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菜肴一个接一个地端上来,表演随后开始。总共一个半小时,安排了十二个节目。出来的居然全都是熟面孔,果然是星光熠熠。

聂利柏出去敬了一轮酒,笑吟吟地回来坐下,将酒杯举到甄陌面前:“小陌,你也敬你一杯。”

“不不,应该我敬你。”甄陌赶紧拿起面前的一杯红酒,跟他碰了碰。

聂利柏是典型的北方汉子,一向豪爽,酒到杯干。今天他大部分喝的是白酒,偶尔也喝红酒,一点也不在意喝混酒容易醉。

甄陌很清楚他的酒量,那是深不见底,完全不敢跟他拼酒。甄陌的胃不好,很少喝白酒,聂利柏也明白,这时不但不勉强他喝白酒,还不断帮他挡酒,又让助理去打招呼,让集团里的人都不许灌他酒。甄陌觉得轻松许多,心里也领了聂利柏的这份情。

酒至半酣,出来唱歌的人居然是沈安宁,让甄陌不由得一怔。

下面的场面太乱,沈安宁没看见甄陌。他这是第一次秀舞技,十分投入,跳得非常好,歌声也清亮动人,顿时引来台下阵阵喝彩。

聂利柏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忽然凑到甄陌耳边,笑着说:“这孩子跳得这么好,如果有一天忽然断了腿,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甄陌脸上的笑容未变,也凑到他耳边,斯文地笑道:“心情自然不会好。如果有人让断他腿的人四肢齐断,不知那个人会是什么心情?”

“当然不好受。”聂利柏笑着看他,仿佛在看一个虽然任性却让人钟爱的孩子。“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不知他的朋友会有什么反应?”

甄陌从容不迫。笑得越发温和:“我是光棍一个,无亲无故,哪里会知道这个呢?倒是聂总有父有母有兄弟。朋友遍天下,知己十多个。如果他们出了什么意外,不知聂总会有什么反应?”

聂利柏笑着看了他一会儿,点头道:“我的小陌长大了。甄陌牵了牵嘴角:“这要多谢柏哥地栽培。”

这句话里的含意,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虽说玉不琢不成器,可那种鲜血淋淋九死一生的琢磨也实在太残酷了点。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对聂利柏来说是天堂般地极乐享受。对甄陌却是地狱般的黑暗岁月。截然不同地感觉,却是同样的刻骨铭心。不过,有那三年打底,无论以后将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甄陌自信都可以从容应付,因此,这个“谢”字,他是发自肺腑。

甄陌跟着聂利柏的那三年里,完全是逆来顺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伶牙俐齿,唇枪舌剑,寸步不让。1-6-K-小-说-网可这样的甄陌却是光芒四射。比起以前那个任他**地玩偶娃娃来,这样的甄陌更让他倾心不已。

看了他一会儿。聂利柏温柔地说:“小陌。跟我回北京吧。”

甄陌毫不犹豫地微微摇头,轻声道:“柏哥。我跟你的协议已经完成了,你我两不相欠。”

“这次不是协议,也不是债权债务的关系。”聂利柏看着沈安宁在热烈的掌声中鞠躬,轻快地退出舞台,这才转过头来。“小陌,来做我的情人吧。这一年里,我很想念你。我知道你不喜欢**,也去看过著名的心理医生,他对我进行了治疗,我保证以后不再对你粗暴。薛明阳能给你的东西,我都能给,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

甄陌淡淡一笑:“谢谢柏哥这么看得起我。不过,柏哥这么坦白,我也不瞒柏哥。我很怕你,不敢让你碰你,更不敢跟你上床。如果不是遇到了明阳,不是他帮助我释放了内心地黑暗与恐惧,我今天绝对不可能这么坦然地面对你。柏哥,去年你已经放了我,为此我再一次感激你。现在,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生活,又何必硬要强求?弄到最后,大家都不会快乐地。”

聂利柏耸了耸肩,笑道:“小陌,薛明阳出身革命世家,爷爷是老红军,老将军,父亲现在是中央委员,部省级干部。他要是争点气,想进政坛,很轻易就可以当上市长,过几年干点政绩出来,上面拉一把,下面推一下,就能坐上副省长的位置,然后省长,再调中央,前途无量。这样地人,这样地家庭是容不得一丝污点的。如果他是同性恋地消息传出去,你猜会发生什么事?你还有可能跟他在一起吗?”

