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一口……敬过往

一路上寻着记忆,有些跌跌撞撞的找到9栋的位置,然后又喘着粗气马不停蹄的爬到五楼。

杨泽脸色苍白的站在过道中间,看着面前这片被火焰烤的发黑的墙壁和废墟残桓。

整个人就像是被大锤从后脑勺锤了一下一样,靠着墙壁缓缓滑了下去。

坐在满是灰尘余烬的冰凉地面上,杨泽脸颊**着,伸着有些僵硬的手,摸了半天裤袋也没找到烟盒。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高中这会还没学会抽烟。

“那么大个人,这……这就没了?”

杨泽颤抖着自语了一句,整个人突然就陷入了莫大的惶恐。

这惶恐不仅来自于这股硬生生把刘锐从这个世界抹除的伟力。

更在于杨泽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其他珍贵的东西或人,像这场十几年前发生的大火一样,就这么被无声无息的给消除了。

想着脑海中那个有些可怕的猜测,杨泽红着眼睛从口袋里找出手机,手指哆嗦着在上面输入了一串号码,拨打了出去。

那是一个叫赵从筠的女人的号码,也是杨泽未来的老婆,他上辈子那25年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

杨泽怔怔然的听着手机听筒发出的声音,眼前有些发黑,过了好一会儿,才拍了下自己的脑门,骂了句自己蠢货。

尼玛,刚才那号码,算算日子,还是上辈子2014年那会杨泽两人结婚以后一起办的情侣号,现在打,那不扯淡吗!

“冷静,杨泽你得冷静一下。”

拍了拍有些冰凉的脸颊,杨泽深呼吸了几下,才有些稳住了那股子焦躁的情绪。

“从筠他们家按这个年代的时间换算一下,应该还有座机来着,对,是有的,上辈子第一次去她家,还打过那个号码……

嗯,号码是多少来着?”

杨泽揉着眉心,搜肠刮肚在脑子里想着。

“尾号我记得好像是399,嗯,或者是398和368,算了,不管了,加上区号先打过去试一下吧。”

咬了咬牙,杨泽拿起手机开始输入399尾号的号码,中间因为手指不自然的颤抖,输错了好几回才按对。

输完号码,点击拨送,杨泽把手机放到耳边,抿着嘴唇,有些紧张的听着。

万幸,这次电话在“嘟”的一声之后,并没有出现那句“对不起”为前缀的话。

“接通了?”

杨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嘟……嘟……嘟……”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电话那头还是没人接听,杨泽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从来没感觉时间过的这么慢过。

终于,就在杨泽心说准备挂了电话,换个号码的时候,手机那头传来了一声轻响。

“喂?哪位?”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杨泽整个人怔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哽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只能无言的咧着嘴笑着。

笑容阳光而灿烂。

“今生,有幸还能听到你的声音。”

……

“喂,有人吗?没人我可挂了哈。”

电话那头见一直没声音,又问了一句,声音有些呜囔,间杂着些细微的咔嚓咔嚓声。

杨泽脸上笑着,他只听着这句,几乎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穿着睡衣的明媚少女,站在那里,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小心翼翼的捂着嘴喀嚓嚓吃着零食,怕被陌生人听出来的画面。

“从筠,谁的电话啊?”

就在电话那头的少女咀嚼着零食的间隙,另外一个声音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杨泽听到以后,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

那是他老丈人的声音。

“不知道,接通了没人说话,看号码是江城本地的。”

少女回了一句,然后对着电话又“喂”了一声,见半晌没人说话,才嘟囔着一句“莫名其妙,恶作剧……”之类的话挂掉了电话。

“呼……”

杨泽从胸口肺腔深处缓缓呼出一口悠长的气息,头抵着脏兮兮的墙壁,脸上带着轻松了不少的笑意。

“初战告捷,下面再打其他人的电话看看。”

缓了下情绪,杨泽盘坐在乌漆麻黑的楼道,顶着窗外已经渐渐升起的月亮,先是给他留在老家的爷爷奶奶以及外公外婆打了个电话,确定了这几位至亲都健在。

倒是几位老人被杨泽这大晚上,莫名其妙突然打过来的问候电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再三追问他是不是受了欺负,缺了钱。

杨泽半是脸红半是有些羞愧的解释了半天,才好歹让他们相信自己是真的没出任何事。

然后,杨泽又一一在脑海中竭力搜索记忆,把这个时间段,他能记起来联系方式的朋友,也不管现在他们是否还认识,都打了电话过去。

结果,最后让杨泽有些欣慰,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在这个平行世界,他那些关系好的朋友里,除了一个刘锐,其他的竟然全都好好的。

嗯,真的仅仅只有刘锐一个……

从地上站起身,杨泽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打量着眼前被烟火熏燎发黑的墙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最后,杨泽想了想,拍了拍屁股上灰尘,下楼从附近小店,买了瓶小窖浓香宣酒,一盒35的精装黄鹤楼。

回到9栋502,杨泽从墙角扒了点灰烬,在门口的位置堆起来,把一盒烟拆开,一根根全都点了插在上面。

“老伙计,本来我想着我脸就够黑的了,穿个越,到这么个高考点上,要什么什么没有,就一个金手指系统,还是个整天想着我日电风扇的坑货。

结果,没成想,你这比我的脸还黑,直接整个人还没出来,就十几年前在你爸,我刘叔肚子里没了……

欸,对了,还记得上辈子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哈哈,想想就好笑,你那会儿被柳阿姨家养的大鹅,追得哭着乱跑,手里帮家里买的醋都撒了半瓶。

还是我和陈嘉合两个人放虎子去咬那只鹅,把你给救了。

哦,对,虎子,你知道吧?

就陈嘉合从小养的那条土狗,浑身金灿灿的毛,看起来是真威风,可惜后来没几年在门口被路过的货车给压死了。

当时我们几个哭的稀里糊涂,还商量着报警来着……”

杨泽蹲在门口,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着,先是吐槽,慢慢的从上辈子两人穿开裆裤那会的事说起,一件件如数家珍。

手里拿着的酒,说话停顿的间隙,喝一口,往地上倒一点。

等到插着的香烟快燃尽,手里酒瓶的酒也就剩一口的时候,杨泽停住了嘴,看着面前黑漆漆的大门,沉默了良久良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杨泽的脑海中突然清晰的闪过一个很多年前的画面。

就在这个门前,两个小男孩弯着腰,踮着脚,学着电视里鬼子进村的姿势,小心翼翼的走着,手里还拿着几件小小的泳裤和泳镜。

那是他们准备趁着大人午睡的间隙,去城东的小河里偷偷摸摸的游泳。

后来自己几人回来后有没有挨打,杨泽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透过楼道中间的窗户,晒到俩人的小脸上,笑容一如记忆中那么纯真耀眼……

“得了,你最喜欢抽的黄鹤楼还有宣酒都给你买来了,这最后一口酒,祝你在2017的那个世界,前程似锦,如火如荼!

放心,你那份,在这个世界,兄弟我好好帮你活着!”

说完,杨泽站起身对着门举了下手里的酒瓶,扬起头,眼眶一红,忍了好久的眼泪还是没忍住。

最后的那一口酒顺着喉咙一路划过胸腔。

酒液炙热而香醇!

……

这一口……敬过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