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离开,心中一阵茫然,自己对这魔幻阵毫无了解,真正看得清的区域也就脚下十丈方圆,在这灰沉沉、黑沉沉的雾气幻影中能走出去么?从未有过的一种沮丧顿时袭来,两腿都有点发软。找块干燥些草地坐下,闭目调息,让清凉的太阴流一遍又一遍沐浴周身,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慢慢返过神来,睁目四观一切如故,魔幻阵中时间仿佛停止,四季从不更迭。金旗毫无办法,只能茫目地朝前挪动脚步。

上百丈外景色大变。一片湖,正确说一片黑湖,即使在“目识境”中黑色的、稠稠的湖水一样死一般沉寂,无波无浪,掷下去的泥石也激不起一丝水花,直直地沉没不见。死亡之湖!这是金旗第一个念头。难道生灵们争生恐后就为到达这片毫无生命迹象的死湖?

突然远处爆出一片光弧,黑焰翻腾,湖水开始搅动,像是有巨兽将要跃出。金旗吓得连退十步,连八级神器“神斩”也感到威胁似的振动着剑身,慢慢幻化成战中状态的巨斧。

光弧越来越强烈,湖心死水像扯裂开来一般划破一道口子,一柄巨大到吓人的黑色利剑正从裂口处冉冉升起,仿佛上位者蒞临凡间。黑焰四喷,魔火缠绕,巨剑升至半空凝立不动,剑锷上一颗黑色晶体犹如切磨成无数棱面的钻石熠熠生辉,璀璨夺目。更诡异的是金旗感觉到黑晶体像只独眼正注视着自己,也就这一眼体内原本隐伏不动的魔息猛地惊醒一般,自动在经脉中运行起来,而且越来越猛烈……巨剑和九天魔尊的魔息有呼应似的,巨剑上缠绕的魔焰也一张一缩传递着特有的信息。

哇赛!可以想象巨剑正是九天魔尊的武器,也正是整个魔幻阵的阵眼、动力、核心。它磅礴的魔力吸引着大林葬中所有的猛兽毒物,曾至修习毒功的人,(例如巫门的唐成)像朝圣一样拥来礼拜它们心目中的至高无上,万死不辞。正因巨剑是九天魔尊的兵刃,此刻它才毫无恶意地显身,并且试作交流。

他不由自主地慢慢腾空而起,双手一张两团暗金色的魔息化着无数焰火发出猎猎声响,仿佛在向巨剑发出招唤。很奇怪的行为?金旗并无这种行为意识,完全是身不由己。很危险,他强行加强太阴流的运行,可惜效果甚微,反倒是魔息像憋屈许久终得释放一般疯狂地奔腾起来,滔天怒意瞬间完全控制了金旗的心灵、躯体!

“主人是您吗?愤天已经等待了九千年,守卫着主人的魔殿,用尘间万毒粹练了九千年!主人,愤天在等待你的招呼、等待你战斗的指令!愤天早已准备好了!”

幽暗中传了一阵古怪的声音,金旗脑域一片混沌,身体的反映只是伸指往下一点。

巨剑顿时一颤,古怪之声又起:“愤天为主人开启魔殿。”只见巨剑凌空轻轻一挥,稠厚的黑色湖水蓦地裂开,露出黑晶石铺砌的长长通道……

这些黑色晶石是什么宝贝?我们的主人翁第一个念头居然又是寻宝,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财迷大大!

“主人,你是存身于愤天的剑鞘之内。九千年前老主人布下困天幻魔大阵和石宫死阵时,把愤天剑鞘化着勾连通道,也是唯一通道。”古怪的声音在回荡。

金旗急问:“我们这是去那里?”

“石宫。”

“石宫不是死阵吗?”

“是的。”

“那为什么还去?你存心害死新主人么?”

“不。愤天只是遵循老主人遗命办事,不论何时何地愤天均和主人同在。”

人家说的光明磊落,而且生死同在,还有什么可说。漂亮的黑色晶石是剑鞘的内壁,而剑鞘又是通入所谓石宫的唯一通道?一把剑鞘有多长,为什么老是走不完?疑问化为神识向四周散去,这是问讯。

怪声叹息着:“愤天从未走过通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通道只能使用一次。至于愤天的剑灵根本不了解老主人的大魔道,所以无法回答主人关于剑鞘长度问题。”

在茫然中继续前行,黑色通道似乎没完没了。金旗对于古怪的,自称愤天的黑剑剑灵觉得很神奇,很有一探的冲动。反正长途无聊调侃一番也算一乐。想了想问:“剑灵是什么东西?剑的灵魂么?”

