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勇当时就傻了。他不明白刘晓涵为何要这样说,但他想起在墟城师专图书馆时打电话的情景。现在,他有些相信刘晓涵说的话了。打电话的时候,他分明就感觉得到刘晓涵就在他的身边。敦勇闭上眼睛,他慢慢地感觉着刘晓涵,此时,没有夜的清凉,没有尘世的烦喧,在刘晓涵的轻声软语间,记忆的窗口掀开了尘封的窗帘,昔日青涩的梦,再次荡漾于心田。那是一双含烟飘雾的眼,那是一片少女的原野,那是一个月光下河边美好的容颜,肩膀上的那清晰的牙痕,那倾国倾城的笑靥,这一切都成为敦勇神圣的向往。

“真的想看到你。”敦勇在心里这样默默地念着,刘晓涵,这一个他爱的符号,他爱的象征,只因你惊鸿一瞥的爱怜,激情的追求,回眸一笑的眷恋,或喜或愁的心绪,都是因你一笑一颦的蔓延。附体敦勇的日子也终将结束,也许来此一遭未曾留下任何的希冀,只有看到她肩膀上牙痕的那一刻,心似落花,碎片满地,一地芬芳。现在,这一切都已经逝去了。

“敦勇,我就在你身边。”

“可是我看不到你。”

“你真的想看得到我?”

“嗯。”

“那你不要害怕。”

“怎么会呢。”

“那你慢慢地回过头吧。”

敦勇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巧笑倩兮的娇艳女子,一身缟素,只是头发有些散乱,差不多把整个脸都遮住了。

“我看不清你的脸。”

“最好不要看了。”敦勇回过头看到的是一个一身缟素的女子,只是纷披的发丝掩住了容颜,他以为是刘晓涵在开开玩笑,便伸手去理那凌乱的发丝。

“不要碰我。你不要以为我真的是刘晓涵,实话对你说,我是她的一个故友,晓华。”

“好象听她说过的,故友,不就是过去的朋友吗?”

“是死去的朋友。”

“你是鬼?”

“嗯。”

“晓华?”

“是的。”

敦勇有些相信了,他叹息一声。

“到底还是一个世界的人。”敦勇拂一下晓华的肩,“不让我看就不看了吧,刘晓涵没有对你说过我也是一个借体而已。”

“你能借体?”晓华格格地笑了笑,“我却没有那样的功力,现在,你看到的只是一个游魂。”

“可我刚才分明听到了刘晓涵的声音。”

“那是她借我的力。”晓华理弄一下发丝,敦勇看到一张惨白的脸,但那张脸却十分妖娆,甚至是有些迷人。“我来给她送力的,是鬼力。自然界的鬼斧神工你可能只是听说,第一次见到吧。”

“我还没有见识到你的神功,可能你只是一个新鬼,没有什么功力吧。”

“你好象一点也不怕我。”

“对你说过的,我也只是一个借体。”敦勇理一下晓华的发丝,“我从八百年前而来,只是一种灵魂的穿越。想回去的时候还能回去,只是那个世界也够让人心烦的。你没有听刘晓涵说起过?”

“说了的,还说了你在八百年前曾经在她的肩膀上咬过一口,至今留有牙痕。”晓华走近敦勇,“敦勇,是你现在的借体。我和刘晓涵是上学期间无话不谈的朋友,你和她的事,我知道。只是现在她嫁了黑子,你好象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是吧。”

“嗯。”

“我们在墟城师专山桃文学社的时候,两个人常说到你。”晓华又理了理脸前的发丝,“那时,她对黑子说的不多。只是在一次寒假回家的时候,她感冒了,黑子对她照顾的很好。一个女孩子生病的时候,身边是最需要人的。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

“你既然知道我们很相爱,应当帮她一下的。”

“她用一百张骨牌把我召唤出来,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晓华又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当时,她和黑子座着车走了,我一直跟着。后来,看到她和黑子睡到一起,再后来,她有一阵子不能面对突如其来的事实,是我帮了她。”

“你不要再拂弄头发了,把她梳理好吧。”敦勇见晓华又想理那凌乱的发丝,他冲晓华嚷到,“我坐下来说一说,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可以帮着把我心中的至爱嫁了出去?”

