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马站渡口有名无实,只是江边耸着一块石碑,上面草写五字“青马站渡口”而已。不过穿江而过的石矴步可以提供行人渡江方便。矴步是整块大石砌在江底,一步一块矴石,横跨百米青衣江面。有趣的是每隔六、七步还有一块多余的矴石,仔细一想就会明白这是便于对面行人避让。一路踏矴过江若遇行人,便可早早让在一旁,可见当地民风的淳厚。

村路都是卵石砌成,金旗不由多看几眼,要知道这都是青衣江水千年冲刷而成的,说不定有什么宝贝隐在其中。好不容易见到一位老人坐在门口石墎上抽烟,赶紧凑过去,递上一支中华烟,问:“老人家,我能问个地方吗?”

老人呵呵一乐,说:“客人太客气了,问个路有什么能不能的,问吧。”

金旗不抽烟,此刻也点了一支,蹲在老人对面笑说:“我听说青衣江有个使武的门派叫青衣门,想去访访,不知在那里能找到?”

老人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咳了几声,才说:“青衣门在青衣峰上,青衣峰在靑衣江上游,往上去六、七十里地最高的山峰就是青衣峰了。小老只是听说从没去过,客人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流言?”

有故事!金旗一震,又提上一支烟,为他点着才问:“外面听说青衣门要和别的门派比武,所以我想去看呢。老人家也听说了?”

“前两天就有好几批人经过,有电视台、有报社的,都扛着大机器,出了高价由人带着赶往上坳村了。上坳村离青衣峰最近,进山就是,不过听回来的人说山口有人守着不让进。晚上在上坳村小山包就能看见青衣峰红光闪闪,说是剑光。”

“青衣门真是仙人呆的地方?”

“差不多吧,采药人都上不去的山峰住着许多女子,不是仙人那能够办到?”

“老人家,你见过哪些仙人吗?”

“听说她们下峰就成了凡人,或许见过也不知。上坳村有许多娃子从小就被招上山修仙去,听说很能呢。上坳村人也不招惹事,日子过得还挺舒坦,比我们中坳、下坳强的多,过年更节飘来的香味馋人呢!”

有宋诗这种理财能手在外面拼杀、捞财,青衣门的小日子当然不会差。

金旗明白了,站起身把才抽了三支烟的中华递给老人,说:“我想去看看,这就走了。”

老人摇了摇手说了声慢,转身进屋,不一刻又出来,说:“全是山路,带着也能照个亮。”递给金旗一支粗干枝,枝头缠着浸过桐油的破布。

接过土制火炬,金旗心里热呼呼的。黑沉沉的山路火光就是明灯!

脚下是湍急的奔流,身边是重叠的山峦,越往前走山越峥嵘、水越激荡,而脚下的山径却愈发窄小坎坷。金旗干脆漂浮起来,凌空飞行犹如朝遥远处掷去的一颗星丸。在阳州他就试过飞行,那时还胆怯,只敢跳跃式的飞越。回来后从“太阴宝鉴”中查阅了有关技能和法诀,才知自己太过愚蠢,太阴流稍一催动人就能悬浮起来,而且想待多久就能待多久,同样太阴流作用于涌泉穴,有点像喷气式飞机一样,身体就能凌空翱翔。后来发现“神斩”也是飞行载体,他在太湖上试过,腾身站在“神斩”之上,意念催动,哪可叫闪电式!不过掠过的光彩太过耀眼,非常之时才可使用,否则必定引起轰动。所以此刻在丛山峻岭中自由飞舞、翱翔对于金旗来说是一次快乐的修炼和享受。

不远处有星火点点的灯光,上坳村到了。金旗悠悠落下,朝灯火处走去。

Н省齐淮晚报记者齐帆处境很尴尬,由于出发时匆匆忙忙什么都没准备,此刻连晚饭都没着落。到了上坳村才知道十几个闻讯赶来,不同电视台、报社的记者居然是不受欢迎的人。村民不但不接待,连茶水也拒绝提供。崭新的百元大钞换几个鸡蛋都没人理。无奈之下众人在村外找了处平坦草坪三三两两就地而坐,也就扎营了。齐淮晚报这次来两名记者,除了齐帆,男记者老徐正拱在省电视台三女一男记者堆里讨近乎,说是争取弄些吃食回来,可是除了能远远听到他沙哑的笑声,半小时过去也没见一丁点面包屑。现在来一块烤鸭多好,那怕一碗方便面也行,最差也来个卤蛋呀!

