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光的映照下,帝国军骑兵和大宛骑兵全都杀红了眼,对于大宛骑兵来说,如果他们想免于被覆灭的命运,那就要把汉军彻底封死在矮丘谷里。

在豁口外的开阔地作战的大宛骑兵占据了地利,在昆提良这个迥异于其他西域各国将领的主将指挥下,他们轮流着和汉军骑兵交战,消耗着汉军骑兵。

潘凤头一次陷入这种劣势,可惜他不是军团校尉颜良和文丑这样的能够凭借个人武勇扭转战场局势的勇将,若是换了帝国军中的那些真正的猛将,在这样的局势下是能够凭仗本身的强悍带着麾下士兵杀出一条血路。

潘凤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身先士卒的杀敌,豁口前的地形限制了帝国军骑兵的战力,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下,帝国军骑兵只能各自为战,同时还要提防那些大宛骑兵自豁口两侧外射来的冷箭。

一直以来帝国军强于大宛,乌孙这些国家的军队,除了装备精良,士卒勇猛,最主要的还是军纪严明,组织和战术都远远高出对手,即使是潘凤和麾下的士兵再勇猛,在这种地形和对手预谋的偷袭下,也必然陷入苦战,若是换了一般的西域军队,潘凤和麾下的士兵或许能够杀出一条血路,但是他们遇上的是一个狡猾的对手,而且这个人一直都在观察帝国军,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战斗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潘凤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如果他不是选择这处背风的矮丘谷内扎营,而是在空旷地带扎营,就算那些大宛骑兵再多,也困不住他们。

又一个帝国骑兵倒在了冷箭下,潘凤已经记不清看着多少士兵倒在自己的面前,现在他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带着还活着的部下杀出去。

昆提良此时心里也不比潘凤好多少,虽然他占据了地利,限制住了汉军骑兵的各种优势,可是打到现在,他这边的伤亡却比汉军更大。

鲜血在火光中不断飞溅,帝国军的士兵被堵在豁口的甬道里,只能看着前面冲出去的同袍不断地倒在大宛骑兵的刀下,然后一波又一波地冲出去。

“投降吧,你们冲不出去的。”昆提良用一口有些含糊的汉话朝那些犹自死战不退的汉军喊了起来,汉军已经阵亡过半了,他实在不想再和疯子一样的汉军拼下去。

“你们这些狗一样的东西,不过是我大汉的家奴,我呸。”昆提良的喊话换来的只是一阵汉军的大骂,让他脸色一阵铁青。

潘凤看着豁口前堆积如小山的尸体,眼神里闪过了决绝,虽然他可以带着士兵退守,可是出口被封,再加上天气干燥,地形又狭窄,只会给那些大宛杂碎用火攻的机会,现在唯有死战到底,说什么他也不会让这些大宛杂碎好过。

“兄弟们,跟我杀,便是死,也要叫这些大宛杂碎知道我汉军威武。”潘凤高举军刀,大喝着,竟是不顾身旁亲兵和参谋的阻拦,一刀刺入身后马臀,战马吃疼之下,一阵嘶鸣声中,朝前猛冲了出去,向着昆提良所在方位而去。

在潘凤身后,是剩下的一百帝国军骑兵,他们都是疯子般向前,丝毫不管大宛骑兵从豁口两旁射来的箭雨,他们已经存了死志,自从他们参军以来,杀身成仁,以死报国就是他们一直被灌输的信仰,军人上了战场,就不再畏惧死亡,对这些帝国军的士兵来说,现在的大汉,现在的帝国,值得他们为之战死。

“以身殉国,万死不悔!”一直保持着冷静的参谋官看着前仆后继跟着潘凤的身影冲出豁口的帝国军士兵,低声自语着,然后看向了身边还剩下的士兵,第一次说了粗话,“给我狠狠地操那些大宛杂碎。”出身一个小世家的他,自幼就受到儒学的熏陶,即使后来进了细柳营,成为一名帝国军的参谋,他始终都没有说过粗话,可是现在他却高声吼着那些平时被他所鄙夷的粗话,拔刀策马冲出了豁口。

看着汉军发狂般的决死冲锋,昆提良知道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汉军的指挥官不愿意被慢慢耗死,而是选择了这种孤注一掷般的进攻。

