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元三七八年,当春雪开始消融,来自帝国各地的豪强们都是陆续赶到了帝都雒阳,由于地域的关系,这些豪强们也都各自形成了集团,而刘宏靠着过去罚没的宦官集团在皇宫附近的房产再次赚了一笔,而越来越注重实利的内阁省则计划着在帝国剧院落成后,索性让工部和太学的土木工程的学者做个规划把这些房子拆除,兴建帝国酒店以用来盈利。

对于从帝国各地赶来的财力雄厚的豪强们,雒阳的帝国官僚们都表现出了一定的敌意,因为此时的豪强意义已经和过去悄然发生了变化,首先过去的豪强几乎都是累世高官的豪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有着左右朝政的能力,但是自孝桓皇帝利用宦官打击豪族以后,这些传统意义上的豪强就渐渐消亡,刘宏登基以后也没有给这些豪族东山再起的机会,帝国如今的豪强,只是在地方上拥有雄厚的财力和一定影响力,当他们不能和权势相结合,面对强盛的中央政权,基本上没有抵抗之力,再加上刘宏也没有实质上对他们做出限制,不过是重振帝国的法纪而已,只要他们安分守己,日子依然和以前一样。

徐州的糜家是帝国有数的豪商,在徐州也算是地头蛇一样的人物,不过糜家的影响力也就局限于小半个徐州,再加上这些年来刘宏整治吏治,像糜家的这样的商人豪强一旦不能和官府构结,基本上也就失去了实力,不过糜家自有他们的门路,自从和刘宏名下财团在徐州的分部搭上关系以后,糜家就老老实实地和将自己所掌握的一部分商贸渠道和资源让给了刘氏财团,以此换取了和刘氏财团良好的关系,因此在刘宏此次发出的请帖里,糜家拿到的是少数人才能得到的金色五爪龙印的请帖,在上雒以后,算是赚足了面子。

糜竺是跟着父亲一起上雒的,而这也是他父亲向全族确立他下代家主的地位,此时的糜竺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平时也开始打理家族生意,这一趟他父亲带他上雒,主要便是因为这一次他可以见到天子,虽然只是一个渺茫的机会,可他父亲还是希望能够博取天子的好感,为他铺平仕途的道路,其实若不是糜竺年纪太大,他父亲是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让他加入细柳营的。

皇宫附近的一处出租宅院内,糜竺的父亲让儿子计算了一下目前整个糜家可以调动的现钱,这一次他打算花钱给天子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对于他糜家来说,钱财已经无所谓了,能否取得官职才是最重要的,这是一个名望的问题,毕竟像他们这些商人豪强虽然富甲一方,平时也是威风八面,可始终不如当官来得爽利。

“爹,现在我们可以调动的现钱大约在三亿钱左右。”糜竺很快便算出了家族各个生意里可以提出的现钱,自从算术和算盘以及新的记账法出现以后,对数字颇为敏感的糜竺很快便学完了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术数书籍,如果他肯放下俗务,一门心思研究数学的话,说不定能成为刘宏看重的学者也说不定,不过他的身份注定他要背负起整个糜家,即使他对术数再感兴趣,也只能当作普通的爱好,闲暇时研究一下。

“三亿钱。”糜竺的父亲皱了皱眉,虽然这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可是对拥有‘刘氏’的天子来说,这点钱也算不上什么,而且他知道还有一个人能比他拿出更多的现钱,那个人就是河北甄家的当主甄逸,毕竟徐州虽然也算是中原范围之内,可是和处于中原腹心的河北比,还是远远不如的,更何况甄逸这头老狐狸和‘刘氏’也走得相当近,甚至不惜让出了原来的一半甄家所掌握的河北商贸资源,对于靠上天子这棵大树,他也是志在必得。

“竺儿,把咱们家的地契也给算进去。”糜竺的父亲很快做出了决断,作为徐州第一的富商,徐家目前掌握的土地太多,并不是件好事情,虽然没有当过官,可是糜竺的父亲无疑有着相当成熟的政治远见,一个家族赖以传家的并不是无数的财富权势,而在于良好的教育和传承,以目前徐家的地位来说,太多的土地只是一个拖累,只要儿子能够当官,今日付出的总能收回来。

“地契。”糜竺吃了一惊,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他知道父亲要做得就是一鸣惊人,到时只要能引起天子的注意,给天子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么这代价就是值得的。

