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见爹的病情一天好似一天,心里终于落下一块石头,二天未出船,各项用度都是小乔自己掏钱,心里过意不去,高低要亲手做顿饭请小乔吃完再走。小乔心里巴不得,嘴上却说:“不用,你还是好生照顾世伯。等世伯病好,再吃你做的饭也不迟。”

“过几天你一定来。”阿莲送小乔出门时,“我一定做顿饭谢你。”

“我明天还来。”小乔眯得小眼,“你不会撵我走吧?”

“不会。哎呀,你说什么呢?”阿莲脸上一红,冲小乔嗔一口,回身关上房门。阿莲的爹躺在**,听得一清二楚,他费力地坐起来,招呼阿莲:“莲儿,你过来。”

阿莲背靠在门上,正想小乔,听到爹的叫声,急忙走过去:“爹,你躺下说话。”老汉看着阿莲,本想说什么,却又咽回肚子里。阿莲并出嫡出,而是自己收养的女孩子。十年前自己从南海带着阿莲一路逃亡到金陵,靠在秦淮河上划船为生,不想十几日前遇到一僧一俗正在打听什么南海兵丁,又无意中发现他们胳膊上刺一个“甘”字,急忙跳进水里躲在船底,直到二人远去才敢从中里爬出来。天凉水寒,加上内心恐惧,内忧外冷患病在床。他本想将事情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说给阿莲,但话到嘴边,又担心阿莲害怕。他张张嘴,说道:“莲儿,那个年轻人,可靠么?”

“什么呀,爹。”阿莲不好意思,她以为爹是打算跟她提婚姻大事。

“你要多观察他才好。尽量少说咱们在南海时的事情。”老汉说完,咳嗽几声,躺回**。

“知道了,爹。我去做饭。”阿莲略感失望,走到一边开始切菜。“爹是什么意思?”她不留神,菜刀切到手指,好在切在指甲上面,指甲切掉一大块,洇出鲜血。“讨厌。”她走到床边,拾起一张包中药的纸,按住伤口。血慢慢透出纸渗出来,好长时间才慢慢止住,她依旧盯着手里的黄纸,回想小乔拎着草药进门,递到她手里的情景,心里一阵感动:十六岁了,平日里见多有钱人家,呼来喝去,动手动脚,只有小乔真心对自己好。

大乔对笼子里活蹦乱跳的八哥说:“你可要给我争气。给你起个名字,叫三乔吧。先教你‘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大乔重复几遍,见八哥毫无反应,心里泄气,恼道:“不学会不给你米吃。快说,‘恭喜发财’。”

那八哥转头望着笼顶,从嘴里吐出含糊不清的四个字:“恭喜发财”。大乔高兴地“哈哈”大笑,“三乔,你太有意思,好八哥,好三乔。来,吃食。谁你说笨?你聪明呢。”

八哥也跟道:“吃食,聪明。”发音不太准,与“吃屎”谐音,容易令人发生歧义。

李煦两日未见到妙珍,心里如虫爬一般,痒得很,无奈绿珠寸步不离左右,只好带着绿珠在金陵城热闹处瞎逛,明里说是收古董,暗里企望能遇到妙珍,却不想妙珍是官妓,出入行动哪有自由?两人东游西逛,一无所获。回到客栈,小二递过一张纸条:“客官,有位韩爷送一张条子,约你明日午时去玄武门附近的‘南苑’小聚。”

“哦?拿来我看。”李煦奇怪,接过条子,心里一动,条子上的字分明是妙珍的字体,落款却是韩某。条子上写得明白:“请李煦小友往‘迎翠轩’‘南苑’交游,饮酒赋诗。”李煦看罢,不动色气地递给绿珠,“明日不能陪你。”绿珠接过条子,看过二遍,呵呵冷笑:“又是那个地方?男人都喜欢那个去处么?我在‘迎翠轩’门前等你。”

李煦苦笑:“你过分了吧?我在里面哪有心思饮酒?”

绿珠白一眼李煦:“我是怕你过分。喝多了也能抬你回来。”说完,转身就走。

第二日,李煦换洗一新,拿着条子赶去“迎翠轩”。绿珠问守门的小厮:“是有位韩公在里面订的阁子?”