“柏哥,这种顾虑只要稍有社会地位的人都会遇到。明阳如此,柏哥不也一样吗?如果一个头上拥有许多光环的人不但是同性恋,而且酷爱**,一旦传出来,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吧?”甄陌像他一样耸了耸肩。“柏哥,我是个孤儿,一无所有,也就没有你们那么多的顾忌,也不想得到太多,很容易豁出去。明阳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好好珍惜,如果他不能与我在一起了,我也不会怨恨,只会感激。他现在给我的,已经远远超过我想要的,我很满足,不需要更多的了。总之,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跟你去北京的。”

甄陌现在最具优势。以他的家世背景,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地地道道的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即使没有薛明阳的支持,肯鼎力相助的富豪也有不少,又是不可轻侮的。

这一轮交锋,聂利柏知道自己低估了甄陌,无备而来,只怕仓促间是占不了上风的。他一向就会审时度势,这时不气不恼,只是笑着提议:“小陌,我很快就会回北京。回去之前,我想与你好好聚一次。以前总是我主动,你接受,现在已经不再有过去那种欠债还人的关系。让我们做一次真正的情人,好不好?你了了我这个心愿,我就安安静静回北京。”

甄陌缓缓摇头:“对不起。柏哥,只怕我会辜负你的好意了。其实比我好的人有很多。喜欢你地人也不少。我跟了你三年,时间实在不短,你也该厌了,不如找个你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开心。对吧?”

“小陌,你这话说得也对也不对。”聂利柏轻松地笑。“我一直就没厌倦你,三年的时间是远远不够地。还记得那年你的生日吗?三年之期将到,我提出想让你再跟我三年,可你拒绝了。我这人说到做到,三年之期一到,就如约放你自由。不过,这一年地时间,我是想明白了。这些年我也有过不少人,可让我真正喜欢的人却只有你。小陌,你跟了我三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我认定的事,一定会做到。我认定的人。我也一定要追到。小陌。我们虽然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可我还从没追求过你。现在我也很有兴趣试一试。小陌,你要如了我地意,我就回北京去,让你清静清静。你若不肯答应我,那我就要细细地研究对策,开始热烈地追求你了。”

甄陌的头开始疼了。聂利柏比他大了十二岁,论经验,论实力,论关系,论心机,他没有一样能比得过这个人。可是,他的那个建议,看似不严重,无非是要求一夜情,可甄陌却知道,这只是一个突破的方式,一但自己松了口,那就后患无穷,有一就有二,从此再也摆脱不了。

聂利柏看着甄陌精致的眉眼微愠,看着他性感的双唇紧抿,看着他的侧脸被灿烂的灯火勾勒出美丽的线条,不由得心火大炽。他看得出甄陌已经被他说得有些烦躁了,不由得心下大乐,似乎比当年一手创建地公司成功上市还要开心。

甄陌叹了口气:“柏哥,我真的没力气陪你玩了。再说,明阳和我情投意合,他不会放手,我也不愿意与他分手。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定要逼我?我跟你三年,对你驯顺服从,自认已做到最好。从协议期满那天起,我们就已经不再有关系了。柏哥,我始终感激你,但那样地日子,我宁死也不愿意再过。坦率地说,我不希望你和明阳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那毫无意义,你说对吗?”

“当然。”聂利柏笑着点头,脸上仍是春风满面。“小陌,我不会跟薛明阳硬碰硬的。可是,谁让你变得更美更性感更有魅力了呢?要我放过你,我舍不得。”

甄陌拿他没辙,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他说道:“柏哥,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祝你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谢谢。”聂利柏也将自己杯中地酒喝完,笑着说。“其他事我都很顺利,眼下只有一件事不如意,只要你点了头,我就真是新春快乐,万事如意了。”

“你这还是把你地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甄陌重又变得语气轻松,似乎对他地语带调戏毫不在意。“柏哥,你才说要改,不会像过去那样对我,可你现在步步紧逼,跟以前有什么区别呢?你如果真要追我,我自然没法阻止,只能选择接不接受。不过,要追求一个人,首先必须先尊重他,对吗?”

“对,我很尊重你,所以才送你最喜欢的花过去,亲笔写下请柬给你。”聂利柏温情脉脉地看着他。“小陌,那是惟一一张由我亲自写的请柬。”

“谢谢,我很感动。”甄陌站起身来。“好吧,柏哥,我就先走一步了。”

“我送你。”聂利柏起身,当先向门口走去。

甄陌无法阻止,只好跟在他身后。

其他人以为两人是出去有事,稍后即返,便没有多问,只顾着互相敬酒,再加上表演的音乐、歌声,真是一片喧哗。

走到酒店大堂,甄陌急赶两步,准备抢行出门。

聂利柏一把拉住他,随即朝着旁边一挥手。他的助理立刻过来,将手上挽着的大衣递过来。聂利柏给甄陌披上,然后将他紧紧抱住,关切地说:“外面冷,小心着凉。”

甄陌没有挣扎,轻声道:“谢谢柏哥。”

聂利柏放开他,抬手替他理了理大衣领子,忽然低低地说:“那三年,委屈你了。”

甄陌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道:“不委屈,是我自己做错事,那是我应得的。柏哥救了我,我毕生感激你。”

聂利柏一反刚才在宴会厅里的惫懒戏谑,疼惜地抚了抚他的头发,柔声说:“好了,回去吧,好好休息,我们以后再聊。”

甄陌也不想再煞风景地说“不要有以后了”,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聂利柏的助理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早就窜到一边去了,根本不听他们两人的对话。聂利柏默默地陪着甄陌出去,一直走到停车场,看着他上车,关上车门,发动车离去。两人没有再说一个字。

酒店外霓虹闪烁,寒冷的空气里,夜色异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