看到儿子平静的表现,糜竺的父亲颇为满意,虽然说甄家如今的声势在他徐家之上,不过甄逸可没有他这么一个好的儿子。

建章宫内,刘宏此时正审阅着各地上雒的豪强资料,此时他已经将全部精力都投入了这件事情上,至于政务,除了一些实在比较大的事情外他已经几乎放手交给内阁省和六部去做了,在他看来皇帝要做得就是宏观规划和建立既方便自己偷懒,又能高效处理事务的政治体制,皇帝本人抓死军权和监察权就行了。

对刘宏而言,这次召集整个帝国在地方上颇有实力的豪强们齐聚雒阳自然不会只是单纯地卖出各项技术,他要借着这次难得聚会,给这些帝国豪强们上一堂经济课,以及向他们公布日后帝国对外的扩张计划,他若要对外发动战争,就必须得到这些人的支持,与其使用强迫性的手段,还不如让他们主动的参与进来。

“陛下,郑总祭进宫了。”就在刘宏看着一份又一份的豪强资料时,一直在旁侍候的张让在得到殿外宦官的回禀后,走到刘宏身边轻声道。

“将这些东西收拾好,让人准备茶点。”刘宏从宽大的榻上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后朝张让吩咐道,这大榻议事还是他以前从陈蕃那里学来的,只可惜陈蕃和胡广这两个老臣已经先他而去,不能再看到如今帝国蒸蒸日上的景象。

刘宏轻轻叹了口气,人就是这样,喜欢怀念过去的事情,来了大汉这么多年,也只有死掉的陈蕃和胡广还有那个只是相处了一个月的娘亲最叫他怀念。

就在刘宏感慨的时候,郑玄已经进入了大殿,行了君臣之礼后,他才在刘宏的招呼下,躺在了大把大榻上,和刘宏同榻饮茶。现在的郑玄日子也是过得极为惬意,整个太学如今越来越趋向全面,他随时都能找到在各个领域的学者进行探讨,而天子答应给他的配的天文望远镜也全部到位,现在除了天子难得给他找点事做,他这个太学的总祭酒可谓是逍遥自由。

“郑先生,朕让你准备的演讲如何了?”等郑玄坐下后,刘宏朝郑玄问道,这一次召集帝国的豪强,给他们上一堂经济课,刘宏自然不会亲自出面,一来是身份问题,二来则是由郑玄这位被天下人尊为学术泰斗的宗师出面要有效得多,郑玄的声望足以让那些豪强相信他所说的东西。

刘宏前世虽然学的是历史,可是最后却成了财阀主席,掌管偌大的一个跨国集团,虽然还算不上什么经济学家,可是半个理论家的水准还是绰绰有余的,而这一次他委托郑玄代为给那些豪强讲的也不过是些最基本的经济理论,并不会涉及到超过整个时代生产力太多的经济理论。

很显然对于什么都感兴趣的郑玄来说,天子对于经济方面的独到见解再一次让他震惊,不过随后他就开始结合管子拼命研究起天子给他的那本关于经济方面的一本手札,上面也不全是些理论性的东西,有些则像是随笔心得一样,不过即使如此,郑玄还是和专门研究管子的太学学生一起完善起经济理论,同时也让主修法家的学生参与进来,开始制定帝国施行的商法。

“陛下放心,臣已经有些把握了。”郑玄为人踏实,他说有把握,基本上已经和十拿九稳没什么区别,而他有如此信心,倒不但是刘宏给他的那些经济理论心得,最重要的还是刘宏名下财团提供的各种数据,里面记录了这几年‘刘氏’在开发各种产品以后带起的产业链以及由此产生的财富,这让郑玄清晰明了的认识到原来那种小农经济的不足之处,事实上帝国奉行的重农抑商政策,其实一直都是抑制官营工商业,儒生们抨击的更多是朝廷与‘民’争利,而这个民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那些大商人和豪强地主,所以郑玄并不担心天子对经济和商业的新政会破坏农业生产,真正破坏农业生产的只是那些疯狂兼并土地的豪强而已。

“你有把握就好!”刘宏笑了起来,他一向对郑玄都很信任,同时也很庆幸自己回到的是汉朝,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们思维并不僵化,文化阶层里的知识分子精英依然具有着开阔的眼界和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