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终于清静了,疲倦的薛沐冰摔躺在柔软的大**,心里想着白千影此刻应该也在休息,所以他很快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梦乡,他希望能在梦里见到她。

…………………………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天明时分,白千影又坠入了熟悉的梦境里。还是那片荒芜的岛屿,只有她一个人。

风卷着浓云,向她压来,她再次看到乌云里面的那双火红的魔鬼般的眼睛,还有那遥远而暗沉的声音喊着“月儿,回来吧!回来啊……”

转眼之间,那乌云便伸出手向她抓来,逃无可逃的她大喊着:“我不是月儿,不是月儿……”

“我不是……不是……”白千影惊坐起来,这时她的身上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她的呼吸有些紊乱,发现是在做梦,便喃喃自语道:“又是噩梦……”

白千影再无睡意,她起身下床,来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推开玻璃窗,想让清晨的凉风吹进来,也好吹醒她。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做同一个奇怪的噩梦?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做噩梦,可是她从未做过亏心事,为何也会做噩梦?难道是因为她所谓的“报复”?

风吹动了窗户上面的风铃,风铃便发现叮铃铃的清脆悦耳的响声。风里还夹杂着一股香味,是花香。

“好美的蔷薇花!”

白千影低头一看,发现窗户外面矮矮的铁栅栏里插满了粉嫩的蔷薇花。这些花很新鲜,花瓣上还沾染着晶亮的露珠,每一朵都是含苞待放的模样,微笑地注视着她。

看到这一栅栏的鲜花,白千影刚才噩梦所留下的惊恐顿时被驱散了,心情似乎也平复了许多。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看到鲜花就会令她想起这两句诗来,白千影忍不住想要伸手轻触花瓣,但是半途却收回了手,惊道:“……怎么会有蔷薇花呢?”

她忽然意识到这花必定不是自己跑上来的,她不禁联想到了几天前的橘子花,也不禁想到了一个人,是他!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竟然能够把这么多花悄无声息地摆在了她的窗口!

他这么做又想打什么鬼主意?以为区区几朵花就想减轻自己的罪过?做梦!

坐在南下的高铁上,薛沐冰手中的纸杯忽然被他一下子捏破了,里面的热水洒了出来,溅了他一身,他才回过神来。

刚刚他听到白千影从噩梦中惊醒,一颗心已经揪了起来,看样子她是经常做噩梦。

听她说蔷薇花好美,他真的很开心,实在不枉费他凌晨三四点就起床,亲自去花园里采摘鲜花,又跑那么远的路,爬山三楼,把花摆在她的窗前。

“冰哥,没烫着吧!”坐在他身边的阮晶晶问道。

“没事,没事!”

“昨天晚上你跟我说的都是真的吗?我到现在想想还觉得不敢置信!”阮晶晶决定陪同薛沐冰去找他妹妹,所以昨晚他就提前去了慧园,以便和薛沐冰保持同步。

但是昨晚他听薛沐冰说了关于白千影的事情,直到这会子他还没消化掉,原来白千影没有死,原来她一直都活在世人的视线里,只是她换了一个身份。

从九球天王白夜到九球皇后黑莉莎,这两个身份的落差实在太大,她是怎么做到的?这真堪称是一个传奇,他不仅为之欢呼,也为之担忧。

“我像开玩笑的人吗?”薛沐冰轻笑一下,始终没有抬头,他的目光盯着自己手里的刻刀,正在集中精神雕刻东西。

“你这是刻什么?”

“练练手。”薛沐冰显然不想说出来。

他从康世盛那里学会了雕刻和铸金的技艺,已经好一阵子没有练习,这时候有空,他正好想练练手。他手里拿着这块木头是准备刻什么的呢?

其实,他在心里已经有了模型。

一个人的旅程会觉得长,但是两个人的旅途就会变短,几个小时的功夫,他们已经下了火车,倒腾了几班大巴公交来到了宁海县前童镇。

前童镇地处宁海县的西南方,是一个化历史悠久、建筑风格迥异的江南古镇。

与其他典型的小桥流水的江南古镇相比,这里最大的区别就是村落都是按照八卦原理建成了“回”字九宫八卦室结构。

溪水从家家户户的院堂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并不宽敞。密集的建筑都是青瓦白墙的样式,墙上攀附缠绕的青藤,石壁上生出暗绿色斑块,处处可见灰暗斑驳的马头墙、镂花石雕的窗子和雕梁画栋的门楼,无不显示这里曾历经过灿烂的繁华,如今只留下了历史的沧桑。

