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三人各雇好五辆马车,趁早出门,晚上回家,关好房门数钱砸铜佛。一连十几天,铜像已然卖得差不多,只余下不足千斤,偷偷算下来,除去成本,赚了三千贯。三人吃过午饭,坐在正房的东首房间里,李煦将钱分成三堆:“这是你们的,一人一千三百贯。剩下的二百贯给绿珠做零用,女孩子大了,胭脂水粉都要花钱。”

“你呢?大哥,你不花吗?”小乔问,“都给我们,不太好。”

“我吃的用的都有,不像你们,花销大,嘿嘿,”李煦笑道,“只是要注意身体。”

“剩余的几尊铜像不砸了?”

“不砸了,咱们做古董的,总得留些家底。”

话音未落,有人拍打院门,三人心里一哆嗦:官家来了?李煦使个眼色,三人将钱搬进里间,关好门,故意喊:”珠儿,跑哪去了?干嘛不开门?“绿珠不在,她正在隔壁喜梅房里识字。李煦打开院门,门外赫然站着熊老爷家的管家。管家见到李煦,点头笑道:“李掌柜,别来无恙?”

“贵客临门,有何指教?”李煦冷冷地问。

“指教不敢当,这位是我家奇振公子。”管家闪身站到旁边,身后让出一位穿白锦袍的少年,细眉细目,背负着双手,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姿态。李煦听过熊二公子,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是在自家门口,“熊公子,久仰,久仰。”李煦抱拳,“初次得见,名不虚传。”

“噢?”熊公子还一礼,“兄台莫要客气。奇振此时造访,实有要事相商。”

“里面请。”说完,闪身,由小乔带路,一行人走进院子。熊奇振环顾四周,站在香樟树下,点点头,“李掌柜确是雅兴之人。”说完,随小乔到正房西首客厅坐下。

“熊公子,请喝茶。”李煦端起茶碗,“野舍粗茶,望熊公子海涵。”

茶过二巡,熊公子说道:“听说李掌柜收到不少铜,今次前来,想请李掌柜匀些铜与我,不知是否可行?”

“哦,”李煦点点头,“倒也无妨,只是现在剩无几,怕熊二公子失望。”

“有多少我要多少。”熊奇振拍一下椅子扶手,“不知道李掌柜能匀出多少?”

李煦伸开手掌,“五百斤。”

“五百斤?”熊奇振满面失落,“只有五百斤?”

“是,”李煦点点头,“我收的铜,前几天皆被楚地来的人收走。如果熊公子早些知会,李某定给熊公子留足所需。”

“可惜,”熊奇振拍拍椅子扶手,寻思半刻又问,“价钱如何?”

“一视同仁,一斤四百五十钱。”

“李掌柜是一斤四百三十钱买下,转眼赚二十钱。初次生意,李掌柜方便则个才好。”

“四百四十钱,不能再少了。”李煦笑笑,“熊公子是痛快之人,可兄弟也要吃饭。”

“可否验货?”

“货存在店里,明天一早,熊公司尽管前

来验货。如有瑕疵,我愿双倍赔偿。”

“好,明天一早,我会派人来取铜。告辞。”熊公子站起身,拱手,“李掌柜爽快,改日再叙扰。”送走熊奇振,小乔不解地问:“大哥,你为什么不都卖给他?我们留四五百斤干嘛?”

“对呀,卖的比别人少十钱呢。”大乔不满,“要我说,该卖高价给他。”

李煦摇摇头,“熊家买铜,必是有私用,否则不会大量购入。我若卖他高价,有朝一日他发现上当,定会对我们怀恨在心,以我们目前的势力,根本不足以与之抗衡。卖给他低价,日后即使他吃亏,也只能怪自己的运气,不会将怨气转移给我等。……天下的钱,永远也赚不完,和气才能生财。至于剩下的几尊铜像,好好保管,日后不会是铜的价格。”

第二天一早,熊家管家带人悄悄将五百斤铜像取走。又过几日,官家突然出令不准民间私收铜像,只可收民用铜器。“乔雅斋”的铜大部分已经出手,大乔小乔暗中佩服李煦,大乔甚至认为,李煦有先知先觉的能力。绿珠每天跑去喜梅那里识字,喜梅听说李煦收铜赚了大钱,心中钦服,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见李煦。八月底,喜梅对绿珠说:“前些阵子,本来打算去相国寺进香许愿的,结果因为熊家的事没能成行,明天即是月底,我们一起去可好?”

