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悲伤到麻木

方金福终究还是没有撑过这一劫,他走了。

他走的可以说没有多少遗憾,也可以说有些遗憾,孙媳妇肚子里的重孙子还有三四个月就要生了,他很想看,但没有看着。

自家的二闺女也没有来,他很想再看一眼,还想和她谈一谈,一家子人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有什么化不开的怨,就算是天大的事情,到了这一份上,难道真的还要再继续计较下去吗?

但二姑也没有来,不但二姑没有来,二姑家的人也没有来一个。

老爷子的大孙子方浩诚私下里问了大姑,大姑说给二姑打了电话,也给她说了老爷子病重可能随时不行的事,但二姑还是没有来。

一个毫无感情,铁石心肠的女人,还能再指望她什么哪?

爷爷走了,他的身后事肯定是要大肆操办的,花多少钱都不在乎,就算是顶着别人的骂,也一样不在乎。

谁看不顺眼的可以站出来,说话不能解决的时候咱就亮刀子,谁站着,谁就有正理。

爷爷生前也一直在嘱托方浩伟,把他送到乡下,要和奶奶合葬在一块。

这个事,全方家人都没有持反对意见的,方浩伟自然也不会,尽管他很想在博城这边买下一大块墓地给爷爷,但爷爷最后的心愿比任何其他的事情都大,没能看到重孙子已经让爷爷失望了,这个事不能再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立刻打电话找来车,得把爷爷的遗体送回来家,身后事的办理也需要老家的村委给开一个证明信。

这边运送遗体的队伍还没有走,方浩伟已经给老家的村委打了电话,村官刘帅领导有方,现在已经在村里一人独大,没有人敢否决他的意思。

当时就给方浩伟把证明信给开出来了,医院里也开好了病人的死亡证明,系得病,然后就是去老家的乡派出所再开一个证明。

不过有刘帅提前给镇政府的打了电话,都没用方浩伟去跑,乡派出所就把他们那一份证明给开好了。

别墅的门关上了,方家一家子都随着大部队回了乡下,姥姥和姥爷也随着回来了。

他们想送老哥哥最后一程。

本来不想让他们二老跟着颠簸的,但姥姥不同意,姥爷更是不同意,不让跟着就生气,这就没有办法了。

小妹也给公司里请了假回来了,刚上了几天班就请假,她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回来的人很多,队伍很长,跟着回来的车也很多,路上开的也不算快,足足用了接近六个小时,是平常时间的一倍。

运送遗体的车开进海陵庄的时候,属于方家这一族里的人早就等着了,方家的大门也开着,有人在里边布置,白麻布和黑布搭起来的陵已经弄好,在家里住的那位大学生小姑娘也懂事的搬了出去,去养殖场里暂住了。

从庄头上开始,隔几米远就有一个方家族里的人站着,当车很慢很慢如步行一般的速度路过自己身边,站着的族人就会低吼着嗓子喊:“方金福大先生回家了……”

爷爷是族里这一辈的老大,他有理由也有资格被族里人称呼一声‘大先生’,这就是庄子上的规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而这也算是一种荣耀,只不过方浩伟宁可一辈子都没有这一份荣耀。

方浩伟在运送爷爷遗体的车里,胳膊上围了一圈黑布,大堂哥和二堂哥同样如此,父亲和大爷也是这样,他们在守护着。

看着外边,听着外边的动静,方浩伟的心在滴血。

真不想有这一出,打死都不想。

“方金福大先生进家了……”

速度再慢还是到家门口了,几个族里的壮汉过来,给爷爷身上蒙上了一块白布,在方益强和方益志兄弟俩看了老父亲最后一眼,在方浩诚、方浩哲、方浩伟三兄弟看了爷爷最后一眼之后,族里的壮汉们安慰着他们,在他们哭着拼命去抢虚空中莫名之物时,老爷子的遗体被抬走了,抬进了家里早已经布置好的一间房子里。

“爹……”

爸爸,大爷,妈妈,大姑他们都哭得天昏地暗。

便是一些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也都哭得眼睛红彤彤的,但方浩伟这会儿反而哭不出来了。

不是不孝,而是像有一句话说的那样,悲伤到了极致就只剩下麻木了,这一刻的方浩伟就只有了麻木,觉得浑身整个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了,仿佛还能感受到爷爷的灵魂在看着他,又仿佛自己的灵魂已经跟着爷爷进了家,他人就木在把爷爷遗体运回来的车里。

然后眼前一阵刺眼的金星在晃动,脑门一紧,他整个人就从车上栽了下来,再后来,隐约听到有人的呼喊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了后,就听到媳妇在耳边哭的声音,哭得很伤心,豆大的眼泪不停的落在他脸上。

“我这是怎么了?”方浩伟反问自己。

额头有点儿疼,脑袋有点儿晕厥感,浑身使不上力气,很烦很烦这种不被自己掌控的感觉。

他睁开了眼,许雨欣就紧张的抱着他的头呜呜哭起来。

、“你总算醒了,你总算醒了,可把我给吓死了”许雨欣说。

外边静悄悄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

还没明白媳妇的悲从哪里来,外边二堂哥的叫喊声就传了过来。

“欣欣,小伟醒了吗?”

“二哥,醒啦,他醒啦”许雨欣急迫的回应着。

方浩哲惊喜的冲了进来,看到方浩伟果真醒了,就是眼睛里很茫然,他也不顾,立马上前拉着他说:“小伟醒了就好,快走,二叔让我来叫你去跪陵!”

一句话宛如一把天空来的刀,劈开了眼前的混混沌沌,也终于让方浩伟想起来他遗忘了什么。

顾不得额头上的疼,顾不得脑袋里的发闷,慌忙找鞋穿上,不顾许雨欣的不满,人就往外跑,边跑边疾呼:“爷爷……”

等跑出了门,再回头一看,却是在庄子上的卫生室里,除了他们就只有一个说医生算不上医生、说护士又不是个护士的半吊子,怪不得总感觉不对劲,原来这里太安静了,根本不是自己家。

到家的距离并不远,一会儿就跑到了,就看到家里进进出出的人,丧乐也响起来了,非常的刺耳。

犹记得今年刚过了年的时候是恭送了三爷爷,却没想到半年之后,又要送别爷爷,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