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送葬的队伍浩浩…

第三天,什么都准备齐全,陶烁穿了孝子衣,拿了孝子棒。

他不太明白该做什么,但他很虔诚地按照正平叔要求的做,对他而言,这是他唯一能为他妈做的了。

来送葬的妇女竟然有一大群,由萌萌妈领着,也都带着孝帽,挂着孝裣,叽叽喳喳地跟赶集一样。

哭丧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村外的坟地出发,到村口的时候,萌萌妈一声尖利的哭唱“我的姐姐呀,你就这么走了呀。”

扑通一下伏到地上,其他人也都跟着伏到地上,含混地哭唱着些话,有的哭唱着:“你这苦命的人呀,早去早托生呀——”

有的哭唱着:“你咋这么狠心,留下我们娘俩呀。”

还有的在哭唱着:“一送送你出了门哪,二送送你到村口呀——”

那或许是过去很流行的挽歌或者情歌。

陶烁已经沙哑的哭声夹在中间,凄厉得让人心里发颤,兰花哭着过去搀住陶烁,被萌萌妈从后面拉住衣角,说:“孝子就得这样,让他哭……”

出了村口,大队伍分为两拨,男人们继续往前,去坟地安葬骨灰;女人们就折回来绕村子一圈,撒些纸钱、哭唱两句并且捡些石子,兰花那里的风俗,捡的石子越多死去人给的福气就越多,萌萌妈的孝帽里已经放满了石子还在低头跟其他人抢。

妇女们叽叽喳喳地聊着些话,问啥时候吃哭丧饭,都说要去萌萌家吃,恭维萌萌妈说她家油水多的,萌萌妈就很兴奋地说:“昨天去割了十斤猪肉哪,净是红肉枣。”

边说还边用眼瞥兰花妈,这个兰花妈自然是比不起,就小声地跟兰花说:“要去都去,最好都别来咱们家”。

突然有个人嚷:“呀,旺旺咋混老娘们堆里啦?”

又听见另一个人叫:“旺旺是想吃我的奶哪,他妈**子早瘪啦。”

众人就哄笑起来,兰花妈把儿子从人群里揪出来,揪着旺旺耳朵直接先回家了。

兰花夹在她们中间,感觉这葬礼就像是场闹剧。

她想老家人讲:“红事白事皆是喜事”,或许都是如此吧。

晚饭时候,男人们也回来了,男人们全都上了酒桌,有菜吃还有酒喝,女人们蹲在地上只有碗面条,不过来奔丧的女人们已经很知足了。

吃过晚饭,众人皆酒饱饭足地回去了。

陶烁、兰花一家、萌萌一家、还有本家几个长辈的还熬着。

陶烁跪在她妈的牌位前,一动不动几个时辰了。

兰花有些不忍心,怕陶烁撑不住,萌萌她妈眼睛一剜说,孝子就得跪着,得跪到十二点送安魂轿子时。

十二点钟一响,众人就起身了。

萌萌爸前面举着安魂幡、安魂幡是用白布扎成的长条形的旗子;本家的几个抬着金山银山,金山用金色的纸扎成,银山用银色的纸扎成;兰花爸和陶烁抬着送魂轿,送魂轿跟普通的轿子差不多,用竹篾做框,白纸糊面,黑纸封顶。

里面点了截白蜡烛,旁边搁着兰花她表姑的灵牌和生辰八字之类。

起轿的时候,原本很轻松的几个人都变得十分严肃,领头的一个长者简单地嘱咐了句“噤声”,一行人就出发了。

兰花就跟在这群人的后面,摸黑往山里去,并不知道到底要去到哪里。

天很黑,只有轿子里发出微弱的光,那光在风里摇曳着,兰花看着那光,看着它被吹得摇摇晃晃,很怕下一阵风过它就熄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会在哪里停下来,就见到那一盏火烛的微光,在前面一晃一晃,像要把自己带到另一个天地。

有的时候恍惚感觉,在这条路上已经是走了许多年了。

烛光停下来,众人落了轿,还是悄不声息地进行。

兰花的父亲,掏出火柴,手颤颤地划了几下,并没有点着。

后来不知是哪个把吸着的烟袋在轿子一角轻轻一磕。火起来了,起初很小,慢慢地掩住了蜡烛的光芒。

众人围着轿子慢慢地转,兰花的父亲每转一步边念叨一声:“玉珍走好,玉珍走好……”,刚开始是低低的祷告,到后面是无法压抑的啜泣声。

兰花看着她父亲的背影,佝偻的背微微地颤着。

她看不清父亲的容颜,但这不甚清晰的声音,在这个夏日清凉的夜里,像是一场秋霜一样击到了她。

她在这个凄冷的夜里,为她表姑和父亲,第一次泪如雨下……

过了头七,陶烁就走了。

最舍不得的是旺旺,跟屁虫似的围着陶烁转,陶烁也不烦:“弟呀,弟呀”地叫。

旺旺已经是18岁的大小伙子了,行事还像个孩子。

“做个孩子不好么?”兰花想,旺旺并不是傻,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有谁说孩子傻呢?

张俊来了不少信息,兰花把bp机揣在兜里,时常看看,心里很是安慰。

她给张俊写了几封信,趁家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寄掉了。

兰花去学校报到,见到从前的高中同学。

看着眼熟,一下子叫不出对方的名字。

人家倒挺大方,主动介绍说:“我是庄乃周,普通班的,跟你们班张俊是哥们。”

“是梦蝶呀。”总算想起了对方的别号,张俊提起过,说完了又觉得有些唐突,看对方很高兴的样子好像也并不十分在意。

兰花和庄乃周都教高一,高一共四个班,没有重点班。

常主任说,重点生都集中到县城里了,计划生育嘛,学生一年比一年少。

不过他又接着强调:“没有重点也要创造重点,这帮孩子的脑子都不差,山窝窝里出来的,都拼了命的想考出去,这一届就看大家的了。”

眼神撇到兰花和庄乃周这边的时候,庄乃周的身子挺了挺。

很快就敲定了,两位老教师任一班二班的班主任,庄乃周任三班的班主任。

“四班的班主任嘛”,常主任顿了顿,用眼环了四周一圈,说“我看就贺进一吧。”

这么一说,四周就有些议论之声,兰花也有些差异,他们学校历来的规矩,是用老不用新,用男不用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