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平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南匈奴人现在只是靠着一股血气之勇苦苦支撑着,用不了多久了!低笑间,慕容平抬头看向了天空,一点黑影猛地下坠,朝他直落下来,那是一头顾盼生姿的苍鹰,在他伸出手臂时猛地展开双翼,一阵劲风扑面而起,稳稳地落了下来。

从腰囊里拿出一条新鲜地,带着血丝的牛肉,慕容平喂着自己驯养的苍鹰,接着在一阵鹰唳声中,看向了被包围的南匈奴人身后远处,右手摸着苍鹰的鹰羽,朝身边一直静立的一名骑士道,“野王,给你一千人。”

“是,大人。”被慕容平点到的那名骑士沉声应道,接着一拨马匹,带着身后的一队骑士狂奔而去,很快一阵如潮水般的马蹄声在慕容平前方侧翼响起,接着消失在了远方。

“从一开始就打算等援军吗?”慕容平看着前方已经岌岌可危的南匈奴人结成的圆阵,收起了原先眼神中的不屑。

呼征看着圆阵外,策马射箭的鲜卑骑兵,心里虽然不甘,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些鲜卑骑兵才是草原上的骑兵翘楚,南匈奴的骑兵不是他们的对手。

啸叫声里,策马绕着南匈奴士兵结成的圆阵奔跑的慕容家骑兵,向着南匈奴士兵不停抛射箭矢,并且不时有善射的精锐猛地前冲,开弓射箭,透过盾阵的缝隙射杀其后的士兵。

马蹄声里,十几名慕容家骑兵,一手操缰绳,一手挥舞着带着铁钩的套绳,策马快速地逼近了南匈奴士兵结成的圆阵,接着靠着惊人的臂力甩出了手里粗重的钩绳,勾住了数名持盾的南匈奴士兵手里的盾牌后,猛地调转马匹回奔,在巨大的力量下,那些被勾住的南匈奴士兵刹那间就被拖离了圆阵,整个人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而原本严密的圆阵顿时出现了一个缺口,虽然很快有人补上,可是这段时间里,已经足够慕容家的骑兵射上三轮箭矢。

在慕容家骑兵配合精湛的攻击下,结成圆阵的南匈奴士兵不断处于损失中,他们就像被狼群盯上的猎物一样,不断在狼爪下被撕裂出伤口,血流不止,直到他们精疲力尽时,慕容家的骑兵才会给他们最后的致命一击。

“大王,不能再守下去了!”呼征身旁,几个千夫长红着眼睛喊道,他们不是汉军,没有车阵,没有大盾长枪,就靠着只有圆盾的士兵结成的步军阵势,根本不可能挡得住鲜卑骑兵的狼群战术。

“羌渠为什么还不来!”呼征吼叫了起来,他之所以让士兵持盾结阵,就是为了等这个身为右贤王的叔叔。

“大王,刚才鲜卑人派兵从左侧绕过去了,恐怕是冲着右贤王他们去的。”一名千夫长看着眼睛通红的呼征,苦笑着答道。

“可恶!”呼征狠狠地将空掉的酒囊狠狠地掼在了地上,猛地拔出了刀,翻身上马,朝身旁的人喊道,“突围!”

“大王,前面的兄弟怎么办?”圆阵内是呼征的一千亲兵,他们并没有参战,从一开始呼征就给自己留了后路。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他们了。”呼征咬着牙道,他也算是杀伐果决,见到情势不妙,立刻就舍弃了那苦苦抵抗的四千部下。

远处,慕容平看着起了异动的南匈奴阵势,眉头一紧,虽然料到南匈奴的左贤王最后一定会带兵突围,只是他没有想到会那么快,“很果断的决定!”慕容平自语间,肩膀一动,手臂上的苍鹰振翼而起,飞向了天空。

从衣襟里掏出一枚鹰笛,慕容平吹出了一连串急促的鹰唳声,天空中的苍鹰盘旋了一圈后,猛地飞向了逃走的呼征一千人马。

“阿头,这里交给你了。”慕容平回首看向了身后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汉子,目光里露出了嗜血的光,“这一仗,我们不要俘虏!”

“是,大人!”慕容头应声道,接着舔舐着有些干裂的嘴唇,目送着慕容平远去的身影,直到那一千慕容本家子弟消失在视线中后,才看向身旁的士兵道,“传令全军,进攻!”