“当然好。”绿珠叫道,“我正要替我娘进一柱香呢。”

“你大哥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这几天也没什么事,我大哥说,等处理干净手里的铜,准备去吴越那边看看。”

“是吗?”喜梅问,“没说去做什么?”

“没有。只是今天吃饭时对大乔和小乔说。我大哥还说,今天下午去隔壁老丈家,向他讨教事情呢。”

“噢,”喜梅不动声色,“真是巧,今天下午我也要去那里,有几日没见过老丈,我也正好有事情问他呢。”

“对了,喜梅姐,上次给我娘写的信,她收到了,回信说,没想到我过得不错,你看,他还说什么了?”

喜梅接过信,“你娘说,她一切都好,瓷器卖得凑和,另圈三十三亩地,雇工十人种粮,说是荒地,只交官租即可……邺都城前阵子也是大雨,让你不要惦记。”

“我真想我娘了,改天写信,让她过来住几天。”绿珠说,“我该回去了。”

“吃了饭再走吧,”喜梅说,“吃过饭,我们一起走。”吴掌柜午饭常在茶庄吃,三女简单吃过,结伴来到老丈家里。

大乔和小乔午饭前便跑出去,这几天闲来无事,二人将大梁城里的妓馆摸个“门儿清”,昨晚睡前,,大乔小乔两人坐在一起,商量着“去找乐子。”

“你知道么?”小乔说,“景德寺前有桃花洞,那里全是好玩的地方。”

“景德寺停废。”大乔说,“人少,想是没意思的。”

“你懂什么?”小乔把脸凑过来,“听说因为人少,价钱低

了不少。”

“封丘门外斜街子,内有二十四院,数仁王院最火爆,”大乔说,“点子亮。钱不成问题。”

“大乔,”小乔说,“当年我们在邺都城要饭的时候,看着那些有钱人花钱如流水,真是气愤。没想到,我们也会有钱这一天。”

“是,没有大哥,我们还是在邺都要饭。”大乔说,“想必是命吧。从在官道上遇到大哥起,撞到慕容继功,巧得他爹的金子。大哥说的对,坐吃山空,再多的钱也经不住折腾。”

“可惜大哥不愿跟我们去找乐子……绿珠盯大哥特别紧。”

“你说,大哥会给我们找个什么样的嫂子?”大乔问。

“不清楚,绿珠小了点。”小乔回应,“喜梅怎么样?”

“你怎么会想到她?真是奇怪。”大乔打个哈欠,“回去睡了,明天一起去。”

李煦吃过午饭,来到老丈家,想打听一下吴越那边的情况。老丈正坐在紫藤萝下,半闭着眼睛养神。紫藤萝枝叶茂密,花穗似瀑,紫花如霞,香气弥漫,嗅之如痴如醉。这棵紫藤萝移自鲁地,李煦花大价钱移到老丈的小院。

老丈听到李煦的声音,睁开眼睛,随意地指着旁边的小椅子:“李掌柜,请坐。”

“见过老伯。”李煦拱手作揖,行礼后坐在椅子上,“老伯好兴致。”

“人老了,比不得你们。”老丈笑,“李掌柜收铜,可是大赚,老夫思来想去,当是佩服。”

“事情已经过去,小侄无非剑走偏锋,算不得正经生意。老伯若再提起,真是羞杀小侄。”李煦说道,“今日登门,有件事想讨教。”

“但说无妨。”老丈看着李煦,“你我之间已是忘年之交,不要客气才好。”

“古玩店需要有成货,否则没法开张。”李煦说,“北方诸国,要么连年战乱,要么愚昧无知,古物极难存下,我打算去趟南方。一是收集古玩,二是想有机会回一趟浮梁老家。”

老丈点点头,“你该先在周边跑跑,如果有时间去趟洛阳,那边的古董应当不少。至于吴越,路途遥远,不太方便。”

“过几日我便往杞县转转,洛阳也是繁华所在,该去走一趟。”李煦笑笑,“洛阳的墓多,青铜器也多。”

绿珠和喜梅推门进来,“真是巧,大哥也在。喜梅姐也来了。”

喜梅看到李煦,心头狂跳,急忙道个万福,“几日不见,听绿珠说,李掌柜的铜器生意大好。”

“过奖,凑和吧,好在大部分已经出手。”

“我大哥是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吓人。”绿珠双手捧腮,“喜梅姐今天的耳环真是好看。”

“喜梅姑娘,好久没喝你煮的茶,今天正好给我们煮上一碗可好?”老丈问,“顺便让李掌柜尝尝你的手艺?”

“怕李掌柜吃不惯呢。”喜梅微微一笑,“可惜年前保存的雪水没带来。”拉着绿珠转身进厨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