“你难道说想看到她我一样做鬼吗?”晓华坐到敦勇面前的书桌上,“你不要再给我争执这些没有用的话题了。现在,你只有面对现实,刘晓涵也是。她和你一样,只所以活着,还是有所使命的,有了愈来愈使命,就要好好活着,为你们的使命而活。”

“什么使命?”

“说不清楚。”晓华把凌乱的头发梳理好,“你这样看着我没有问题吧?我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变得有些阴森,不想让你看到这张没有红晕的脸。”

“聊斋里说过女鬼吸一些阳气脸色会变红的。”

“还说过和男人相交会死去活来呢。”晓华婉尔一笑,“如果是鬼交,你敢吗?”

“我还真的没有细看过聊斋呢。”敦勇看了看晓华,“在这个屋子里,我读过不少书。刚来的时候,是刘晓涵教会了我在这个时代如何生活。我学着慢慢地和敦勇融为一体而二为一,现在,没有什么异样感觉了。我是说在生活和行为上。晓华,我还没有试过自己能否象你一样可以四处游荡。”

“飘浮?”

“是的。”

“这是要修炼的。”

“你不也就是靠灵魂游走吗?”

“我和你还是有区别的吧。”晓华摆弄一下敦勇桌子上的书,“要是活着的时候,我可能不会珍惜青春,现在,还是感觉活着好。爱是如此妖异,我没有想到做了鬼还会有爱的感觉,不知道这是我至今阴魂不散的原因。有了爱,它让我看到鱼儿飞过天空,群星沉入海底,七彩的光线飘着罂粟花的芬芳。喜欢静静地想生前的一些人和一些事,想象着如果自己还活着,毕业以后到市图书馆上班,到了单位以后,放上一段优雅的音乐,沏上一杯淡淡的花茶,捧着一本厚厚的小说,在字行之间寻找自己的影子。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见到你,只是想象着你和刘晓涵,我和胡小明两个家庭会一直平安的生活下去,成为好朋友。现在,什么都不是,一切都是幻想了,也都成了泡影。”

“你刚才说到胡小明?”

“我男朋友。”晓华把手里书翻弄几下,“本来我毕业以后就会和胡小明一块在墟城文化局图书馆上班的,只是他总想着要做生意,现在也不知去向了。没有办法,我现在要照顾刘晓涵,什么都不想了。是她把我召唤出来的,我的灵魂只属于她一个人。”

“为什么?”

“我也弄不清她是从哪学的本事,现在,我好象成了她的奴隶。这个该死的刘晓涵,以后我什么都要听她的。”晓华把书本朝桌子上一扔,“没有办法,她既然有这个本事把我弄出来,也就有办法对我鬼差神使。”

“她在哪学的这样异术?”

“不知道。”

“会不会和我一个朋友是一个师傅,他这一次和我一块从部队来,就是为了找他师傅,没有找到,他说,他师傅是一个世外高人。还说,学他们那一门功夫的,是不能有肤肌之亲的。”

“什么意思?”

“就是男女不能**。”

“不能**是吧?”晓华格格地笑了起来。“做了会怎么样?是不是功办更厉害?”

“恰恰相反,会走火入魔,修不成正果的。”敦勇叹息一声,“就怕刘晓涵会一步步走火入魔的,也许会越来越疯疯癫癫,晓华,如果她有朝一日真的疯疯癫癫起来,那就是因为她的功力有了偏差。你现在发现她还练习什么功法吗?”

“嗯。”晓华刚想说什么,她张了张嘴愣住了。

“怎么了?”

“她不让我说了。”晓华从桌子上跳下来,“走了,她让我回去了。”

“你还没有说她天天如何练功的呢?是什么功,哪一门派,是不是玄门?”敦勇牵着晓华宽大的衣袖说,“我那个朋友是师从玄门的,如果他们真的是一个师傅,我是要作一些准备的。我知道,可能她的师傅教她功夫的时候不知道她有朝一日会练功偏废的。”

晓华回眸冲敦勇微笑下便飘然而逝,敦勇只是做着牵扯她衣袖的样子,但手里却是空空如也。

屋子里静如死寂,敦勇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他看了一眼桌子上被晓华翻弄的书籍,叹息一声。曾经幼稚而固执的以为会和刘晓涵永远在一起,可是现实却那么残酷,钩