“是,”小厮眉目含笑,答道

:“韩公在里面供候李公子多时了。”

李煦无奈地对绿珠说道:“听到没有?回头我也教你做诗,再有机会你可以跟我一起进去。”绿珠对小厮说:“去,给我搬把椅子,我在这里等他。”

“小姐,门口不能站外人。”小厮面无表情。

“你……”绿珠一跺脚,“我到街对面等你。”说完,走到街对面,在一家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前前站定,远远地望着李煦。

小厮见绿珠走开,施礼道:“我是妙珍姐的姊妹,我叫秦弱兰,你跟我来。”李煦走进“迎翠轩”,一路往南皆是竹林甬道,经过“竹影宫”走进“南苑”。“南苑”是一座二层小楼,主要供文人墨客饮茶饮酒放松取乐,却见一男子峨冠博带,一把长髯,端坐在榻上,几分面熟。定睛细看,却原来是妙珍所扮。秦弱兰漫笑一声退出门,李煦抢步上前,搂住妙珍:“你怎么想出这个法子?”

“今天没事。昨天韩熙载去迎翠轩饮酒,我忽然想到扮他的样子出来见你。像不像?”妙珍在李煦怀里俏皮地问。

“不像,像我的妙珍。”李煦嘴已凑在妙珍的脸颊上,含着耳垂说,“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看到,耳朵上有耳孔呢。”

“哎呀,我忘记了。下次用粉将它堵上。”妙珍捏住李煦的鼻子:“说,想不想我。”

“当然想。”李煦的双手不安分起来,妙珍按住他的手,“刚才在窗里看到,你家的那个小姑娘跟你一起来的?”

“是,被门口的秦弱兰拦在门外。”

“是来监视你的?”妙珍问道,“小姑娘对你可是用情不浅。”

李煦的手伸进妙珍的衣服里,四下里**,“她还小,等几年或许就会烦我。”

“小的你也不放过。”说话时,妙珍的声音轻飘飘,身子也轻飘飘,随着李煦一起躺在榻上。二日不见,如隔几年,二人磨磨唆唆,如胶似漆,反复炸开几次才停下来,搂在一起不说话。半响,妙珍叹口气:“心里老想你,怎么办?”

“过阵子,等我回大梁安顿下来,接你回去。”

“不行,赎不了身的。”妙珍幽幽地说:“要么去庵里出家,要么等大赦。现在这个局势,哪有可能大赦?”

“冯延巳或者是李从嘉说话也不行?”

“他们?”妙珍摇头,“不行。李从嘉天生异像,惧怕长兄李弘冀的猜忌,不敢过问时政。否则,也不能自号钟隐。隐者,躲避时政也。”

“那怎么办?”李煦心想,模竖不能在一起么?

妙珍见李煦紧缩眉头,知其为自己忧心,说道:“昨日我把你那日写得诗词拿出来给韩熙载看,他看过之后,却令我点艾香熏之。”

“什么意思?”李煦不解。

“咯咯,”妙珍笑着说:“说了你可别生气。意思是说你的文辞秽且臭,没有好文章的香气,只能熏艾气遮掩文章的臭气。”

“他有何了不起?只会舞文弄墨,狎妓寻欢,玩弄方字。”李煦在妙珍面前丢脸,心中不快。

妙珍嫣笑道:“你何必生气?早知道不应该告诉你。”两人起身,妙珍走到窗前,从窗缝里张望,见绿珠依旧守在街对面的店门前,左右徘徊。

“那小姑娘对你用情可深呢。”妙珍嘲笑,“早晚有一天你跑不掉的。”

“我们再什么时候见面?”李煦从后面抱住妙珍。

“再想办法吧。”妙珍将头靠在李煦胸口,“日后你少喝酒,喝多酒乱性。”妙珍拧一把李煦的*,“呵呵”一笑,推开李煦,“那小姑娘等不及,走过街了。你得走了……真是舍不得你。我再想办法见面。你好好的。”说完,焚上香,“你得熏一下再走,免得让小姑娘闻出你身上有我的香味。那个小姑娘,心眼多得很。眼珠子乱转。”

李煦哭笑不得,任由妙珍拿着

香炉围着自己转来转去。几圈之后,妙珍拍拍李煦的脸,“好了。你该走了。”

李煦依依不舍别过妙珍走出“迎翠轩”,见绿珠正在对守门的秦弱兰瞪眼:“我进去饮茶不行吗?”

