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红斑似雪地上的红梅,美丽但触目惊心。(book./)

我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动作轻柔地连自己都觉得诧异。

心里有些不舒服,好像吃了什么苦东西,漱过口还有苦味儿残留。

我想起自己原来所在世界有一种神奇的法术,可以诱导接受者说出心里的秘密。

看着他不安地扭动着脑袋,绾起的发都被挣开,几缕跳脱出来,随着汗水贴在脸庞的样子,我俯下身在他耳侧轻声问:卫玠,你睡了吗?

他摇摇头,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线,痛苦地看着我,点点星光迷离,似夜空中一线银河。

还好,他没有睡着。只要没睡着我就可以试着对他催眠一次。

“那好。”我依旧俯在他耳边说话,生怕他在这么虚弱的情况下听不清自己说什么。

“你是不是很难受?”

他慢慢点点头,贝齿咬住了近乎呈水色的下唇。

“那大姐让你不难受好吗?”他慢慢地点点头,神情是迷迷糊糊的半朦胧,但我可以感觉到他心里并没有完全模糊。

至少刚才点头时他心里清楚我的建议。

我把声音放到最柔,在他耳边缓缓道:“那你放松一下,想象着夏日村里的小溪,在静悄悄的清晨缓缓地流淌,哗啦啦——哗啦啦——小鸟在树梢脆鸣——”

稍稍直起身子,观察卫玠的神色。开始时他还有点紧张,眉头不住地攒动,小嘴也张张合合,在高温与迷乱的边缘苦苦挣扎。

慢慢地,他的眉头一点点展开,脸上的激烈与挣扎慢慢化开。

好像有点作用!我心头一喜,继续在他耳边柔声道:再想像你自己站在夏日树林中,雨后初晴,一片碧空如洗。周围全是翠绿的树木,而你站在这汪绿洋当中,深吸口气,空气好新鲜。

我边说边斜眼观察着他的反应,他真的慢慢吸了口气,虽然他的动作连我缓声说话的速度都赶不上,我还是很开心。

乘胜追击,我强压住心头狂喜,勉强保持住语气的平静柔缓:好的,你做的很好。然后,再慢慢地,轻轻地呼气~对,就是这样。重复做几次,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情况的进展远比自己预料中顺利,不知是不是他现在发烧意志比较薄弱,因而容易受控制的缘故。

水色薄唇按着一定的节奏缓慢地吸气吐气,他的小鼻子也一动一动的,脸上绯红淡下去,变成柔和的霞色。

放松下来不仅有利于抑制他的病情恶化,也便于我进行下一步的程序。

凝视着那张平静下来的秀美小脸,我用上了最最温柔的声音: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很舒服?

不出意外地,他宛若梦游般地点点头。

“那你能不能告诉大姐,你身上那些伤痕是怎么回事?”我好像操之过急了,语调还算温柔,只是问话的速度快了一拍。

看着他没有反应的小脸,我暗骂自己心急。同时焦急地盯着卫玠,希望那张小巧薄唇能够动动。

时间静静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过了100年那样漫长。我几乎放弃,想着再试探着问他一次时,他终于开口了:荆条,一根荆条。

我狂喜地撑住床檐撑起身子看着他:荆条?是不是有人拿荆条抽打你?

他脸上浮起一丝痛苦的神色,皱着眉点点头。

看来初步的猜测是正确的!

在来这修道院前,有人拿着荆条抽打卫玠,什么人这么残酷,竟在这么美好的身躯上留下如此触目惊心的伤痕?

“那么,你想一下,是谁拿着荆条抽打你?那人张什么样?”

说完这句最重要的话,我重新凝视着**少年。答案即将揭晓,成不成功就看着最后一步了。

他好像陷入了沉思,仅仅是几秒钟的静默,在我看来却像是像是一万年那么漫长,瞬也不眨地看着受催眠者,手心不知何时已沁出了湿热的汗水。

他想了一会儿,嘴巴微动着吐出几个字:一个老人,圆脸,白胡子,身子有点胖……然后是——

他又皱起了眉,话语停滞不前。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他是不是长得很像安德里奥院长?”

