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陌生又熟悉的城市…

收到了陶朔的信,很厚的一封,还有一盒磁带。

陶朔竟也有这许多的波折。

表姑去世时,他违反了部队纪律,军校的指标没了,还得提前复员,被安排到一个小单位,做些可有可无的工作,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索性辞了职,参加了酒吧乐队,搞自己喜欢的音乐。

兰花把磁带放进播放机里,陶朔低沉的略带些沙哑的歌声传出来,有清脆的木吉他伴奏,听着他浅浅的吟唱,兰花的心放得很平、很平。

朋友的信息就这样没有预见地纷至沓来。

收到了姜芳菲的信,寄来了几本中文专业的书,说是她们学校一个有名的老学者编写的,让兰花不要放弃自己曾有的梦想。

信末她说,联系上秋白了,找她问兰花的联系方式,估计很快就能收到秋白的信了。

兰花就盼着秋白的信,觉得有好多好多的话,只能跟她一个人讲。

秋白的信也来了,也是厚厚的一沓。

讲些在**的事情,是兰花想也想不到的。

说她已经成家了,丈夫是她们上一级的校友,叫王尽忠,很俗的一个名字,不过笔名兰花可能还会记得,叫“亡目”。

亡目,呵呵,又是一个已经尘封了的朋友的记忆。

对这个朋友的记忆,因为他的特立独行,依然是十分鲜活。

他比兰花高一届,美术系油画专业,兰花想不起是如何结识他的。

他是怎么样特立独行的一个人哪,喜欢画一些不明所以的零乱的拼图和颜色,喜欢写一些晦涩的不让人读懂的诗词和歌子,喜欢讲一些佛和圣经的古怪哲学,更喜欢一个人傻愣着,把身边的人当作静物。

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选择了去**,现在,又成了秋白的爱人。

他们就应该是在一起的,兰花觉得,有些轨迹,不管怎样的曲折,总会会合到一处。

而她和张俊,只会是两条相交的线,汇合之后便是永别。

她怎么会有这么唯心的想法,她摇摇头,只把最深的祝福写进给秋白的回信里。

至于考研,她有些自己的打算。她从那个学者的著作里重新找到了奋斗的方向,不过,那至少是她带完这届学生之后的事情。

她对她的学生,有着不能推卸的责任。

再没有任何理由,不给兰花颁发优秀教师的称号了。

已经荣升校长的常主任,亲自把奖状递交到兰花手里,台子底下,她的学生们用力拍着手,脸上涨得通红……

兰花妈找村里的马三仙算了一卦,说他们家闺女还会有劫,年关的时候,家里一定要多挂些红色的东西,将这个劫冲了。

兰花妈便给兰花置办了整套的红衣红裤,又里里外外挂了红灯笼贴了红门神。

兰花爸在对联上下了功夫,凑了个“金光金雨进锦绣人家,吉时吉运及洪福齐天”的对子,横批是“否极泰来”。

兰花便穿了大红的棉袄,围了大红的围巾,在大红的灯笼下面,听村里人大声地调笑,说便是新媳妇儿也没见这么红过,老贺家明年是要走宏运了。

萌萌并没有回来,听萌萌妈说,跟以前的老同学出去耍去了。

兰花心里有些所动,用力撇撇头告诉自己,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兰花明显对庄乃周冷淡下来,他急了,不再是从前那般什么都了解的神情,他追着兰花说:“我以为……”

兰花很干脆地回答:“没有以为。”

他又问:“你难道……”

她也很干脆地回:“是的,从来没有。”

兰花眼神里透出来的坚定,让他知道,他没有任何机会。

他竟然从来就没有机会,那他在张俊和兰花之间做过的恶人又有什么意义?

他不但没得到他以为肯定会得到的爱情,连很好的哥们也失去了,他有些大大的伤心,这大大的伤心里,更多的是他觉得,到头来,他竟然什么都没捞着。

兰花想,她说的是过分了些,可是那么玲珑的一个人,不会太过执着的。

果然,很快就在传庄乃周跟医院的小护士好上了,学校给已婚职工分房子的时候,他们麻利地办了婚礼,兰花也去参加了,新娘子是曾给兰花打过很多针的小李。

庄乃周携着一身婚纱的小李,在人堆里游刃有余地穿梭,特意在兰花这桌上多敬了常校长几杯,常校长喝的晕乎乎地,不停地拉着兰花说,兰花的婚事他包了,多好的孩子呀。

常校长果真给兰花做了几回媒,兰花连看都不去看。

刚开始以为是这姑娘心气高,后来发现她是毫无此心。

他也是知道一点她跟张俊的事,他趟了这么多河过来,对这些事情早看淡了,少年心性毕竟是抗不过现实,早分手了也早做其他打算嘛,可这姑娘,这又是何苦呢。

当兰花跟他讲,带完这届学生她准备继续考研去,他虽然有些吃惊却也觉得欣慰。

他想那样的生活才是对她最好的吧。

所以他说,现在就准备着,年底考一次试试,他相信兰花肯定没问题的。

兰花原本是去准备挨批的,没想到却是得到了这么多的支持和鼓励。

她的这许多感激说出来,都感觉太轻了。

日子真的是紧张而充实。

大部分时间给学生,间或用来备考,没有太多时间回家,回去也常是过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年底全县统考,她班成绩很不错,这是已经想到的了,自然又得一张优秀教师的奖状,她把它仔细折起来,跟上一张折在一起,她想可能这是最后一样了。

她不知为何这么自信,她就是觉得,这次她一定没问题。

去她的大学校园参加的研究生考试。

坐了一夜的火车去了,借住在大学同学那里,考完又匆匆赶回来。

她没有告诉萌萌,虽然可能离她只是咫尺的距离。

她不去想张俊,一想到那个人的名字,便在手心用力地刺一下。

只在临走的那个晚上,去了她表姑的那个小屋,屋子已经卖给其他人了,开门的陌生人问找谁时,她忍不住流了泪下来,她想这个城市跟她,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