钩手指头说好不分手,可是他们终究没走到一起,也许,他们这种超越时空的爱情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现在,她既然有了好的归宿就放手让她走,让她拥有更好的未来,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和孤独,但他要学着遗忘,不然那些爱的结果会把彼此弄的遍体磷伤。其实有些东西早就注定了,看淡一切,以后他会学着冷漠学着遗忘学着绝望,他的世界不再允许任何人的出现,敦勇这样想着是他怕孤单怕寂寞更怕被伤害,那种痛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幸福最终不属于他童话的结局。依旧美丽梦去了醒来了很痛很痛的,敦勇擦拭一下眼角,是两滴晶莹的泪珠儿。

“敦勇,起床了。”门外是祖母的声音。

敦勇并没有睡觉,他只是呆呆地坐在书桌前,感觉世间一些令他想象不到的神奇。人生是什么,生命又是什么,如果生命是生生相循生生不灭,那么多生命又将安放在哪里。也许生命如一个圆,从原点出发,然后回到原点,踩着自己的脚印,目睹熟悉的风景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但是一路走过,都是一路破碎的脚印,片片碎裂的心。敦勇觉得有些胡思乱想。

“昨晚没有睡好是吧。”黑爷吃过早饭走了进来,敦勇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和黑爷迎了个对面。“你们以前的部队老首长,现在咱们市的张市长来了,还有他那个婆娘,今天你也不要走了,去我那里陪客吧。”

“我想回城里呢。”敦勇现在只想回到城里去,然后快些回部队。他觉得再呆在龙城没有多少意思了,再说,假期也到了。“我这一次来只有三天事假,就怕耽误了归程。”

“没有事的,听张市长说,你们部队的人还要来呢。”黑爷干瘪的脸象一张黄叶,他露出焦黄的牙齿笑了笑,然后掏出旱烟袋点燃后深吸一口,霎时,整个院子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黑爷一阵咳嗽,他冲敦勇嘿嘿笑一下说,“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外面的世界真是热闹,早一阵子我去深圳特区呢。”

“社会在变,农民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敦勇见黑爷蹲在地上没有想走的意思,他便学着黑他蹲了下来,“粮食吃不了,日子好过了,家里人应当学着做点生意,办一些厂子。”

“我是人老心不老,这一次趁着张市长回家,我准备要个项目,把家乡人都带动起来,办个厂子。”黑爷吸烟时很用劲,他的腮随着吸烟的动作一鼓一瘪,还不停地咳嗽着。黑爷用手按一下烟锅上红红烟烬,嘿嘿笑了笑说,“我想把这个庄子的老房子都推倒,盖成一排排的新房子,村子前开挖一条河,河里养鱼,鱼池里是藕。在河岸上栽上杨柳,杨柳树下也象城里人一样放一些石桌石椅,让咱们老少爷们干庄稼活累的时候坐在树下下棋玩。敦勇,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敦勇笑了笑说,“好是好,不过,养了鱼就不能种莲藕了,那样藕杆子会刮鱼鳞。还有,你都说了要办厂子,咱们老少爷们还用得着干庄稼活吗?”

“把村子的人分几个组,有工人组,去工厂里干活。还有劳动组,去大田里种地。”黑爷把烟袋朝鞋底上磕了一下,然后,又把烟袋按装一烟锅子烟叶,点燃后深吸一口说,“咱是庄户人家,地是咱们的**,到啥时候都是离不开土地的。庄户人家,不种地,还叫庄户人家?不过,俺思谋的那个劳动组,要用机械化操作。”

“行,真的能这样就好了。”敦勇被黑爷的设想感染着情绪,他冲黑爷笑了笑说,“这个远景没有十年二十年实现不了吧。”

“我还能活二十年吗?不行,以前总是学习老人家的语录,那叫只争朝夕。”黑爷干瘪的脸上现出了红晕,他显然有些兴奋了。“人生一世,就是要干一些给子孙后人留下念想的东西。”

“吃早饭吧。”敦勇听到声音回过头,见祖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走过来,“敦勇,快吃饭吧。让黑爷也在这里吃吧。”

“不用了。”黑爷站起来说,“我是来招呼敦勇去我那里陪客的。今天,咱们村子来了贵客,是张市长回来了。行了,我先回去,敦勇,晌午你去就行了。”

“到时候再说吧。”敦勇望着黑爷远去的背影,他还想再说什么,但黑爷已经走出了门。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尽我所能地写下去,也请你们继续看我的书,鞭策着我前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