要在这样密如蜂巢般的小镇找到他的妹妹,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薛沐冰和阮晶晶经过不停的询问和寻找,日暮之前,终于找到了地址上面的门牌号。

走进一个狭长而幽深的巷子,眼前出现一个灰暗的房屋,一扇半圆的石门里坐着一个鬓角斑白的老人,他的目光正注视着地上的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差不多2岁多,是个小女孩,此刻她正低头在地上玩着石子。

“老人家,打扰一下,请问薛珍熙是不是住在这里?”薛沐冰礼貌地问道,他尽量的放低声音,生怕打扰了对方。

请到了问询,那老人抬起头来,眼里却充满了惊讶,他甚至没有开口回答就直接抱着地上的小女孩往院里跑,只留给他一个慌张的背影

影和一句敷衍的话:“这里没有这个人!”

薛沐冰震惊无语,他不是因为那个老人怪异的反应,而是那个小女孩抬起头后匆然的一瞥,那张肥嘟嘟粉嫩的小脸,怎么会让他觉得那么亲切和眼熟呢?

“我们是不是找错了?要不要再到别的地方问问?”阮晶晶说道。

薛沐冰没有回答,他愣了一会就跟着阮晶晶向巷子外面走,兴许是他的错觉。

二人沉默走出巷口,迎面走来一个端着金属笸箩的女子,大约不过三四米的距离,将要擦肩时,却听见哐啷啷一阵清脆震耳的声音传来。

二人闻声抬头,便见那个金属笸箩已经掉落地上,正在原地打圈,笸箩所装之物是红豆,红豆也已经洒了满地,一颗颗如珠似玉在石径上欢蹦而去。

那端笸箩的女子像是见了鬼一般,逃也似的往回跑。

若不是薛沐冰眼力好,要不是那笸箩的声音大,他也不能及时地看见那么惊慌失措的半面脸,只是惊鸿一瞥,他的心虽骤然一顿,但脚步却已经火速追了上去。

大约追了几十米,气喘吁吁的薛沐冰终于撵上了那个女子,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去路截住,哑声道:“小熙!”

那女子恍然回首,双眼通红,面上已经垂挂着两行清泪。果真是他的妹妹薛珍熙!

只不过,3年不见,他的妹妹变化甚大,和他印象里的那个身穿名贵连衣裙打扮的精致细腻的薛家千金娇小姐完全判若两人。

如今的她没有了那时的婴儿肥,下巴尖细,脸颊消瘦,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苍白和憔悴。她的头发只是随意地扎在脑后,身上穿着青色的棉布衣衫,脚下踩着双布鞋,不管怎么看俨然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村姑小媳妇的模样。

“小熙……”看到薛珍熙惊魂未定的模样,薛沐冰又轻声唤了她的名字,他不敢大声叫喊,因为他怕自己会惊吓到她。

但是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应答,他们就那样静静的注视着对方,好像空气和时间在这一刻都已经凝结了。

他的神情激动带着欣慰和愧疚,不知道下一句该从哪里出口。薛珍熙的眼里涌起复杂的痛意,好像是因为他的出现又勾起了她对痛苦的回忆。

他们的记忆几乎在同一时间回到了3年前,他们的父母坠机罹难,一双人烧得面目全非的惨状,至今令人沉痛哀伤。

父母后事未了,又面临薛氏集团的破产倒闭,薛家被封,他们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也许这一切不必到最坏的结果,也许只有薛沐冰当初肯勇敢地担当起继承人的责任,那么他们至少还有兄妹三人,还有爷爷,还有一个家。

薛珍熙无法忘记那伤心的一幕幕,自己如何从无忧无虑的公主突然变成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落魄女孩,她无法原谅自己的大哥那时候对薛家的漠视和逃避,对她亦是没有丝毫的关心。

那时候的她只剩下许岩了,当她哭着求他带她离开的时候,她就是想要逃离v市,逃离悲伤的过去。

3年来,她已经过上了平静的生活,日子虽然不算太好,但是还勉强过得去。她以为她会这样过一辈子的,谁知,她的大哥竟然又来找她了呢?他还来找她做什么呢?

“真的是小熙吗?可算把你找到了!”阮晶晶追上来打破了他们的沉默,看到两人仍处在拉锯状态,认清了面前的人之后,吃惊地说道。

“松开!”无法回避的薛珍熙只有面对,她使劲挣脱了自己的手臂,擦掉脸上的眼泪,冷冷地说道:“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