从呼征带着一千亲兵,从后阵逃走后,南匈奴士兵的阵势就崩溃了,他们本不该败得那么快,只是呼征这位左贤王的离开,让全军的士兵立刻跌落了谷底。

面对失去指挥,乱成一团的南匈奴士兵,慕容家的骑兵在中军的角声指挥下,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冲锋,百人一队的骑兵开始从四面八方冲向了忙着争夺马匹逃命的南匈奴士兵。

中军,慕容头观看着面前的一幕,眼神里透着冰冷,那些失去指挥的南匈奴士兵不过是一群可怜的羊羔,很快他们就会葬身于此地。

慕容家的骑兵队就像捕猎的狼群,在惊慌失措的南匈奴士兵群中,不停地冲杀,军心已失的南匈奴士兵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些将死的猎物。

距离战场十里外,羌渠惊魂未定的看着身旁还剩下的三千士兵,脸色一片惨白,在接到呼征派来的骑兵报讯后,他立刻留出一千士兵看管战利品,亲自带着四千士兵快马加鞭赶来,哪里想到一轮急奔后,一队鲜卑骑兵横次里杀出,一下子就击溃了他们,若不是他见机得快,当机立断下令后撤,说不定连三千人都剩不下。

距离羌渠远处,慕容野王阻止了想要追击的部下,他们刚刚是杀了这些南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对方远道赶来,才占了一个大便宜。

“我们只要盯住他们就行。”作为慕容平最倚重的族子,慕容野王很了解慕容平要自己做得事情。

羌渠的目光惊疑不定地盯着远处的鲜卑骑兵队伍,不知道鲜卑人有什么诡计,一时间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收拢着被击溃的残兵,刚才鲜卑人那阵看似凶猛的冲杀,倒也没打掉他多少人。

慕容野王知道凭借自己手上的一千慕容家精锐,绝对可以打败面前的四千人,只是付出的损失却是他难以承担的。

呼征带着一千亲兵抛弃了苦战的四千部下后,飞快地逃向了羌渠的方向,打算和羌渠合兵后一起撤退,刚才的战斗已经让他知道来伏击自己的是鲜卑慕容氏,全草原仅次于高柳的骑兵队伍。

刚脱离战场,呼征还来不及庆幸,就看到了紧追而来的慕容家骑兵。对慕容平来说,呼征这个南匈奴的左贤王是他的猎物,他绝不会让他逃走。

呼征猛地勒住了马匹,他不愿再逃跑,身后追来的慕容家骑兵不过千人,看着那面急速逼近的鹰旗,他握刀的手上青筋剧烈地跳动着,朝四周的士兵大吼起来,“慕容家的首领亲自追来了,杀了他,这一仗我们就能反败为胜。”

“那些鲜卑人居然打出鹰旗,这是对我们的嘲笑和践踏,是匈奴汉子的就跟我一起杀光那些鲜卑人,让他们知道这个草原上只有我们匈奴人才配用鹰旗。”呼征煽动起了亲兵,作为南匈奴的王族,他绝不能容忍原本只是匈奴人奴隶的鲜卑人悬挂鹰旗。

看着猛地调头杀过来的南匈奴骑兵,慕容平大笑了起来,这些愚蠢的南匈奴人,你们以为这一仗是势均力敌,有取胜的机会吗?

“南匈奴的左贤王,你真是太高估自己了!”慕容平目光里闪动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自语声中,夹紧了马腹,**吃疼的骏马嘶鸣一声,如箭般朝前狂奔而出,随着他的加速,整支队伍速度也猛地提高了。

慕容平和呼征的视线中,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两人在身旁亲兵的护卫下,两面鹰旗很快撞击在了一起。

呼征手里的百炼刀重重地劈飞了一名慕容家的骑兵,而慕容平也同样挥刀砍下了一名南匈奴骑兵的脑袋,只是短短一个照面,就有七人被立毙当场,几乎是错身而过后,双方同时勒缰,调转马匹厮杀在了一起。

慕容平一手持刀,看着披散头发的南匈奴左贤王,露出了笑容,从他踏上战场至今,以眼前这个男人的地位最为尊贵,若是砍下他的脑袋,悬挂在自己的鹰旗下,不知道会不会让檀石槐也为之嫉妒。

呼征很讨厌面前肤色白皙的男子脸上露出的表情,因为他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将死的人,“去死!”呼征策马,挥刀直斩,他身旁的亲兵和两名千夫长,抵挡住了一旁的慕容家骑兵,让呼征可以心无旁骛地对付慕容家的主帅。

