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万民拥立

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感情的事就是不讲道理的,程怀亮何其精明,八面玲珑,足智多谋,可偏偏对敌人宇文霞着了迷了。

张小七看出了端倪,便向他问起来,他也没隐瞒,很痛快地承认了,“是呀!我就是看上宇文霞了,怎么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么不对的?不瞒你说,自打在播仙镇见到她第一面,我就喜欢她了!”

张小七忙劝道:“程贤弟,你一向聪明,怎么在这事上犯糊涂了?这个女子你也敢喜欢?你还是听我一句劝,断了这个念想吧!”

他不劝还好,这一劝,程怀亮可不乐意了,“小七兄,你说这话可就不厚道了!我喜欢一个女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初,你也不是跟我一样吗?当年比武招亲,我追求嫂夫人,可是被你打得鼻青脸肿啊!敢情你现在不愁了,天天跟嫂夫人柔情蜜意,你侬我侬的,可我还是光棍一条呢!”

“怀亮,你误会大哥了!”李恪帮忙解释,“大哥也是一片好心,这个宇文霞居心叵测,手段毒辣,一贯喜欢魅惑人心,大哥是怕你被她蛊惑、利用啊!”

“我觉得没什么,要说起来,公主不也擅长此道吗?”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嫂子,我们走!”阿史那云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拉着翟珊大步走开了。

张小七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程贤弟,宇文霞跟公主可不同啊!公主那是一心一意为了殿下,为了大唐舍生忘死,可这个宇文霞是反唐逆党的首领,背景复杂,她对咱们恐怕只有利用,没有真情,你可千万别被她的外表迷惑呀!”

“事在人为,你和嫂夫人不也曾是山大王吗?没准她将来也会加入咱们呢!”

张小七见他铁了心要追宇文霞,也没辙了,“程贤弟,你主意多,我也说不过你,也罢,以后遇事好自为之吧!”

这时候,城中的战事宣告结束,尉迟渥密的残兵也基本被肃清了,张小七众人跟吐迷度相见,大家都喜不自胜。

当下,众人一起回到王宫,接管城池,清点府库钱粮,张榜安民,自不细表。

至此,张小七的大军一举吞并了于阗国,兵势日盛,虽然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在外人看来,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流落他乡,无处栖身的逃犯了,而俨然已成为一位炙手可热的西域霸主了!

转眼又过了数日,张小七处理完了于阗城的善后事宜,对众人道:“我还记得咱们刚逃出来那会儿,整日担惊受怕,吃了上顿没下顿,受尽了磨难,谁能想到咱们一路磕磕绊绊,数次遇险,又死里逃生,最后竟然走到了今天,唉,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叫人感慨万千哪!”

“是呀是呀!”李恪也深有同感,“这一路危难重重,咱们能走到这一步真是上天庇佑啊!现在天就快亮了,我想父皇英明,也不会再让咱们等多久了!”

“眼下还有一件事亟待要办,我想在王宫搭建灵堂,用尉迟渥密和阿史那薄布的人头为我死去的一百多兄弟祭灵!等此事办妥,我的一桩心愿也算了了,咱们就回到播仙镇,安心等候皇上的恩旨吧!”

众人应诺。

次日,王宫各处白幡高悬,灵堂也已被布置停当,里面摆满了死难兄弟的灵位,灵位前的香案上放着两个木匣,分别装着尉迟渥密和阿史那薄布的人头,张小七众人皆穿缟素,趋至灵前,焚香祭拜。

灵堂外,朱老大和吴老三等一众兄弟垂手而立,站满了院子。

张小七又回想起当日众兄弟被害的惨状,不禁泪眼婆娑,“兄弟们,我们来祭拜你们了,你们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害死你们的恶人已经伏诛,你们的大仇终于报了!