古怪的声音响起,居然还叹息一声:“咳,正确说是剑的奴仆。黑剑是老主人神兵,取名愤天,在百毒千魂中粹炼过,曾渴饮千仙血、怒夺万神魂。九千年前仙魔两大阵营中高高飘扬的黑色魔旗,旗标就是愤天。我是地狱冥府六头咒死犬,有三千年修为,被老主人封印我魂魄打入愤天剑锷之中,成为守剑奴。按仙家而言也可以称为剑灵。守剑奴没有自己的魂魄,随剑而存,随剑而灭。我的三千年修为可以使愤天化一为六,战斗时同时出现六剑,这正是我六头的魔力。”

金旗听得毛骨悚然,什么地狱咒死犬?想想也是可怕、邪恶之物,为什么既保持着自己的灵识,又不反抗甘愿做守剑奴呢?疑惑地问:“你就没想过不当守剑奴?”

“为什么不当守剑奴!还有比守剑奴更荣耀的地位吗?这可是魔尊的愤天之剑啊!”

金旗没想到古怪声音有些恼怒,当奴仆还当得这般自傲,令人巨汗!再问:“九天魔尊究竟去了那里,为什么你会尊我为新主人?”

“我无权知道老主人不告诉我的事,所以不能回答主人第一个问题。老主人离开时命令我掌握困仙大魔阵,以魔丹为凭确认新主人,并带主人去石宫。”

“你怎么知道我有魔丹?”

“主人魔丹的魔息和愤天息息相通,主人一进困仙大魔阵愤天就感觉到了。”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必须去石宫?”

“不知道,只是老主人命令。”

看来是把傻剑,连做事的原因也一问三不知,气死人!难道石宫中藏有什么秘密?金旗心里稍定,至少没有什么恶意吧?否则干脆用愤天一剑毙了我也不用绕如此大弯子。不过魔尊的事也说不准,全是率性而为,就连该死的通道也弄把剑鞘什么的走也走不完。正瞎想着,前面露出一星光亮,像隧道出口似的。渐渐接近光亮,怎么回事?居然是一个圆弧型的底,密不透风的坚硬物质,正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居然没有出口?疾速返身,啊!原来长长的甬道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有,全成了圆弧型的金属壁,更可怕的是金属壁正在变化,渐渐向中心收拢……金旗有点手足无措,自从获得强大的异能以来从从容容成为习惯,特别是经过青衣峰一役,远远超乎常人的能力再没有恐惧和惊慌,然而这时所有的软弱重新回归,甚至感到自己正在不由自主颤栗。

“愤天,愤天,你这个可恶的愤天,你在那里?该死的滚出来!”徒劳的呼喊,没有回音。这时他才意识到也许是个圈套、陷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自己的性命呢?

圆弧型的金属壁真的成了一只球,而且还在收缩,已经成为直径一米的球体了,仍然在收缩。金旗跌坐在球壁上,垂目硬逼自己进入练功状态,渐渐周身泛出银光灿烂的霞彩,并且之间还掺杂着浓重的暗金光弧。这些光辉形成另一个圆体屏障抵御着金属球壁的不断挤压……

这是力量的较量,很难说谁对谁。只是千古魔阵受到反抗后所产生的反作用,太强大了,尽管貌似天下第一人的渡劫高手也无法抗衡,所有的防御力量在一瞬间破裂,像蛋壳似的挤碎了。金旗只觉的天旋地转,随即被高高掷出……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古代庙宇中,很宏伟的那种古埃及式神殿。完全是巨大石柱顶起的圆型穹顶,高达三十多米,石柱方型估计十个人是否能围住。应该有上万平米的高大殿堂吧,两旁各上百根方型石柱就可以推算出纵深面积。对此只有两个字:伟大!站在门口朝里望去石板铺地、石板作墙、石板拱顶,石天石地给人异常的厚重、强大之感。

石璧镌刻着粗犷却又极其异端的壁雕,细看竟然是一幅幅相关联的画册。

一枚怪蛋幻化成蛇状东西,继而吞食了深渊之中九叶九蕾的植物,长成九头巨蟒;巨蟒和像恐龙般生物搏斗,最后昂立在无数龙尸上;九头巨蟒长到高山仰止的程度,开始吞食月光;巨蟒幻化成九头巨人,屁股后跟着无数妖魔鬼怪;九头归于一头,成了一个狰狞的巨汉;大海深处火山爆发,巨汉采到黑晶石铸剑;剑成,名“愤天”;巨汉稳坐山颠接受无数妖魔鬼怪朝拜;愤天在地狱毒池中粹炼;群魔劈山挖地修造九天魔宫,并祝贺加冕“九天魔尊”称号;巨汉在天宫似的神殿外偷窥一名美妙少女;少女沉浸在溶溶月光中精炼一枚铜镜似的宝鉴,一道道银色亮光在宝鉴上闪烁;突然巨汉抱住少女飞遁天外;巨汉和少女强行结合,不久男婴哇哇落地;少女,不,应该是少妇,怀抱男婴,含笑把宝鉴套在孩子胸前,背后巨大的魔尊仰天大笑。

