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城西,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暗下的天色中走到了一处僻静之地。看着左近无人,曹操从怀中摸出了准备好的蒙面黑巾扔给了一旁的袁绍,接着两人又从地上取了些灰土抹在脸上,才戴上黑巾,接着两人紧了紧腰里的佩刀,溜向了不远处的一处娼家后门。

在帝国,娼家并非烟花之地,往往都是数代家传的歌伎,以卖艺为生,不过也有一些被人包养,虽号称娼家,不过却早就是章台之流的人物了。

站在高墙前,袁绍双手一叠,扎下了马步,曹操也不多话,直接纵身一跃,借着好友一托之力,翻上了两人高的墙头,两人之间的动作倒是看得天子派出暗中监视的几个侍卫点头不已,觉得这两个少年很有他们当年做游侠时夜盗大户的风范。

上了墙头之后,曹操倒是没有急着拉袁绍上来,而是从怀里掏出了准备好的肉糜,扔到了墙院内,接着猫腰躲在墙上,屏住声息,直到这户娼家所蓄养的几条看家恶犬倒地以后,才转身朝等得焦急的好友道,“行了!”说着伸出了手。

看着天子交待盯住的两个少年翻墙落院,几个侍卫方才从不远处的隐蔽地方现身,接着干净利索地摸墙而进,看着倒在地上几头恶犬,几人相视一笑,暗道那矮个的少年曹操倒是心思密得很,第一次干这种勾当竟是和老手有得一比。

领着好友一路窜行,曹操两人倒是顺利地摸到了所进娼家的歌伎住所,伏在了墙角,仔细听了一阵,才肯定自己要找来借钱的人在屋内,才小心地在附近寻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藏了下来,不吭不响地等了起来,让跟着他们的几名侍卫暗道这两少年好大的胆,也不怕被人发现。

月过中天,直到房内没了声音,传出阵阵鼾声时,曹操才和袁绍现出身形来,走到门前,拔出腰间的佩刀插入门缝,一点一点拨着门闩,而袁绍则在一旁把风,过了片刻,一声轻响,曹操撬开了房门,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两人猫腰闪了进去,接着立刻关上了门。

两人摸到床榻前,点燃了一旁案上的铜灯,接着拔刀架在了床榻上犹自熟睡的男女身上,突兀亮起的火光让睡着的男女醒了过来,当他们睁开眼的时候,那漂亮女子看到一高一矮两个黑影站在自己面前,嘴一张就要喊起来,曹操却是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的嘴,轻声道,“我们今天来,是找你枕旁这位大人,和你没关系,明白了不?要不然待会可莫怪我手中的刀不讲情面。”压着喉咙,曹操的声音听上去倒像是个三十岁的中年汉子。

女子仿佛明白了过来,当即点了点头,曹操方才松开了她的嘴,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道,“卫大人,您不回家,倒是跑这里来过夜,不知道这事传出去,给那些太学生知道,嘿嘿!”

听着面前的矮汉奸笑,被刀架着脖子的卫大人原本保持冷静的脸不由抽了抽,这夜宿娼家的事情要传出去,经过太学生那一宣扬,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身败名裂的凄惨下场。

“你们两人究竟为何而来?”卫大人仔细看着面前蒙着脸的高矮汉子,额头上沁着汗珠问道。

“卫大人放心,我们只为求财而来,只要您给十万钱,我们保证不知道您这回事。”曹操说道,十万钱折算成黄金,也就十斤而已,以这位河东卫家出身的卫大人来说,还不算太多。

“我现在身边没那么多钱?”卫大人沉吟道,他看着面前的矮汉道,此时他心里已经料定这两人是有备而来,只是他猜不到两人打算怎么做。

“我们原本也没打算今天要这笔钱!”曹操走向了一旁的案几,通常娼家的歌伎都是懂些诗词歌赋,家中闺房里笔墨更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不然怎么拴住如卫大人这般名士。

“还不过来替你家大人研墨,好将你二人如何相识相知相依相偎的故事写下来,也好供日后缅怀。”曹操看着那瑟缩的女子,摆手道。

卫大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没想到这矮汉竟这般阴损,不过容不得他细想,拿刀架着他脖子的袁绍一抖手腕,低喝道,“还不写,汝以为吾手中刀不利乎。”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卫大人心中哀叹,看着下了地战战兢兢在那研墨的歌伎,也只有跪坐,拿起曹操奉上的狼毫在铺开的帛纸上写了起来。

见卫大人下笔既慢,又写得极为隐晦,曹操却是眉头一皱后道,“卫大人,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花钱消灾了。”说到这里,他一把拿过了写了没几句的帛纸,揉做一团道,“卫大人,还是我来复述,您来下笔吧!”