齐帆抱着双膝坐着,面前有一堆小火,夏季枯枝稀少,捡了十几根省着用,只能燃燃小火苗。觉得有点冷,牛仔裤加短体恤按说是能过夏夜,可是为什么自己越来越冷?听到腹中传来咕噜噜声响,齐帆才明白是饿的。她抬头望着十几步处连着的四个火堆,似乎有丝丝香味传来,是武林报同仁在烤食物?她很想厚着脸皮冲过去蹭几口,可实在丢不起那个人。正犹豫着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首一看是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男人。她眼睛不由自主地盯向背包,遐想着一双手从背包里掏出……

男人不客气地坐在齐帆对面,还真的从背包里掏出让人眼花缭乱的物品:真空卤鸡、茶杯、速溶咖啡、水壶、桶装矿泉水、面包、甚至还有一瓶红酒,这些东西让齐帆的口水都快流出来。男人只是对齐帆淡淡笑了笑,就手脚麻利地忙开了。像变戏法似的不一会儿热汽腾腾的咖啡已经端到齐帆面前,男人低声说:“让你久等了,请。我姓金,可以称我金先生或者金同志都行。”

齐帆无法抗拒浓郁香味的诱惑,顾不得矝持接过咖啡就凑上去抿了一口,想想一个人中饭、晚饭都没下肚突然来杯咖啡是什么感觉?更饿!还好这姓金的男人很细心、很到位,一盆卤鸡加面包已经端到面前。

喝过吃过,齐帆才想起谢谢。她打量对面的男子,月光下一双很特别的眼睛令人震撼。她不由轻“呀”了一声,小心说:“很感谢你的晚歺,我叫齐帆,齐淮晚报记者。金先生也是来看青衣门之争的吗?”

齐帆幽幽地叹息一声,说:“这里似乎不是同一个世界,昨天在中岰村还好好的,一到上岰村就全变了,人是那么冷淡、山是那么冷峻,连重金请来的向导都不敢进村,到村口就掉头走了。他们说上坳村人都是青衣门的傍系亲属,村人有许多子女都在青衣门习武,上坳村很封闭,从不接待生人。开始我们还不信,不料情况比向导说得更严重,别说接待,连水都不给一口,目光中凶狠的样子就像我们是敌人一般。”

金旗心想要是没有如此戒备还能保持门派的百年神秘?这种封闭的古武门派关门造车,虽然固步自封很难进展,但其纯洁性倒是值得赞叹。他又问:“这么说你们来后并没登青衣峰,并没看见比武激斗?”

“青衣峰在那里也弄不清,怎么登?白天在山里转了一整天也没找到上山的路。向导曾说过没有上岰村人带领没法进山。白天我们听到远远的山峰上传来轰隆隆的响声,还有不时划过的光亮,看样子还真有青衣门,真有修真人,真有修真人之间的争斗。”齐帆手托着下颏,望着远方,眼睛里充满迷惘。

“齐记者以前不信?”金旗轻轻问。

“以前相信世上有比少林、武当更利害的武功,可也仅仅局限于武功而已。眼前的青衣门和长白禅意门已经跳出古武的概念,证明了果然有仙存在,人经过修炼是可以超凡入圣的。我对此很向往,这不仅出于记者的职业,更是一个普通人对未知世界的憧憬。这里十八位记者都一样,宁愿冒着危险和饥饿选择留下,希望明天能找到一条上山的路。”说话间,齐帆突然想起了为什么咖啡加卤鸡的香味没有惊动十几步远的同行们呢?别人拉不下面子,老徐也拉不下?她惊讶地转身望去,起雾了,白茫茫一片,也就能看清眼前一摊,别的全被浓雾掩去。

金旗知道她在看什么,来时随手布了个迷雾阵,就怕别人闻香而来妨碍自己,现在该知道的全知道了,也该走了。他站起身,淡笑说:“齐记者可以休息了,送你一件衬衫,青衣江边的夏夜还是有些许夜凉的。再见。”

齐帆接过衬衣,不知说什么好,看他隐入浓雾之中。满地的歺具、食品、还有一瓶红酒都留了下来,人却走了。很奇特,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他是谁呢?留下这么多的食品是为照顾自己明后天的生活?陌陌生生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那么体贴?齐帆一时觉得头脑很乱,心里空空的。

突然,传来老徐的惊呼:“小齐,这……这些好东西那里来的?啊!居然还有红酒?”

齐帆回过身来看见半跪在草地上的徐记者正激动地捧着红酒,满脸亢奋。远处好几个人都奔了过来,这个“酒”字在静夜中传得很远。齐帆突然发现漫天的浓雾全消散了,无影无踪,月下的青衣江宛如一条闪光的银链,弯曲着伸展开来……

独自在群峰之上飞翔,是不是感觉自己像个幽灵?