遥想当年,你们在我等被逐塞外,含冤莫白之时,毅然相随,不离不弃,这一路上,我们走大漠,越戈壁,千里跋涉,历尽了艰辛,不想你们跟着我还未过上一天好日子,就惨死在小人之手,客死他乡,我张小七愧对你们哪!”

他说到伤心处,几度哽咽,泪如雨下。

李恪在一旁劝道:“大哥,逝者已矣,节哀顺变吧!好在天日昭昭,弟兄们大仇得报,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张小七点点头,抹了抹眼泪,又带着众人再拜叩首,起身走出了灵堂。

正这时,忽而一名士兵急匆匆跑进院子,禀报道:“大人,王宫外面聚集了很多百姓,他们说,他们在于阗城外的玉龙河中打捞出了一块奇石,要献给大人!”

“什么?什么奇石?”张小七不明就里,朝士兵一挥手,“走,带我们出去看看!”

他们一出王宫大门就吓了一跳,外面的街上人山人海,百姓们摩肩接踵,都踮着脚,抻着脖子往门口处张望。

王宫门外台阶下的大车上放着一块巨石,这石头高两丈有余,石头两侧和背面都雕刻着蟠龙,正面光洁如镜,上面刻着一首诗:“红日升扶桑,将军挽弓长,神犼飞天日,世出大漠王!”

张小七心中疑惑,一指这巨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车旁边的一个百姓慌忙跪伏于地,“张将军容禀,昨日,小的途经玉龙河,忽见河中间水流震荡,水下竟隐隐有红光闪烁,我甚感蹊跷,就驻足在河边观望了一会儿,不想那水越流越急,很快形成了一个大漩涡,这奇石便从漩涡里露了出来。小的以为,这一定是天降祥瑞,故而我立刻找来了附近的一些乡民,将这块奇石捞上来献与将军!”

“祥瑞?一块石头也能称为祥瑞?你把它送给我作甚?”

“将军难道还没看出来吗?请您看看这石头上刻的诗,第一句红日升扶桑,指的是一位英主即将横空出世,第二句将军挽弓长,这一个弓字和一个长字合起来就是张,意指这位英主是一位姓张的将军,仔细想想,这诗说得不就是张将军您吗?”

“哦?说的是我?”

张小七还没回过味来,“嗷!”一声吼叫突然在空中炸响了,好似平地惊雷一般,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激灵,忙仰头往天上望去,但见云朵间倏地闪出一道金光,一只怪兽飞了出来。

这只怪兽身形庞大,在天空中摇头摆尾,张牙舞爪,奔着下边的人群就扑下来了。

“啊!妖怪!”百姓们哪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魂飞魄散,一个个趴倒在地上,面如土色,动弹不得。

张小七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不是那只独眼兽吗?“孽畜!休得伤害无辜性命!有种冲我来!”他紧盯着独眼兽飞来的方向,气运丹田,做好了战斗准备。

然而,独眼兽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在他头顶上方盘旋了三圈,低吼了几声,便又腾空直上,遁入云中去了。

整个过程也就在片刻之间,危险过去,人群中忽而有人大叫起来,“乡亲们!这怪兽我以前从书上见过,它叫犼!是天神的坐骑呀!”

百姓们闻声,这才反应过来,那名献奇石的百姓神情激动,高声道:“神犼飞天日,世出大漠王,张将军,这是天意呀!我等臣民恭请将军顺应天意,晋位称王!”

紧接着,周围百姓全都跪了下来,“请将军顺应天意,晋位称王!”

张小七毫无准备,乍一听,懵住了,“你、你们说什么?”

“我等请将军晋位称王!”

“称王?乡亲们,这可使不得呀!我张小七出身草莽,就是一介武夫,哪有称王的命啊?承蒙乡亲们抬爱,小七愧不敢当,你们赶快起来吧!”

“不,将军,现如今,西突厥式微,阿史那薄布已死,北边的阿史那欲谷又被将军击溃,咱们西域正需要一位新主,统领万民,而将军以区区一千余军兵,连挫强敌,纵横西域,所向披靡,将军即位已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请将军万勿推辞了!”

