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都会好的,前几天我不是很倒霉吗?等你哥病好了,你来找我,我给你找事干,洗头房就别开了。”

喜鹊抬起头,俏脸上泪水没干却绽开了笑容。病**的毒龙脸红红的、眼湿湿的一言不发,心里却有许多话说不出口。金旗握了握他的手,说了句保重就走了。

急着回来是因为兜里放着一件宝贝不方便。刚进门他就急着把瓷罐挖出来,把从钟长湖那里买来的那方堂泥砚放进罐中,想了想又掏出了墨玉寿星。刚把瓷罐重新埋结实,屋外就传来陈忠的大嗓门:“旗子,快出来看看。

“看什么?”

走出屋门就见一辆崭新的别克商务车停在泥路上,深蓝色很酷。他惊问:“问谁借的,崭新的车呢。”

“借的?难道我们还要借车?”陈忠把行驶证抛给金旗,喊着:“看清楚了,谁的大名!”一清早陈忠第一件事就是买车,别克是他梦想已久的,今天终于出手买了回来,原因是金旗给了他二百万卖翡翠原石款的百分之十,尽管现在钱还没到手,但是金旗说的他相信。

把金旗拉上车才告诉他:“隔壁古艺斋周老看了陶盆照片问价呢,现在正店里等着。”

古艺斋老板周秋生是河市古玩行里魁首之一,虽然店开得不大,但是雄厚的实力经常收购重磅之物,香港有人,下水也通畅,所以行里很受人尊重。听说周老要货,金旗不由问:“你看这盆能卖多少!”

“你朋友想卖多少?”

“五十万。”

“我们开价八十万。”

金旗点头同意,虽说陶盆是皇家御用,但是陶盆不比瓷器,差了一个档次;再说有残八十万只能算虚价。五十万能出手也是看它稀有罢了。他提醒:“要不要说明有残?”

陈忠随口说:“说个屁,凭眼光吃饭,行当规矩。不过周老能看出来,老人精着呢?”

古玩行当吃药上当常事,有人明知上当了反不吭声,假货当真货卖。张大千只画了一张寿桃图,市场上流传着几十张寿桃图,而且张张当真迹卖,就是这道理。突然车子猛地刹死,金旗差点一头撞上车玻璃。陈忠指着车前说:“你看。”

狭窄的乡村小道中间躺着一条棕色的狗。金旗下车走近一看,狗的后腿折断了血淋淋地挂着,狗目微闭气息很弱,看得出狗伤得很重。没有多考虑扯下一只衬衣袖子,把狗腿扎紧、固定,抱进车里,催着陈忠绕道宠物医院给捡来的狗办了住院手续,并且付了十天的费用。

两人这才匆匆赶到古玩店,可惜客人已经走了。梅玲连声埋怨:“有车了还这么慢,周老足足等半小时气呼呼地走了,我留也留不住。”

金旗笑说:“他走了我们可以去么,上门请罪嘛。顺便还可以把你的银勺子带去给周老看看,也许有意外收获。”

陈忠心领神会,从里间捧出一只锦盒和金旗一起出门。毕竟财大气粗,古艺斋装饰得古色古香很讲究。博古架上摆得满满的,醒目的是正中间一尊翡翠观音,豆种葱绿,水底还可以,现在也算几十万以上的好东西了,金旗这种玩玉人对此垂涎三尺。一直想过过手,把玩把玩,周老却十分吝惜。现在想到自己的满绿玻璃种,对这尊豆种葱绿观音像立即放下了。

“周老,小辈们来给你赔罪了。”陈忠一进古艺斋就敞开大嗓门。这也是一种功夫,随意中带着豁达和幽默,叫人不得不原谅他。

店堂中伙计是位中年人,他告诉两位周老正在后堂陪客人,交代若来就直接去后堂。两人拱了拱手直接进去。

周秋生七十多了,身体硬朗红光满面,正和一位老者叙谈,见陈忠他们进来忙道:“陈少莫怪我早辞,因为有客人啊。”说着,指了指坐在一旁的老者介绍说:“这位是香港博古堂董事长钱伯平钱老。”

陈忠、金旗忙上前拱手见过钱先生。钱先生一身中装,清瘦雅致,戴着圆圆的金絲眼镜,一看就是个有身份的人。双方寒暄几句分宾主入座,伙计送上等香茶。陈忠性急,先说:“上午给周老看得汉代陶盆是旗子朋友的,所以叫旗子直接来谈。谁知路上偶遇一位朋友,有一件小东西顺便带给周老看看,所以来迟了。”