卫玠机械性地点点头,完全是在催眠状态。

呼——我吐出口气,看来猜测完全正确。是有人拿荆条抽打过他,还是一个长相酷似安德里奥院长的人。那么,那人究竟是谁?

就在我再度俯下身准备问个究竟时,外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我只得躲进后面的衣柜里,匆匆拉上柜门。

隔着衣柜的一线缝隙,我看见了来人的黑袍和白胡子——居然是安德里奥教授!

死死地捂住嘴才能避免叫声脱口而出。清清楚楚地目视他朝这边走来。

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放心,他看不见你,他看不见你。

想要把柜子再合严一些,又怕弄出了声响。

眼见安德里奥神父越走越近,我的手按在柜子边缘微微颤抖。

天,他就要过来了!我正想闭眼,他突然转了个身,俯身看着**的少年。

情况急转!我一颗心突然落下,看他俯身端详卫玠好一会儿,既不说话也不动,突然又有些紧张起来。

他不会发现什么了吧?不对呀,明明给卫玠盖得严严地,那些伤痕应该不会露出来呀。

院长端详了一会儿,手探上卫玠的额头,然后他在轻轻晃着卫玠?具体情况我看不大清,但一会儿卫玠直起身子,院长笑着示意他躺下,并微笑着对他说些什么。看上去很温和的样子。我心里的紧张也跟着减轻了不少。

院长一定是发现卫玠生病了,在好好安慰他吧。他可真是个温和慈爱的老人,我对他的好感又回来了。看他顺着床边坐下,和善地跟卫玠攀谈着,我渐渐安定下来,只是心底还是盼着他快走,这柜子里很闷的。

又过了一会儿,院长终于走了。确定他不会再回来后,我急不可耐地钻出柜子,仰头深深吸了一大口空气,呼,可真是闷死我了。

“主人?”呼吸完毕,我看见卫玠正睁大了水眸看着我,满脸的不可思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比他更诧异。但转瞬想起,如果不是催眠者有意暗示,被催眠者醒来大都不会记得催眠的内容。我呵呵一笑,道:你忘了?你来找你,但是你发烧了,我就把你送到屋子里了。

“哦,我好像是有点印象——”他垂下头摸摸脑袋,看样子有些迷惘。哎,人一旦发起烧来就难免记事不清。

“主人——”突然他抬起头轻声唤了一句,水灵灵的眼眸望着我,眼内水光流转。

这是怎么了?我还为他的反应奇怪着,他咬住了下唇,眼睛微微眨动着,依旧用那副神情望着我,好像很感激的样子。

原来如此,我好像已经好久没这么对他笑过了。两人之间的氛围也从他来到修道院都一直没轻松过。

一时间,我的笑容僵住了,自己现在无论怎么表现都是尴尬。我匆匆侧了身,不想他看见自己的脸。

“那个,卫玠,我还有事,要先走了。”说罢,抬腿就走。

“主人,今天的教导……”

“你病了,改天再说吧。”

我心里好乱,一心想着快点离开这里,也说不上为什么。

我对他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恨?还是疼惜?自己也说不清楚。

走出这间屋子几乎是用逃的,到了门口,还未来得及喘气,我突然想到他病还没好,转眼又奔进屋里,对着还没有躺下的他大声道:多喝点水,你要难受地厉害了就告诉神父!

匆匆说完这句话,我又转身跑出了房间。

奔到门口时,我按着不住起伏的胸口,天呐,我在做什么?关心他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最讨厌别人背叛自己了,他背叛了我,我只能恨他,折磨他,怎么会关心他?

可是,那些不受控制的举动又代表了什么呢?我靠着墙壁,身体慢慢软下来。回忆起曾经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虽不时地吵吵闹闹,但也快乐有趣。

心底一个声音轻轻升起:你还是很怜惜他的,他是个这么可爱的单纯的少年,不是吗?

我怜惜他?是吗?不是吗?这个问题,说实话,就连自己也回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