在门外一直听着动静的几名侍卫见曹操竟是兴致颇高地吟起文章来,虽然听不懂太多,但是里面那等香艳露骨的词句倒还是识得的,心道这少年不愧是被天子看中的人物,端的是文武双全。

下笔的卫大人听着身旁矮汉吟出的**词诲语,也不由面红耳赤,不过无奈颈上白刃相加,只能照写下来,过了良久,一篇文采飞扬的风月文章就写出来了。

拿过看后,曹操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从一旁取过红印泥,朝卫大人道,“卫大人,签字画个押,再按个手印,我们就告辞了,以后自会找你取钱,到时这东西再物归原主。”

将写着文章的帛纸卷好扔给袁绍后,曹操打了个眼色,自己抽刀抵住了卫大人的咽喉,却是让袁绍先走了,“卫大人真是好福气,能有如此红颜相伴,真是我见犹怜。”袁绍离去后,曹操倒是看向靠在卫大人身旁的歌伎啧啧道。

“好了,我也不打搅二位清梦了。”估计着袁绍应该已经离开远了,曹操方才笑着收刀,朝二人摆手一礼,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出,倒是一派潇洒模样。

卫大人看着大方离去的矮汉,脸上青红不定,最后仍是不敢召集歌伎家的家奴前去相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大半个时辰后,刘宏在建章宫内得到了侍卫的回禀,听着那记性比较好的侍卫背诵出曹操所吟的那篇风月文章和整个过程后,刘宏看向身旁侍奉的司马防和钟繇道,“觉得如何,朕以为是个可造之才。”

“第一次做这等勾当便能如此,也委实是个人才了。”司马防想到那叫曹操的少年最后大笑离去,丝毫不惧那位卫大人喊人捉拿,这份胆识心思怕是放眼天下,也无几人能及。

“陛下,要不要察一下那位河东卫大人。”钟繇倒是不似司马防,而是直接问道,夜宿娼家,还给人勒索,这人也算是丢尽帝国官僚的脸面了。

“不必,朕自有安排。”刘宏挥手道,他对河东卫家,南阳袁家这样门生故吏满天下的豪强大族可谓是处心积虑地想着要削弱他们,如今曹操手里那份文章倒是不失为对付河东卫家的利器。

“建公,细柳营筹备得如何了?”刘宏看向了司马防,他现在决定尽快让曹操,袁绍这些还年少的世家子弟进入细柳营,一来是培养人才,二是趁他们年少,心性未定时让他们远离家族,培养对帝国的忠诚心,同时也是为了他另一个计划。

“营盘地址已经选好,就在南宫外靠园林的地方。”司马防回禀道,“只等陛下您打算何时向天下公布!”

“唔,朕知道了。”刘宏点了点头,司马防做事就像他的为人一样严谨可靠。

“元常,这些公文你送去尚书台,朕已经全批复了,让他们即刻抄录然后下发各郡县。”说完琐事,刘宏才将田丰那份好不容易整理出的帝国官仓报告交给了钟繇,田丰不愧理财的能手,用了月余时间,将帝国过去数年各地郡县上呈的粮食产量做了归类和细分,给各地定出了今年上交粮赋的合理数字,而且按照他的要求给各地郡县的官吏列出了详细的数据。

若是谁再敢跟他玩弄虚作假的一套,到时就不要怪他这个天子心狠了,刘宏的眼中露出了几丝狠厉,让一旁的司马防也看得一惊,他知道天子对今年官仓储备粮看得极重,若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天子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想到这里,他觉得应该给在颍川当太守的父亲修书一封,到时不要给治下的人给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