既然知道青衣门在青衣峰,而青衣峰又是群峰中最高之峰,那么接下来寻访就很容易了。远远望去前面笔直入云的巨峰险峻万分,根本不可能住人,然而近了才知道峰上有路、有屋宇、庙堂、居然还有花圃和亭阁,星星点点的灯火从峰腰一路撒向峰颠,在夜幕中犹如璀璨的明珠。

渐渐接近,看得愈发清晰,奇怪的是在青衣观前广场的另一端围着一堆火堆坐着许多人,一个个法相庄严地盘腿端坐,一看就知在打坐调息。火堆后大片狰狞山石上也坐着十几个家伙,看气息好像是一流高手。旁边岩石下还有几名伤者正躺着呻吟。尽头悬崖前石亭中也盘坐着三位长须飘飘的老者,从他们身周外溢的仙灵之气,当是金丹初期的修真者,其中一人似乎还受了伤正在自我疗伤。亭外和火堆旁都有持械巡逻之人,里里外外也有上百号人,猜想一定就是入侵方长白禅意门的门人们了。

金旗不敢过分接近,唯恐被发现就无法暗中行事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两派打斗停息了?也不知道打斗结果怎样?很想进青衣观找宋诗了解情况,又怕暴露身份,来时就打定主意暗中帮助,除了宋诗,双方都别知道自己身份,所以只能作罢。再一想可不可以抓一个敌方人员拷问一下结果呢?想到做到,他观察一番发现最外侧一块巨岩上有两名身材瘦小的黑衣人正在闭目修炼,岩石离火堆有五、六丈远,而巨石下恰好是悬崖,所以无人警戒,这是个好机会!至于怎样不动声色地擒获两人,金旗早就想过试试“镇天印”,只是“镇天印”动静好像大了点,必须用“迷雾阵”辅之。主意打定他无声无息地接近巨岩,一路十指纷飞,一连串的法诀和手印随风飘出。

渐渐天穹中仿佛落下一片纱帐,晃晃悠悠地把巨石岩笼罩起来。岩上入定的两人根本无知无觉,金旗暗中得意正准备擒拿,突然一声厉叱响起:“小心,敌袭!”只见石亭中左右两位老者化风扑来,其余打坐之人也纷至沓来。眼看偷袭不成,金旗再不犹豫,左腕一振青白光彩忽闪,像两只光之巨掌凌空抓向两个黑衣人。同时右腕中神斩迎风幻成丈余大斧,正面劈向扑来的两位老者。

两老毫不迟疑掌中白华连闪,两柄耀眼光剑凌空猛袭从天而降的巨斧。就听“啪、啪”两声脆响,一片光弧乱耀,天上落下无数碎屑。巨岩上方青光消失,一道灿烂银屏在众人眼前冉冉朝天穹升去……一刻隐没。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两位老者嘴角挂着血痕,跌坐在地,身周全是本命飞剑的碎屑。一招,仅仅一招,长白禅意门的两位金丹长老双双身负重伤,连附有本命真罡的仙剑也粉碎了,而敌人连面都没见到。天啦!长白禅意门下个个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更令人震惊的是敌人竟然带走了长白禅意门的两位公主!这仗还能打吗?原来沉浸在胜利喜悦中,斗志昂扬的长白禅意门人像突遭冰水淋头吓愣了,听到一声清咳才还过神来。

石亭中原来正在疗伤的老者慢慢踱出亭来,先探掌在两位伤者背上按了一刻,紧皱着眉头说:“立即紫鹰传信,敌势滔天,请掌门增授。另外加紧守卫,三官、四官速为青眉、一官疗伤,为其服长白九转金丹,不得延误。春儿、夏儿、随老僧来。”说罢重回亭内。

这位老者正是长白禅意门第二把手,总护法白眉长老,今年一百二十多岁,是长白金丹高手之一,而且已至金丹中期。这次约战青衣门不仅仅是报河市折戟之仇,主要是发现青衣门有隐身高手,程度可能已达金丹期。这大大动摇了长白禅意门的修真霸主地位,而且引起杀心的还有贪念。从不显山露水的青衣门突然暴出金丹高手一定有原因,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新发现了修真秘诀,才能猛地突破。对于百多年仅仅停留在金丹期的长白禅意门来说,新的修真秘诀诱惑力太大了!这次出动北京禅意门全部,长白派出金丹高手白眉长老和青眉长老以及座下二十四名护法僧,一共一百零八人浩浩荡荡奔袭青衣门。并且发出江湖贴任何帮青衣门的行动都将视之和禅意门对敌,所以尽管楠县汇集了不少古武门的传人,但没有一个敢到上岰村的。原以为对青衣门出动三个金丹高手一定势如破竹,手到擒来,谁曾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