周老摆摆手,说:“无妨。陈贤侄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给钱老看看。”

陈忠掏出锦盒打开,小心地送到周老面前说:“周老请掌眼。”

周老接过锦盒,戴上老花镜反复看着盒中银勺,又找来放大镜,把银勺正反都琢磨透了方递给一旁的钱伯平,说:“这是乾隆年的银勺,真货。你看,银勺背面花纹里还有纪晓岚大学士的微刻,这可是少有的东西。”

“哦?”钱伯平略略一惊,奇道:“真是大学士的东西?”看了半天才点头肯定。锦盒小心放在茶几上并不还给陈忠,这是一种语言,卖买的俗语,意思是我想要了。

周老见此立即问价。陈忠试探着说:“小侄不敢多要,五万可好?”

二老相视一刻扬声大笑,也不作回答。周老拿起茶几上原来放着的汉陶盆照片,问:“好像有残呢。”

陈忠望了金旗一眼,欠了欠身说:“二老随便给吧,小侄相信二老眼力?”

周老说:“陈贤侄很滑头,叫我们两个老家伙不好意思砍价。钱老,你看是不是就按刚才说得?”

钱伯平点了点头。周老重新细细详察了照片才说:“那好,我们商量过陶盆先按四十五万定下,到时看过现货若成色好再谈。当然不如照片就什么也不说了。两位认为可以吗?”

陈忠刚想说话,金旗己经抢着开口了:“钱老的话是板上钉钉子,过七天小侄会亲自把汉代陶盆送来,不过……”

钱老看着金旗问:“金贤侄有话请说。”

“我本想再推荐二老一件好东西,只是朋友把价格抬得高了些,所以有点不敢出口。”

周老哈哈大笑,道:“有钱老在不怕贵,只怕不是好东西。金侄只管说。”钱老在一旁笑眯眯地直点头。

金旗笑说:“金某有个朋友祖传一尊南阳独山墨玉寿星,玉色纯净、包浆十足、品相完美无缺、十足汉代汉八刀极品、栩栩如生是金某平生仅见。依小侄看是件弥足珍贵的宝贝。”

钱老神色紧张地大声追问:“真是墨玉寿星!”

金旗肯定地说:“玉是墨玉中的上上品乌云片,工是汉代玉工中的上上品汉八刀。如此结合的一尊尺高的墨玉寿星,千真万确。”

“东西在何处?”

“就在小侄身边。”

这时大家才发现金旗还挎着一只旧帆布包,包是黑色、衣服也是黑色,不说还真不明显。钱老催着要看,金旗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长形布包,谨慎地放在中间桌上,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尊乌黑莹润的寿星像出现在大家眼前:很大,足有一尺半高、半尺方圆,独块墨玉雕就,几百年岁月给予的无法作假的包浆漂亮得叫人发呆。看似简洁的不多几刀,可是飘飘洒洒的长须犹如在动。不愧为是中国历史上杰出的玉雕工法――汉八刀!

钱老颤抖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缕缕衣折,感受着古玉的泰和温润,很久才长叹一声说:“家父九十大寿在即,他从商一生攒下诺大家业,一年前就嘱我寻一尊寿星,指定非要墨玉的。可是现在那里能找到质地上佳,料子大小合适的墨玉料。独山、和田、青海、辽阳都找遍了,运回来的玉料近一吨,还是找不到一块家父称心满意的墨玉料,更别说好的雕工了。终于矮子里拔长子找了块山料,请扬州雕工做了三个月,家父看了一眼就说根本不是那个味。全家族都在找到今天为止希望全无。”

金旗把刚斟满得香茶送到老人面前,钱老感激地喝了一口,继续说:“家父为什么一定要以墨玉寿星为自己做寿,他不愿多说,只说是夙愿,一个生者对死者的承诺。言谈之中听得出份量。我们全族八十号人加上在世界各地的商务朋友又开始寻找。我这次来河市就想二千五百年的历史之地也许会有希望,刚才还在和周先生商量登报事宜,不曾想金先生大福星就到了,墨玉寿星就出现了。太好了,金先生,钱某不知怎样才能表达此刻心情,只能再次重重地说两亇字――谢谢!”

