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兰花的第一次出…

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不知前面还有多远,张俊也开始喘粗气了,握住兰花的手心里攒的全是汗。

两个人只要一坐下就可以斜挨着睡过去,后来有些时候,爬着爬着就好像已经睡着了。

看到更多的观音造像,观音披着红布,极像是着红袍的关羽。

天气越向上越冷,或许已经是后半夜了。听偶尔路过的人小声议论,中天门快到了。

到了中天门,离山顶也不远了吧。

风很大,从四处吹过来,透进骨头里。

张俊租了两件军大衣,找了处稍微避风的地方,把她整个的裹起来,依然感觉是抵不住的寒气。

他把头靠在兰花的肩窝里,极力地张开臂膀,把兰花环进自己的怀里。

四处风很大,少有行人。

又下起雨,这次是倾盆的大雨,天色也变得墨一般的黑,亭子四角的路灯在瓢泼的雨中闪着微弱的光芒,像是抖败了的弱者,提一起一点精神。

张俊摸索着用自己并不温暖的嘴唇去温暖兰花。

兰花的脸庞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他吻过她冰冰的额头、冰冰的眼睛、冰冰的鼻翼、直至冰冰的嘴唇。

兰花也用失去温度的嘴唇去回吻他,她的嘴唇都有些冻僵了,她吻的时候感觉有些机械,她把自己仅有的一点体温用舌头一点点传给张俊,也从张俊那里得到他仅存的体温。

他们两个拼命地纠缠着,把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温度都溶在一起。“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兰花恍惚间想到了这句名言。

雨一直下,太阳没有出来,看日出的愿望彻底泡了汤。

兰花说“太累了,要不往回走吧,反正没日出看”,张俊说“都爬了一夜了,怎么着也爬上顶啊”。

于是继续往上走,没走多久就到了,离山顶的距离原来只有“咫尺”之遥。

山顶上一派开阔,雨后的空气里水气弥漫,朝下望去,遥遥的石阶呀、郁郁的树木呀都隐隐地笼在水雾里,像是缥缈的幻境。

忽见大片大片的雾气从山谷间浩浩荡荡地开出来,如同波涛汹涌的海浪,仿佛是驮着成仙的山精要腾空而去。

兰花和张俊很快都处在这层厚厚的“白云”中了,白云就围在张俊的腰间。兰花打开方便袋去捕捉这些神奇的云彩,明明捕捉到了,打开袋子却是空空如也。

原来这就是神奇的“泰山云海”,兰花没想到,在以为错过了的时候,真正的奇妙还在这里等着她。

下山的路没想到这么难走,兰花都不敢相信是自己爬上来的。

紧十八盘从上面看下去,差不多成90度的直角,望一眼都头晕目眩,一个不留神,说不定直接跌下去,摔成一堆不堪入目的肉酱。

兰花腿抖着迈不出去,张俊只好跟她并排坐在石阶边缘,看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

有挑山工过来招揽生意,黑瘦黑瘦的两个人,背驮得厉害,皮肤泛着黑釉质的光芒,突出的肩胛骨上结着厚厚的伽子。他们很渴望地询问:“两个人,下紧十八盘,四十元?再少点也行”。兰花在那一刻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他佝偻着在毒日头下拔草,想起他也是这么黑瘦的一个人。

这就是自己的父辈呀,她急急地摆着手说“要不得要不得”。张俊却说“让他们有生意可做,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既然挑山工抬着人都能走下去,何况是两个又不缺胳膊又不少腿的年轻人呢。

兰花把心一横,扶着护栏一步步往下挪了。

注意力全在脚下,并没有精力去细察身边的景色,有时候碰到成片的石碑,会停下来,细细地浏览一下。

泰山石碑随处可见,不同时代都用这种方式留下印记。石碑上放着很多的小石子,据说在石碑上搁一粒石子,这块石碑上承载的历史的力量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呢?是考上研究生?还是跟张俊在一起?还是考上研究生,这样才能跟张俊在一起?

她突然认识到,考上研究生就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她不知道自己可以许个什么样的奢侈愿望,她更清楚的是“如果考不上研究生,她什么机会都没有,连许愿的机会都没有了”。

下了山直接去赶火车,没有买到坐票,走了几个车厢才找到两个空位,旁边是一对60岁左右的老夫妻。

老先生胖乎乎的,跟他们热情的打招呼,老太太闭目养神,看起来有些疲惫不堪的样子。

坐火车就是这样,大家都是过客比较放得开,又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也就很容易聊在一起。

很快了解到,老先生夫妻都做文字研究,这次专门到泰山上临摹各个时期各种风格的石碑。

兰花也对这个感兴趣,于是共同话题就更多了些。

老先生是个很健谈的人,聊了汉语言文字,聊了泰山石刻,聊到了平生的梦想。

他说最大的梦想就是有四间大瓦房,最好还带一个有围墙的小院,小院里种上些花花草草,还要种几棵树,要种就种枣树,到了秋天结一树红灿灿的枣子。

兰花问,是不是跟鲁迅的《枣树》一样的?

老先生拍一拍头说:“对,就要那样的。”

老太太半眯着眼喃喃自语:“做梦吧你,地皮多贵。”

“我们那里就有很多这样的房子啊。”兰花有些不解,她实在想不到这样的房子有什么可以值得向往的地方。

她向往的是高楼、电梯以及抽水马桶。

老先生更有了精神,像个孩子一样好奇地问:“描述一下,什么样子的?”,老太太直起身来,看起来也很感兴趣的样子。

兰花有些羞赧,也有些自豪。

她一直以为农村如同一块抹布,没想到这块抹布上也有城市人所不能拥有的自然和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