潘凤身上中了十七枚箭矢,他身上的骑兵链甲和内里的丝衣让这些箭支没有夺走他的生命,而他身后是浑身浴血的十三名帝国士兵,他那位始终看上去像个彬彬有礼的名士的参谋官,在杀死三名大宛骑兵以后,被一支冷箭射入左眼,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昆提良看着杀到自己面前的汉军骑兵军官,饶是他痛恨汉军,也不得不佩服这个汉军军官的勇猛和运气,身中十七箭,居然没有一箭射中要害,而且一路杀到了他面前,不过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这个汉军军官和他身边的士兵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支持不了多久。

看着躲在士兵后面的大宛将军,潘凤轻蔑地笑了,这些大宛杂碎全都是狗一样的东西,无胆的匪类,也敢和帝国对抗,就算他今天死在这里,也会有人替他杀了这些狗杂碎。

“投降吧!”隔着数排护住自己的士兵,昆提良再一次劝降了,说实在话,他并不是因为倾佩这些汉军的武勇而想留他们的性命,这些完全不拿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的汉军在他眼中即使成了俘虏也是危险的,只是他很想从这些汉军口中知道更多有关汉军的消息。

对于昆提良的劝降和承诺,潘凤只是大笑了起来,接着目光直刺那个躲在士兵后面的昆提良道,“尔等夷狄,禽兽之类也,这世上岂有守信的禽兽。”说话间,却是向前挥刀,直扑那些大宛士兵,身后是跟随的十三名部下,他们的袍泽都死在了这里,他们岂有面目乞降独活,他们都是汉家儿郎,若是降了这些夷狄禽兽,那是连祖宗的脸面都丢光了。

“全部杀了。”听着潘凤那刺耳的笑声,昆提良皱了皱眉,只是低声道,他始终还是小看了这些汉军,他们太高傲了。

潘凤最后拄刀而立,气绝身亡,身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箭矢,他始终都没有杀到昆提良面前,“把那些汉军衣甲都剥了。”昆提良没有任何的荣誉心,对他来说这些死战到底的汉军并不值得他去尊敬,因为他们败了,死了,而他却是赢家,唯一能让他关心的也只是那些汉军身上的装备。

得到昆提良命令的大宛士兵像抢食的野狗一样扑向了那些死去的汉军尸首,从他们身上撕扯做工精良的盔甲,军刀已经各种物体,让他们赤身**地抛尸荒野,一些人更是拿着汉军的军刀砍向尸体试刀,面目狰狞地笑着。

看着野兽一样的部下,昆提良很满意,只有这样的士兵才能战胜那些汉军,既然大家是敌人,就没有任何的仁慈可言,而且他也可以理解这些部下心里对汉军怀着的恨意。

当手下的士兵在那些汉军的尸体上发泄够了以后,昆提良召集了他们,踩着那个战死的汉军军官的尸体道,“我们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我们杀了这些汉军,作践他们的尸体,一旦被发现,汉军会派人追杀直到我们到死,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穷搜天下,万里追杀,戮其身,覆其巢,断其苗裔。无论我们逃到天涯海角,汉军都会追杀我们,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打败汉军,把他们赶出西域。”昆提良是个有野心的人,如果没有刘宏改变这个时代,也许他会一直都只是大宛国一个默默无闻的军官,直到老死,但是现在他却有了机会,所以他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成就一番大事。

听着昆提良的话,先前还在汉军尸体上肆意发泄的大宛士兵们都是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可是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的将军说得没错,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于是他们纷纷高呼了起来,愿意唯昆提良马首是瞻。

看着那些神情疯狂的士兵,昆提良知道自己在这支六百人不到的队伍里终于确定了绝对的地位,他满意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透着阴霾和扭曲。

大宛骑兵们在黎明到来之前离开了战场,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去哪儿,在透着血腥味的晨风里,一直在战场外徘徊的狼群在这些比野兽更残忍的人类离开后,冲入了战场,享受着丰盛的血肉,天空中则是成群的秃鹫盘旋,打算加入到这场盛宴中来。

当潘凤他们的尸骸被发现时,已经是落日之后,一支和他们同样前往石头堡的帝国军发现了这些战死的同袍,发狂的帝国军士兵当场就杀死了那些啃食尸体的狼群,每一头狼都被砍得血肉模糊,收敛好这些袍泽的尸体,这支帝国军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石头堡,他们发誓要为这些惨死的同袍报仇,将那些亵渎尸体的叛逆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这件事震动了整个帝国军在西域的高层,从段颎到吕布,袁术,再到每一个帝国军官,每个人都发了疯一样出动军队搜寻凶手,可是却毫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