室内一时很安静,大家都在品味钱老的话,思考着一个老人对一尊墨玉寿星的执着。其实有时珍贵的不是追求得到的结果,而是追求中万般努力的过程。为了一个目标全家族动员起来,共同寻找,共同做一件事,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老人欣慰的事。也许这才是老人真正的目的。

钱老转身对金旗说:“我们来个游戏。你在纸上写上卖给我的价格;我也在纸上写好我愿出的价格,一二三同时亮出,看看结果怎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别出心裁金旗很喜欢。不一会儿两人都写毕,陈忠念道:“一二三,开!”两人同时打开纸条。金旗写得数字使陈忠吓了一跳,600万!再看钱老写得,更叫陈忠目瞪口呆:1000万!

买家出价比卖家高,高出四百万,历史上都没有,别说在我们生活中。今天却有,钱老出得一千万不仅仅是钱,也是对金旗的感谢;对家父的敬重。在他眼里这尊墨玉寿星不仅仅值一千万,简直是无价之宝!

金旗推迟再三也推不掉。结果银勺五万元,钱老一笑之中也收了,说要给家父一点小惊喜。三个人一起去一趟银行办好了钱款的问题。晚上自然钱老请客,酒把四个玩古玩的男人都带到了玩自己的境地,最后只有金旗还保三分清醒。

一位女服务员托着一只银盘走来,对金旗说:“先生,您的电话。”

电话找到饭店来了?是谁打的?

“谁!快说!”

“你喝酒了吗?还清醒吗?不说话表示你还算清醒。告诉你,一个叫烟儿的姑娘被人打了,现在在我这儿。她说只有你一个朋友,你能来吗?”

电话里冷冷的声音金旗听得出是谁,她能找到自己一点不奇怪。奇怪的是好端端和白领结婚的烟儿怎么会被人打了?他觉得头很晕、很痛、像要裂开来似的,对着话机吼道:“我……”话没说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宽大的澡盆里,泡在温暖的热水中。澡盆边沿坐着穿了一身睡衣的宋诗,她背对着自己,眼望着镜子,正用手撩着热水洒在自己露出水面的胸脯上,有一下没一下懒懒的样子看得出她正在动心思。侧面看她的脸部线条柔美之极,肤色粉嫩犹如精心打磨抛光后的羊脂白玉。好的女人细细地把玩比玉更有滋味,产生这个念头金旗心里大惊,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毫不忌讳,毫不羞耻地像个男人起来?他刚动了动身子宋诗的目光立即落下,望着有点尴尬表情的男人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转身而去。

金旗“轰”地一声窜出澡盆,见一旁衣架上还放着一条男式内裤,试穿顶合适的。稍稍梳理一番才出来。这是在宋诗天灵花苑五号别墅里,一楼客厅布置简洁明了,却也赏心悦目。宋诗坐在侧面沙发里,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职业女装,紧绷的裙摆下,肉色莹润的双腿合并侧靠着,很淑女的样子。金旗禁不住多看了几眼,立遭美女的卫生眼。他戏笑着坐下,端起早已泡好的清茶,喝了一大口露出很爽的样子。

“烟儿疯了,精神上受到很大刺激。不知为什么会流落街头,而且满身伤痕。她有时清醒,问她什么也能正确回答;有时满嘴胡话,完全是精神不正常的表现。昨天下午她一直在娱乐中心门前徘徊赶也赶不走,我恰好路过听她嘴里念叨着你的名字就带了进来。问了再三才知道她叫烟儿,认识你,其他就是糊话了。找到你时你正醉得不省人事,我只能先作主把她送进了通安精神康复医院。”宋诗冷冷地说着,语气之中全无了昨夜的妩媚,高挑得眉宇间隐隐透出冷厉之气。

这才是她的常态,一个从事娱乐业的女性能温柔可爱么?金旗暗暗想着,说:“谢谢你。我马上就去通安看烟儿。”

“钱我交了三万,她住3病区,4号床。”

金旗点点头,注视着宋诗问:“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宋诗怔了一下,摇摇头说:“没事,也许有点累,你可以走了。”

态度很冷漠,金旗也不知所以然。站起身刚想走,宋诗指着沙发茶几上的一只金壳手机说:“这手机你拿用,找你也方便些。”

超薄纯金外壳一款很时髦的手机,金旗迟疑了一下还是拿了,心里想着什么时候也送她些什么。对于昨夜的风流金旗并没放在心上,他以为就像给人治病一样,病好了医生也就没事了。

急急忙忙赶到中医院正好喜鹊、毒蛇都在。金旗把烟儿的情况一说,喜鹊急得都哭了。和毒龙、毒蛇打了个招呼,带着喜鹊直奔通安。精神康复医院在树山山下,是个安静的养身之地。医院分轻度治疗康复和重症关闭两部,烟儿属于轻度治疗康复,她的主持医生是个姓张的中年人,对家属态度很冷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