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于是成殇

夜晚陈灵珊一家回到家里。陈灵珊看出心情很好,哼着歌去了自己房间,换了小熊睡衣,然后去浴室洗澡。

陈父和陈母面面相觑,陈母就道,“灵珊和苏灿之间,的确应该正视了……”

“麻烦啊,老夏的意思,是想灵珊做他未来的儿媳妇,你知道的,他是最大的投资商,也是上面公司最有话语权的董事,我是给他做事……如果不是他的话,我现在哪里有这样的风光……老夏的话,我不能当没听过啊……”

陈母白了他一眼,“老夏自然对你是好的,现在这个社会,像是老夏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和他做亲家,我也很愿意的,他的儿子夏治宇又是一表人才。如果灵珊和他在一起,我当然没什么意见。他们家和我们家的脾性又相同,以后成了他们的亲家,可以预料到我们两家之间的相处是很美好的……我的意思是说,看来灵珊对那个苏灿,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要找个时间,跟她好好的谈一谈了,灵珊这孩子挺懂事的,你和他说什么,她懂。”

陈父这才朝着簌簌淋水声作响的浴室那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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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苏灿在家抱着没看完的《尘埃落定》,后世此书畅销的时候,苏灿就买过一本,只是因为工作关系,一直太过于忙碌,而忘记翻看,结果掉哪里都不知道了,而这本98年版的小说之前正默默的躺在书架上面,老式的封皮上还扑了一层灰,实在看不出是未来会获得茅盾文学奖,且最有实力冲击诺贝尔的一部著作。

看到这本书勾起了苏灿极为久远的回忆,买了回来,时代恢弘,正让苏灿看得入味的当儿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接起是薛易阳的声音,“你终于在了。最近找你你就跟幽灵似的飘忽不定,晚上鼎盛唱歌,同学聚会,你得跟我走,班上茂小时几个也在,都说让我把你给拖着去,你别跑了,一会吃完饭我来找你!”

晚上八点薛易阳准时敲门,硬是将苏灿从家里拖了出去,曾珂听闻两个要去唱歌,也就叫他们小心一些,还问苏灿钱够不够用,说着就打开钱夹准备拿点钱给苏灿。

苏灿连连摆手,“我有钱用的,妈,不用给我了。”

曾珂才反应过来,“哎,你看我这记性,我都有两个星期没给你钱了,你哪还有钱啊,来。这三百拿着,真是的,都那么大的小伙子了,身上没点钱还不被你们女同学笑话啊,揣身上!装着!”

看着老妈半强制性的把钱塞进自己的兜里,苏灿有些哭笑不得,他房间锁住的柜子里面,还有让他发愁的一叠一叠几乎将柜子装满的百元大钞,不知道如果老妈看到这些会不会当场窒息。

所以柜子是一定要锁死的,那柜子原来是用来装苏灿旧书的,现在他统一的将里面的书取出来,然后放床底下,将那些一扎一扎的大钞摞进去,然后特地用一把新锁将柜子给锁死,其实不用锁曾珂和苏理成一般也都不会来翻苏灿这些装旧书的柜子,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谨慎点比较好。

接下来苏灿就在想办法怎么将这些钱一点一点的转移,放家里也太不方便了,存银行里最为保险,不过要一次性存这么多未免会让人起疑,争取用半年或者更多的时间,来完成这笔钱的转移。

薛易阳拖着苏灿就出了门,看到曾珂给他零用钱他眼珠子都直了,长这么大还头次见到苏灿把零用钱朝外推的,他和刘睿只怕还嫌家里给的不够多吧。

要知道零用钱也分等级的,在高中这个阶段,即便是在市一中,再有钱的家庭,也都是实行对子女的零用钱管制。绝不可能无节制的给予。

薛易阳能够挖到的信息还算多,普遍看来女生每个月的零用钱要比男生更多,像是李璐梅,一个月的零花钱大概是三百左右,陈灵珊比较富裕一些,一个月可能有六百,还有年级上一些家庭不错的女生,零花钱也都差不多是这个数。