“神犼现,大漠王!神犼现,大漠王!神犼现,大漠王!”众百姓齐声高呼,连在场的军兵侍卫们也跟着喊了起来。

见此情景,张小七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了。

吐迷度上前道:“张帮主,不,张将军,眼下万民拥戴,您何不趁此机会,即位称王啊?我回鹘所部愿誓死为将军效命,助将军攻城略地,开辟一番雄图霸业!”

“不成!”张小七摆了摆手,“你不要再说了,你们都不要再说了!我若称王,岂不是要背叛大唐吗?男儿立世,当以忠义为本,我张小七既为唐人,自当为朝廷尽忠,怎能怀有二心,背弃自己的祖国?”

“可这是天意,将军不要逆天而行啊!”

“西域需要一位英主,请将军顺从天意民心,称王吧!”百姓们苦苦相劝。

程怀亮在张小七耳边低声道:“眼下这局面,你说什么都没用,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张小七点点头,对下面的百姓们撂下一句话,“称王之事断不可行,大家还是散了吧!”随即带着众人匆匆返回王宫,关闭了宫门。

进得殿内,众人各自落座。

外面,百姓们似乎还没有散去,呼喊声一阵高过一阵,“神犼现,大漠王!神犼现,大漠王!”

程怀亮笑道:“小七兄,要不你就干脆当这个大漠王算了,天时地利人和俱在,你还犹豫什么呀?”

“当个屁!这种时候,你还在拿我开玩笑!快帮我想想,这平白无故地,闹得是哪一出啊?”

程怀亮顿了顿,还没说话,阿史那云噗嗤一笑,“哎呦,程公子,瞧你这为难的样子,该不会是惦记着心上人,不想说出来吧?”

“哪有?公主还是小瞧怀亮了,我不过是理了下思路而已。”程怀亮忙解释道。

“这有什么好想的?之前宇文霞把咱们从密道里放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决不会有这么好心,她虽然没有当面要挟咱们,可必然会在背后捣鬼,这不,煽动百姓立大哥为王,一旦大哥举兵自立,背叛了朝廷,到时想不跟她联手都不成了,这招可比阿史那薄布那不入流的招数高明多了!”

“公主说得在理,可你还是太高看宇文小姐了,她只是个听命办事的人而已,整件事的幕后主使应该是那个归义城的老城主啊!方才,突然冒出来的独眼兽不就是他的坐骑吗?

如今,那老城主拉拢咱们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知道了这一点,再逐一回想一下咱们和归义城间的纠葛,很多咱们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都能被解释清楚了。

最早,在河心岛大战时,他本想派出独眼兽将咱们除掉,助张道玄成事,可却被小七兄击败了,那一战,他见识到了咱们的实力,起了招揽之心,其后,咱们蒙冤出逃,他派宇文霞假扮公主,几次刺杀殿下,抢劫库银,抢夺龙纹玉戒,其最终目的无非是想挑拨咱们和朝廷的关系,阻止咱们回唐啊!

只要咱们留在西域,他们便可想方设法对咱们进行劝诱,将咱们笼络到他的麾下。让公主进归义城,再通过公主向咱们传递一个善意的信号,让咱们以为他们都是扶危济困的好人,这恐怕也是他们拉拢咱们的手段之一呀!”

“哎呀!这么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啊!”张小七恍然大悟,“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应对呢?”

程怀亮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宇文小姐已经走到明面上来了,还好对付,可是那个老城主的武功深不可测呀!现在他对咱们还抱有希望,不会动咱们,可一旦他对咱们失去了耐心,痛下杀手,咱们该如何抵挡啊?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呀!依我之见,咱们为求自保,应该把态度弄得模棱两可一些,给他们留一线希望,尽量避免触怒他们,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可是他们反唐,我们保唐,事关大义,又如何能模棱两可?难道要我听他们的话、叛唐自立吗?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