当龙晓乙随性地斜倚在宫廷走廊的琉璃柱边,手执着一卷他刚刚请下来的圣旨---也是圣上赐给自己皇孙的生辰礼物,龙晓乙一点也没有正而八经宣读的意思,只是小人得逞地一笑,将那明黄的卷轴往他的怀里一塞,阴险奸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侄儿,好事多磨,这抛绣球又称撞天婚,你就全当尽孝道为圣上撞个天喜,替他的身体冲冲喜,如何?”

宫曜凰咬牙切齿地接下那卷明黄的圣旨,怒瞪着笑得放肆的龙晓乙,那过分张狂的表情明显写着: “死小鬼,想**也不问问你皇叔我同不同意,跟我玩出其不意,见招拆招?那便来试试好了,这绣球你是抛定了”.

于是,曜小王爷---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嫡亲皇孙六日后在麟翔楼上公开抛绣球招亲一事便如此尘埃落定,一时间临阳城内风起云涌,暗潮汹涌,女祸澎湃,众家千金无不心旷神怡,心向往之,百姓茶余饭后也有了新的谈资,只觉得这天家人的脑子构造就是不同凡夫俗子,男人抛绣球女人接这等有创意之事也能想的出来,惊叹完毕,回去却赶紧训练自己闺女飞天擒拿的好伎俩,可这些丫头被关在深闺已有时日,个个缠着小脚出门就上轿,别说飞天擒拿,多上几阶楼梯都很成问题.

龙小花不愁,她正在为十九殿下露出爹爹前夫的嘴脸的初步胜利而兴奋不已,再加上她乡下小姑娘一个,脚丫子纯天然品种,按道理她也算是一小姐,可全拜自己裹小脚那阵她哭得呼天抢地,赖在地上打滚来打滚去,愣是诱惑出了爹爹前夫那还剩几分的小良心,愣是没舍得让她裹那小馒头,再加上往日的跑堂经验,那些病秧子根本不是她这健康活泼青春系小姑娘的对手.

抛绣球倒计时前六日,龙小花在愁眉不展恨不得当夜就派杀手干掉自己皇叔的宫曜凰面前拍了拍胸脯: “绣球的事我来搞定,你安心啦!”

宫曜凰一脸狐疑地斜视了一眼这位琴棋书画不通,诗词歌赋不了的小未婚妻,对她实在信任不起来,还是觉得派杀手过去手起刀落比较能解决他的面子问题,抬手挥挥想让她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

可龙小花完全看不懂他的嫌弃,只觉得他愁眉苦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像透了她的爹爹前夫,曾经她家的客栈入不敷出的时候,爹爹前夫也这般愁过,她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手,摆出一副嫡亲婶婶的派头坚定的安慰道: “你的清白就交给我了,我会保护你的!”亲亲小侄儿,这五个字她憋在肚子里不敢说,生怕说出口就会遭到他的虐待,但不管怎么说,她迟早都是他的长辈嘛,就算气势没有他那么足,疼爱幼辈也是她这个婶婶该做的,尤其是在那个当叔叔的老不休欺负自己侄子的时候.

“……”宫曜凰被她信誓旦旦得毫无根据的话怔得一呆,直直地看着她,任由她把自己的手拽在手里.

“很感动哦?我就知道没人保护过你!”听过他恩师的叙述,他从小就没爹没妈,连后爹后妈都没有地跟在皇帝身边,蛮可怜的呀,难怪能耍阴险耍出了伟大的成就.

她拍了拍他的肩,正为自己婶婶派头乱激动一把,却觉得腰间一紧,她的小侄子将猛得将她捞进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抵住她的额头好似眷恋般地深看了她一眼,便闭上眼,侧垂下俏脸用过分激烈的动作回报了她做为婶婶的热情和安慰,那略启的唇轻碰了一下她的嘴唇,退后一些,怪异地看了她两眼,她反射地退后了脑袋,却被他扣上后脑勺的手而往前一推,堵上他迎上来的唇.

“小王就信你一次.摘不到绣球,小王就提前找你洞房.”