“叮!”慕容平架住了呼征策马奔来的一刀,目光里充满了惋惜,这个南匈奴的左贤王是个不错的对手,可惜情势所迫,他只能速战速决,不能尽情一战。

呼征的刀被架住的一瞬,看到对手眼里露出的神情,心里忽然一紧,一种危险的感觉涌上,几乎是在刹那间他猛地向后躲闪,而这时他眼前只有一片雪亮的刀光闪过。

人过马分,呼征策马带刀而过,和慕容平错身而过,这时他身旁两名慕容家骑兵朝他猛扑了上去。

“他是我的!”慕容平的声音响起,拨马而过,随着他的发话,那两名慕容家骑兵都是愣愣地停住了,而远处被缠住的呼征亲兵则是红了眼要杀过来。

“双手刀!”同样拨转马匹的呼征,目光盯在了慕容平左侧的腰畔,那里悬挂着一柄三尺长的马刀,而他身上左胸处的鱼鳞甲已经被破开了一道口子,里面不时有血涌出。

“汉人的盔甲救了你一命。”看着呼征身上穿着的鱼鳞甲,慕容平左手缓缓拔出了刚才给了呼征鬼神难测一击的马刀。

引以为傲的武勇在慕容平的双手刀术下被击得粉碎,呼征第一次心中生出了绝望,他不该回头和这个可怕的鲜卑人对阵的,可是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

“整个鲜卑,能躲过我这一刀的不过十几人。”慕容平张开了双臂,两柄马刀就如同铁翼般扬起,浑身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气势,“南匈奴的左贤王,你的人头是我的了!”接着双脚一夹马腹,一人一马冲向了呼征。

呼征看着猛然冲向自己的慕容平,挥起了自己的刀,一股大力透过刀柄瞬间撕裂了他持刀的双手虎口。

慕容平右手所持的重刀带着雷霆般的力量狠狠劈在了呼征双手所握的百炼刀上,连带刀身一起斩入了呼征的左肩,接着他朝呼征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眼前一片雪亮刀光,呼征知道那是慕容平的左手刀,下一瞬间他只觉得身体一轻,眼前漆黑一片,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前冲的骏马带着慕容平与呼征的尸体交错而过,嵌入在呼征左肩的重刀带起一阵刺耳的挂骨声,这时呼征的头颅仰天低垂,只剩下颈间一层皮连着尸体,血泉冲天而起,洒落一地。

只是一合,呼征便已身死败亡,慕容平拨马而过,看着从马上掉落的呼征尸体,看向那些因为呼征之死,而拼命起来的呼征亲兵,朝身旁的慕容家精锐高喊起来,“让这些南匈奴的勇士下去陪伴他们的主人。”

随着慕容平的高喊,慕容家的精锐们爆发出了可怕的战力,虽然呼征的亲兵靠着一腔血勇和他们杀了个旗鼓相当,可是很快他们的士气就枯竭下来,被一一斩杀。

半个时辰后,整个战场一片死寂,呼征和逃出的一千名亲兵被慕容平亲自带兵全歼,没有一个活口剩下,看着手下送上的呼征头颅,慕容平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后道,“悬于旗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策马踏上了归途。

慕容头看着投降的两千南匈奴士兵,想到了慕容平离去时说的话,“这一仗,我们不要俘虏!”慕容头的目光移向前来询问自己如何处置这些俘虏的本家子弟脸上,右手做出了下劈的手势。

“杀,一个不留!”呼喊声响了起来,骑在马上的慕容家骑兵挥刀冲向了跪在地上的两千俘虏,在他们凄厉的哀嚎和诅咒声里,毫不留情地砍下了他们的头颅。

意识到自己中了鲜卑人疑兵之计的羌渠知道为时已晚,在连续几次试图突破慕容野王的骑兵队伍未果后,他果断地下令全军撤退,并且没有留给慕容野王趁势追击的机会。

夜晚,全军汇合后,听着慕容野王的回禀,慕容平并不以为意,南匈奴的右贤王虽然是头老狐狸,不过胆子小了些,这样的人不足为虑。

“大人,我们杀了南匈奴人的左贤王,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火光中,慕容头朝慕容平道,南匈奴人虽然已不是当年的草原之鹰,可是若倾全族之兵也不是他们能抵挡的。

“南匈奴现在不过是汉国养的一条狗罢了,我还未放在眼里!”看着慕容头和一旁沉默不语的慕容野王,慕容平笑了起来,“檀石槐要我出手,不过是想知道汉国的实力。”