男生一个月有四百的零花钱,已经是很高的了。

像是他的零花钱,一个星期三十,一个月顶天一百二。刘睿也差不多,放以前,苏灿的零花钱是最少的,一个星期十块能不能保证都是问题,一来是曾珂苏理成不会溺爱孩子,二来他们家境条件确实有限。

就在刚才,曾珂一把就放了三百块钱在苏灿的兜里,也是因为她知道现在苏灿懂事了,也不会乱花钱,很有节制。但却让薛易阳看得直啧啧咂嘴。

“得了那么多钱,那今天你请我打的过去!他们都开始了,我们过去也都迟到了。”两人坐进车里,薛易阳显然对苏灿的零花钱垂涎三尺。

苏灿心头一笑。就想如果薛易阳知道自己的钱包里还有两千块钱现钞,而银行卡里有两万可以予取予夺的额度,他会不会拖着缠着自己在接下来开学的时候天天早上打的士上学。

因为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早上能够多睡一会,然后按着时间打的上学,满足回笼觉的欲望,又不会迟到,两全其美。

由此看来薛易阳是一个从小就很没大志的家伙,这让苏灿更担心他会走上自己的老路,然后在未来的那个夏天,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

想起来有点难过,苏灿怔怔的看着薛易阳。觉得他应该有能力改变他的命运和未来。

打着的来到鼎盛歌城的门口,下了车来,两人进去,听得竟然订的是一个大包厢,薛易阳下意识的就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多少人啊,还订得是大包呢!”

两人就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上楼去,就看到所在包厢门口站着好几个男生,被捧在中间的那个比苏灿还高半个头,长相帅气,手捧着一大束玫瑰,神情十分兴奋,对这个男子苏灿有点面熟,好像是七班的,平时很低调,属于那种在年级上不是太风云,但是却被很多小女生暗恋的类型,事实上以他略有些阴柔的长相来看,是十分吸引女生的。

周围的几个男生在对他说着些什么,像是让他雄起一类的话,薛易阳看到,就问其中的人,“张涛,你们这和夏治宇在外面干什么呢?”

这几个男生扫了两人一眼,其中有人看到苏灿,神情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对薛易阳低声道,“嘘,重大事件,等会你自然就知道了!”

这个夏治宇倒是看到了苏灿,就微微的笑了笑,他们不熟,但是大致也见过面,苏灿也笑了一下,目光却放在他手里捧着的大束玫瑰身上,那些玫瑰花朵鲜艳,枝干都经过了特别的修剪。刺渣都没有,且这一大束玫瑰,最起码也有五十支,很是鲜艳震撼。

前面有男生推开了包厢门,夏治宇对苏灿微笑着点点头,表情很有型,这个姿态绝对可以攫获任何女孩的芳心。

包厢门打开,沸腾的歌声就迎面扑来,而后被人切了,嘎然而止,拿着话筒的女生很不满,“怎么了,谁切的啊,干什么啊这是?”

听到有人说“有事有大事”,就“哦”了一声,停了说话。

夏治宇走了进去,大包间里几张加长型沙发上坐满了人,男生有运动装束,带着个鸭舌帽坐着的,有穿着CKT恤,踩着匡威帆布鞋站在入口的,大多是高一年级各个班级的,各式装束都有,女生也最少有十几个,穿着连身裙的,短袖短裤,有些还画了淡妆,也有年级上出名的美女,看到夏治宇拿着这一大把玫瑰花走入,众人立即鼓掌起哄。

沙发上坐着的众人立刻散开,只留下在那里不知所措的一个女生,陈灵珊愣愣的看着夏治宇走到她的面前,然后递上大束鲜花,“送你的。”

灯光有些昏暗,内部空调开着,是以三四十个人的大包间里,也不显得闷热,然而就是这么多人,这一刻却集体的屏住呼吸,寂静到只听到凑得较近的几个男生吞口水的声音。

陈灵珊愣愣的望着夏治宇,灯光下灰褐色流光的双眸眨了眨,却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应该作何反应。

“收下它!收下它!收下它!”周围无数人拍起掌来,不乏因为有人先带头,而跟着起哄的,但是声势十足,十分整齐。

有女生哭了起来,这幅场景太浪漫了,哪个男孩能够这样当面送花,真是从这里跳下去都死而无憾啊!