“噗!”这世上没有哪个侄子会逼自己婶婶去抢自己的绣球,拿啾啾最奖励,还以洞房做惩罚的呀.

抛绣球倒计时前四日,龙小花反悔了,因为她完全不知道十九殿下能阴险到那般地步,而且她从小到大讲得最多最顺最溜的话就是大话谎话和瞎话,反正屁话放完,爹爹前夫从来没有期待她能兑现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可曜小王爷顶着一张和他相似到骨子里去的脸,可对她显然太过期待和高望了.

“你敢反悔?”宫曜凰死死地盯住她,将她逼到墙角,他抬起一脚踩在墙上,阻截掉她所有的后路.

“我会死的呀,这种状况我也不想呀,可谁让他临时加了一条那么破的规矩.”

龙晓乙能阴险到什么地步,龙小花心里是有数的,抛绣球招亲的确是很符合他的变态个性,可是某些条款实在是只有十九殿下那等无耻之徒才能想出来的,抛绣球就抛,男抛女接也没啥,女人之间比个体力,跳跃力和持久力,也蛮替小王爷的性福着想的,而且也很符合公平友爱的体育精神,但是…

“哪有叫娘家雇人来抢绣球的规矩呀!什么叫攀比娘家势力,没势力的就一边去,这简直就是**裸的歧视,这么不公平的规矩,你叫我拿什么去抢呀!你没听外面传的多恐怖吗?好几个吃饱了饭没事干的大官小姐已经开始雇佣江湖杀手和毒门侠客了耶!”她只是想去帮小侄儿摘颗绣球,不必要拿命去玩吧?

“我会被弄死的,我不要不来不玩了!”她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向他声明自己对生命的热爱,她的娘家势力微弱,只剩下些老弱妇儒,经不起这般折腾的.

“谁同你在玩!”宫曜凰对她玩笑的态度嗤之以鼻,随即怒哼道, “你不是要保护小王吗?”

“我拿什么保护你呀?我这等血肉之躯,手无缚鸡之力,别说连那绣球的边都够不着,就是够着了,也会被那些恐怖份子给乱刀砍死呀!呜…你叔叔定是对我没半点爱了,竟然连这么狠毒的招数都想的出来!”

“你稀罕他的爱做什么,哼,小王有的是!你只要帮小王摘到了绣球,你要多少爱,小王给你便是!”

“……”她要那么多小侄子的爱来干吗?就算是全世界最受侄儿爱戴的婶婶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吧?

“你从今日便开始跟着小王的武师学武!”

“噗?四天,只有四天啦,你要我学什么一簇而就,毁天灭地,排山倒海的武功来抢绣球呀?”她哭丧着脸,比出四根伸不直的指头,几乎快要声泪聚下,她只是找个前夫,拉拢个侄子而已,为什么苍天就这么为难她呀, “不如,你有没有什么武功很高很绝世的人,叫上十几个二十个来灌点什么真气,什么仙丹,什么天山雪莲来给我补补吧,也许我能一夜飞升也不一定呐!”

“一夜升天还差不多!对你这种东西灌真气仙丹,哼,你也不怕补得你爆血管!”

“那你说怎么办呀!要不你找条白绫让我直接挂麟翔楼前,吐个舌头,吓死他们先?”

宫曜凰看着她抓耳挠腮地着急,不自觉地放软了的音调,可那土匪抬脚踩墙阻拦良家闺女的架势依旧不改:“小王也没期待你能学有所成,只是要看看你保护小王的态度而已,你这般急噪做什么!”

“我能不急噪嘛,你是坐在城楼上看人厮打的,我是城楼下替你卖命的呀!”

“不是替小王卖命,是保护小王!”他双手环胸强调对他很重要的两个字眼.

“……”有必要纠结两个很差不多的字眼吗?她觉得卖命比较能体现她生命的危险系数,保护那两个字似乎太高级了一点,

“你只管去学便是,从马步扎起也好,小王自有对策.哼!”

“你有什么办法?”龙小花半信半疑地眨了眨眼,指住他的鼻子, “不是说奖品不准参与比试,违者犯规弃权么?”

“谁是奖品啦!”

“赢了就能拿走的东西,不是奖品是什么?”