“不行,”秦弱兰说:“没有空阁子。”李煦走出来,拉住绿珠,“你捣什么乱?回去吧。”

绿珠一言不发地盯着李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像要看透李煦的心,李煦强自镇定,用手在绿珠眼前晃几下,“看什么呢?吓人的。”

“你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可怕的。”一边说一边凑过来抽着鼻子到处闻李煦的身体。“你们还焚香做诗吗?怎么没喝酒?”

“我怕喝多了回不去。”李煦说,“我喝好多茶呢。”

绿珠查不出李煦的异样,拉着李煦回客栈,“我们不去收古物了。日后我要陪着你。小乔怕是看上那个撑船工女,叫什么阿莲的。成天不着家。”

“是吗?”李煦兴趣大起,“这小子睡遍了大梁城的青楼,跑到金陵装清纯?”

“那也比你强。”绿珠拧一把李煦的胳膊,盯着脖子上红印刚刚消退的地方,“人家是明着来,你倒是暗着干。你更坏呢。”想起李煦竟然说“妙珍天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恶狠狠拧一下。妙珍在窗上看两人卿卿我我打打闹闹地走远,微叹一口气,收拾停当,粘好胡子,走出“南苑”,迎面遇到秦弱兰:“妙珍姐,你怎么舍得放他走?”

“死丫头,胡说什么?”

“妙珍姐从未对哪一个客人如此用心,呵呵。”秦弱兰在妙珍脸上捏一把,粗声粗气地说:“好水灵的姑娘。”娇笑着跑远。

大乔的八哥仿佛天生擅言,一句话你只需教它一天,立即学会,站在笼子的横杠上南腔北调地说个不停。大乔乐坏了:这东西真是有意思。从此对八哥“三乔”上心,天天对着它说个不停。老丈在隔壁听见大乔不停地说,好奇地上门问:“大乔,你成天说个不停,那八哥能学会?”

“怎么不能?来,叫声爷爷”。

“爷爷。”八哥叫道。老丈笑起来,“这八哥有趣,没想到口舌如此利索。”

“有趣,有趣。”八哥又叫。

“恭喜发财。”大乔递给八哥吃食。

“恭喜发财。”八哥在笼子里扑腾翅膀,扇起一阵浮尘。

大乔得意地问老丈:“怎么样?这八哥真是不赖。”

“你给它捻一捻舌头,说话更清楚。只是捻舌时要小心。”

“捻舌干什么?它现在说话已经算清楚,捻舌受罪。”大乔摆手,“从明儿开始,我把它放出笼子,让它天天蹲我肩上。”老丈看大乔信心满满,点点头,“没想到你驯八哥倒有几手绝活。”大知愈加得意,看着笼子里的大八哥,“三乔,给你喂些水,身上太脏,你自己会不会洗澡?”八哥听不懂这些话,“哇哇”叫几声,转过头去。

阿莲爹的身体逐渐复原,阿莲与小乔的感情也是日进千里,彼此眉来眼去,摸脸擦背,只差钻被窝里将生米煮成熟饭。老汉看在眼里,心里却拿不准小乔的为人,试探过小乔几次,小乔只说是收古物,等回到大梁要开古物旧器店。老汉怕阿莲吃亏,每日行船都会拉上阿莲,两人失去见面的机会,小乔心里不高兴,躲在客栈里生闷气。李煦拍拍小乔的头:“多动脑子,兄弟。曲线救国嘛。”

“曲线救国?”小乔听不懂民国时髦名词,眨几下眼,不明白其中含议:难道是要我把阿莲的肚子搞大?大哥越来越不正经,怎么能有如何肮脏的想法,亵渎我的阿莲?思来想去,出去买三罐子米酒,顺着秦淮河慢慢寻找阿莲家的船。

阿莲坐在船头的甲板上偷偷抹眼泪,好容易来过二个客人,听完“奚琴”却不罢休,趁上茶的功夫动手动脚,老汉气不过,钱也没收就轰他们下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