“大人?”慕容头和慕容野王不解地看向了慕容平。

“对我们鲜卑,不,是整个草原来说,汉国才是最大的敌人。”慕容平看着东方,眼里露出了几分忌惮。

“大人,汉国有什么可怕的!”慕容头撇了撇嘴,以前他们可是年年都去汉国劫掠,檀石槐这个大王更是拒绝了汉国的封王。

“过去不可怕,可是现在不同了。”慕容平看向慕容头,冷笑起来,“汉国只要守着长城,不跟我们贸易互市,没有布匹精铁,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打。”

“好了,不必说了。”看着还想要反驳的慕容头,慕容平挥手道,这几年汉国沿着幽州,并州的长城重新加固了不少堡垒,而且守将也不是泛泛之辈,只要汉国现在的天子不像以前的天子一样骄奢**逸,长城的防御只会越来越强,如今草原上的冬天越来越冷,一旦贸易被封锁,又不能从汉国劫掠物资,恐怕用不了汉国动手,一场大风雪就能让他们死伤惨重。

慕容平一个人回了营帐,只要他做出消灭南匈奴的态势,汉国一定会出手,虽然被檀石槐当枪使了一回,可是他也很想知道汉国如今究竟有多强,这几年虽然他和檀石槐等各大部没有出手,可是那些前往汉国边境抢掠的部落,全都铩羽而归,就可以看得出汉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汉国了。

两天后,南匈奴单于庭,得到儿子呼征死讯的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怒不可遏,他怎么也没想到鲜卑人竟然敢杀了他的儿子。羌渠也被这个消息吓呆了,他本以为鲜卑人最多是把呼征抓起来,哪里知道鲜卑人不但把呼征杀了,还把他的头颅挂在了旗帜上,这已经是**裸地宣战了。

羽林第十二军团驻地,段颎和荀攸得到单于庭送来的消息时,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已经带着四万大军出发四天了。

中军大帐内,羽林第十二军团的各级军官和参谋都已经到齐,谁都想不到鲜卑人对南匈奴的报复如此疯狂,不但杀了左贤王呼征这个日后的南匈奴大单于,而且将他的头颅挂在旗帜上,这等于是在羞辱整个南匈奴。

荀攸的眉头紧锁,鲜卑人明明知道这样做,就是跟南匈奴不死不休的局面,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这已经不是冲南匈奴去了,而是针对帝国。

段颎在宣布这个消息后,立刻下达了全军准备出发的命令,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盛怒之下带兵出击,根本不是鲜卑骑兵的对手。

一众军官和参谋退下后,荀攸看着一脸冷色的段颎道,“将军,鲜卑人是在逼我们和他们打骑兵会战,这一次恐怕是个圈套。”

“檀石槐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段颎冷声道,“他不过是指望着我去救南匈奴人。”

荀攸看着目光里闪着不屑的段颎,第一次觉得这位帝国名将在军事上的确是无人可及,只是一眼就看穿了对手的意图,只是他不明白段颎打算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将军难道不打算去救大单于。”

段颎看向了身后的地图道,“南匈奴人四万大军,没有五万以上的兵力,檀石槐是困不住他们的,若是再算上他要对付我,他这次起码要调动近十万的兵力,这基本上已经是鲜卑的全部兵力,你觉得他能在高柳留多少兵力防守?”

“将军,是要围魏救赵?”荀攸立刻明白了段颎的意图。

“围魏救赵。”段颎看着荀攸,摇头道,“你觉得我们奔袭到高柳,还能有多少力气,檀石槐一回军,我们就是全军覆没,到时救得了南匈奴,却救不了我们自己。”

“那将军是什么意思?”荀攸看着段颎,发觉自己完全弄不懂他的企图。

“派一支偏师直插高柳,檀石槐必然回军救援,我们半道击之。”段颎看了眼荀攸,目光冷冽。

荀攸愣住了,段颎的这个军略,实在是高明,高柳是檀石槐的死穴。

“这一次,我要檀石槐尝尝败北的滋味!”段颎盯着地图上高柳所在的位置,一拳重重地砸了上去,檀石槐自起兵以后,带着鲜卑人整整劫掠帝国边境十几年如入无人之境,说起来简直是整个帝国军队的耻辱。

荀攸退出了中军大帐,他知道这一仗,已经全在段颎的掌握之中,只是这一切真地会如段颎所预料的那般顺利,他不能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