“你要说小王是你的东西才对!”而且是势在必得,属于她一个人的东西,这才够气魄够气势够霸道,嗤,什么破奖品!

“唉?我哪有命要.”她斜视了他一眼,不明白这种很良家妇女且如此有归属感的话怎么会出自这位小王爷口里,相当怪异.

“你就算不信自己,难道还不信小王么?”他自信满满地挑了挑眉.

“我就是信你才倒大霉的…纠结粉红小脸没看到,还要被丢到擂台上和江湖变态厮杀,呜…不不不要敲我,我信就是了…那我现在…”她抱着脑袋躲过家庭暴力.

宫曜凰一指庭院对她呵斥道:“去练马步!”哼,对她就不能给半分好脸色看!

“……”

于是,艳阳高照下,龙小花为了抢小侄儿的姻缘绣球悲愤地扎着马步,一路锻炼到夜幕低垂,直叹道这世界真奇妙,婶婶为了侄子因缘苦练熬通宵.

与此同时,一名身着白衣手提银剑的人站在了一座气势恢弘的府邸大门前,那人握紧了手里的银剑抬眼看着那府大门上的匾额----

暄王府.

“暄”字的确是十九殿下的封号,并且是继承他母妃暄妃的封号,那人提步向前正要踩上台阶,脚尖还没沾上地板,却听见几声内有恶犬里的吠叫声,他皱了皱眉头,正在疑惑中,突然几条凶猛的狼狗从大门里奔放地跳出来,说也奇怪,路上行人二三,那几只畜生谁也不咬只是往他的白衣身上扑.

他足尖点地,急忙跃上房顶,看着那几只蹲地而叫的狼狗依旧不知疲惫地对着他乱吠,而一阵乱吵也把这宅子的正主儿十九殿下由前庭书房闹了出来.

龙晓乙披着一件黑色纹竹的披风,抬首看着那站在自家屋顶上的人,倒不意外,只是一笑:

“姓白的果然刁钻,他还打算在路上晃到几时?”

白无忧站在屋顶上,抬手朝屋檐下的龙晓乙一抱拳回复道: “在下奉少主之命将这把白家剑交由十九殿下处置.”

他说罢将手里的剑丢下,十九殿下接了个正着,横过剑身,淡淡打量着,当初在龙家他硬要塞给他这把破铜烂铁,他便知道他是何用意,白风宁要臣服于他十九殿下,十九殿下若手持白家剑,能号令的可不只他白风宁一个,甚至任何一个白家门人都须拜倒在这把剑下,这家伙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弑君夺位.

他这次不再推拒,垂手握住剑身,只是抬头问道: “那家伙人呢?”

“少主…我俩进京半路遇截,故少主特意与在下换了装束掩人耳目,让在下先来送剑,他随后一步就到.”

“哼!”龙晓乙冷哼一声, “好个故意换装束,掩人耳目.”

“……”白无忧不语,他就知道少主笑嘻嘻地要同自己换衣服定没好事,果然…他又做了什么招惹十九殿下的事, “临行时,少主有交代在下转话给十九殿下,凡事勿要急进,稍安无躁,右相一事妄殿下三思后行,与人留条后路,莫要让天探出虚实来.”

“……”他垂下眸子并不言语,白风宁的劝解在他心头一转,他的确又险些犯了锋芒毕露的忌讳,对着他的皇父,每一步都需小心为上,皇父的招数打来的虚虚实实,他的确很难分辨, “他究竟在路上磨蹭些什么?”他需要他来帮他阻隔一层父子关系.

“少主沿路救了不少身世可怜的姑娘,因此耽搁了行程.”

“……”哼,他还真是和那个小王八蛋一样,把白马良人的游戏玩上瘾了.

“最重要的是…少主把盘缠给花光了…”这个姑娘塞一点,那个姑娘留一点,剩下他们两个人喝西北风.

“……他莫非等着我去救济他?”龙晓乙斜视了屋顶上的白无忧一眼.

“应该不会,在下与少主分别时,他说可能会被人先‘请’到某个地方做几天客.”

做客?是又去吃霸王饭吧,不知道又有哪个家伙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