最后一张石雕篇幅特别大,镌刻也粗糙、模糊,但是还能分辨:天外云层中飞来无数仙兵仙将,群山丛林中跃出数不清的妖魔鬼怪,中间七位神仙般人物正围斗九天魔尊;浮雕最下角连续几张小图:少妇怀抱男孩在刻石;少妇飞升时朝下插入“愤天”,魔宫消失;少妇最后看了男孩一眼,朝远方抛出,继而又掷出铜镜般宝鉴;然而少妇朝斗场中心飞去。

看完这些,金旗整个人发抖,无力地瘫坐在石地上,整整三天三夜没动一动。

三天后金旗站起身来,有点发愣,弄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到了如此宏伟壮观的石宫之中。好像记忆被人做过手脚似的,从“愤天”劈开黑稠死水开始到眼前,中间过程没有记忆,被人为清洗?还是根本什么也没发生?弄不清,完全没有丝毫影像。他试着检查内腑,元婴在紫府静静修炼,越发神俊,赤条条的小身子上右胸印着太阴宝鉴的烙印,这是宝鉴和元婴溶合后的记号。元婴宝光隐隐闪烁,看样子很快又要突破。渡劫突破就是大乘,大乘就是真正神仙人物,这可能吗?不过一想到渡劫突破要应天劫金旗顿时有些沮丧。

正想收回内视,突然发现经脉中有两股气息在平行运息,同样朝气蓬勃,同样强悍无比,一金一银,正确些说是一暗金一亮银,互不干拢,互不影响地携手并进,奇怪?原来魔识入体时仅一细缕,被自己强行压迫在某个体内区域,什么时候如此猖獗,占了老子半片内息?此惊讶还没结束,更大的惊骇吓人般出现。

下丹田中又有一个元婴正在打坐调息。天啦!怎么会事?

这个异类元婴漆黑一团,黑中泛着金色宝光,看上去很神秘。所有暗金气息由她处出发,又回归于她处,吞吐之间像模像样没有一点含糊。更神气的是元婴头顶横着一把黑光闪闪的小剑,模样熟悉,细想就是“愤天”!啊!金旗惊呼起来,震得身周灰尘四漾。等等,他伸手摸了一模身上厚厚一阵浮尘,惊得瞠目结舌,如此多的尘土说明自己在这个巨大的石宫中呆了多少日子?一周、一月、还是一年?为什么这段日子没有记忆?这段时间中发生了什么?他长叹一声仰天躺下,眼瞪着高高的圆穹顶目瞪口呆。

最终还是接受了所有已经发生的变化,他下意识的认为九天魔尊、月光少妇和自己有关,有莫大关系。男婴、宝鉴更是有无法割舍的因果情缘。他不认为自己就是那个男婴,毕竟九千年了,一百个男婴也该寿终正寝了。可是肯定的是其间必有因果,因为太阴宝鉴九千年后依然如故。不可思议,却发生了。太虚幻、神玄,却仍在发生。

想到关联猛地想起九天魔尊的意识当时发泄中逼入柏冬儿体内,慌忙内视镇天印,又吃惊不小。柏冬儿消失,多了一颗漆黑呈亮的珠子,并且无法探测珠子内藏些什么。对此只能无奈地感慨一番,弄个精致玉盒收好黑珠。现在大致对自己有所了解,双元婴之人,特别是暗金魔婴到底具备何等神通,不知,暂时也不想知道,太吓人!而且在这个凡尘间,凭渡劫晚期修为足够横着走,要这更强大的魔能有何用?既来之则安之,有个胆敢偷抢仙女,搏斗天神的黑金魔婴也不错,他至少是个够胆、够狠的大角色!

站起身来重新流览石壁上月光仙女亲手雕绘的十二小幅、一大幅,整整十三幅神话传说,心中的感叹万难用语言表达。徐徐走来,奔入眼帘的是巨大的高台,足有两丈高,一式青石相砌坚实得无法想象。一步步拾级而上,跨上最后一级时腿一软差点摔倒。为什么?吓的,被满眼珍宝吓的!

三百平方米左右的平台居中是一张类似床的东西,左侧两张椅子、一张大长桌,右侧是一排三只大柜。床呀柜的为什么说类似,因为这些床柜桌椅在金旗眼里是翡翠,一式帝王绿、玻璃种的极品翡翠,是金旗这位翡翠专家从未见识过的有着生命力的罕见翡翠!无法形容的激动、亢奋,伸手轻轻抚模完全能感觉到翡翠内部缓缓流动的,让人舒坦无比的气息。九千年前的宝贝呀,精挑细选作为九天魔尊的卧房家具岂能弱了名头?哈哈!金旗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