“从很早以前,我就注意到你了……如何可以的话……我想你成为我的女朋友,好吗?”夏治宇彬彬有礼,然而看得出他递出这怒放的玫瑰,手都有些发抖。

陈灵珊一时间像是被雷电打中,呆滞得怔在原地。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人群又开始轰然,只不过这次比之前声势要小了一些,有些是被这句震撼性的表白吓到了,茂小时等一些亲和苏灿的派系都蜷在角落,冷眼旁观着眼前一幕。

陈灵珊脑海里掠过自己爸爸给他说的话,苍老而悠远,“灵珊啊,爸爸做这个工作,看上去风光,实际上很多时候都是靠你夏叔叔帮忙的啊!因为有你夏叔叔帮忙,你爸爸才有今天,你以后要记住这在关键时刻帮助了我们家的恩人啊!”

“夏叔叔一直都很喜欢你,有多喜欢啊,就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哎,就是想你做他们家儿媳的那种……”

“你夏叔叔说了,以后灵珊成为我儿媳啊,夏治宇那傻小子敢欺负你,他就把他腿给打断!他会对你比亲女儿还亲的……哎,灵珊,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爸爸知道该尊重你的意见,你和苏灿,毕竟不太现实……那个苏灿,太心高了,他以后,他们家以后或许很有前途……但是他们家以前寄人篱下,他难免不会心里有所嫉恨啊……”

回归眼前,灯光下,夏治宇一瞬不眨的盯着陈灵珊,他的手都掐得很紧,手心满是汗水。

“不……”陈灵珊轻轻摇了摇头。

“当然……我知道太过激进了,你需要考虑的时间……”夏治宇有些激动,不过很快调整过来,“不如这样吧,你可以不用先答应我,但是我手上的花,总不能让它们去了垃圾桶吧……你接受它们,好么?”

“接受它!接受它!接受它!”人们振奋了,有女生偷偷的抹着泪,一些眼睛里含着泪花,觉得这一刻触动了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旁边的女子一边用纸巾擦着脸,一边推了推陈灵珊,“人家好不容易送来的,就算不答应他,也别让他的心意白费了吧,好可惜呢!”

“哦……”陈灵珊脑海一片空白,伸出手去,她发现自己的指尖竟然在微颤着,一只手还抓不住夏治宇的玫瑰,夏治宇就双手扶着,将玫瑰送到她怀里,周围爆发出一片欢呼。

透过玫瑰枝桠的间隙,陈灵珊身体轻轻的一抖,在对面若隐若现的灯光下,目光所及之处,她看到了正站在那里的苏灿。

这个她曾经鼓足了勇气想要表白,但是却往往事与愿违的男孩,就在那个地方,静静的,默默地,以他固有的方式,注视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苏灿心头有些微酸,面前这个女孩,曾经是他恍若隔世的初恋,代表着他曾经所偷偷仰视的,最完美的一个女孩。虽说和她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发生过什么,未曾开始,就于很早很早以前结束,甚至于上一世中,他们没有能说上一句话的交集。

但是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所勾起的对旧日的那些情感,他是难以忘记的。

这一刻苏灿发现自己并不伟大,可以微笑着面对眼前一切。

就如同没有哪个男人看到自己初恋走入结婚的殿堂,新郎却不是自己的时候会坦然相对。即便他早已“放下”,或者不去“执着”,更懂得“舍得”。亦可能唱一首歌,醉去一夜,哭上一次,为其祝福。

作为一个重生者,苏灿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他所弥补不了的遗憾。一份原本就应该湮没在上世轮回里,这一世只能怀缅的恋情。

于是成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