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两个下山的背影,刘晓涵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看了看尉辉,欲言又止。

尉辉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没什么,没什么的。”

“什么没什么?”

“晓涵,我是说,这个芒山也没什么好玩的,也没什么好看的。”慰成辉尴尬地笑了笑,“有个汉洞,在山下,我是不敢去玩的。”

“怎么了?”

“听这里的人讲,以前有一个戏班子,也就是一班唱戏的人,到那个洞去过,再也没有见那些人出来。”

“怎么会这样?”

“有时候能听得到洞里传出锣鼓声乐,却总不见人出来。他们在洞里迷失了。”

“不会吧。”刘晓涵突然来了精神,“要不然,咱们去看一看吧。”

“你想去?”

“嗯。”

“这样说,早知道不让小高和小朱下山了。”尉辉叹息一声,“晓涵,说实话,我是有些怕的。听说那洞里有一条河,很细,很窄,但过了那一条河的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会吧,走,咱们去。”刘晓涵说着朝山下走去,“尉辉,你刚才还说是为我才惊动你们这些砀山文友的哩,走吧。”

“那好吧。”

尽管尉辉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陪同刘晓涵来到山脚下的汉洞旁。

尉辉和刘晓涵走进汉洞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颤抖。他很想在刘晓涵面前卖弄一番文才,他说汉洞之所以叫汉洞,就是因为刘帮当年在这里斩白蛇起义。刘帮这个人是无赖呀。尉辉说到刘帮时,还吟咏起他的大风歌。接下来,尉辉说的一些话就有点语无伦次了。他先是吟到,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垄头云。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又说,晓涵,现在,包产到户以后,农民的积极性提高了,城市建设步伐加快了,你看俺砀山耸立的高楼,如茵的绿草,交织成一道生机勃勃充满动感的都市风景线,多美呀。他忽然又说自己想方便一下。洞里就他们两个人,说这话时,他示意刘晓涵先走,自己又朝后退却几步,找一个旯旮处方便起来。完了,他追赶上刘晓涵,要对她讲解一番小便也叫解手的来历。“解手”,一直流传到现在仍然使用,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主要是这里的手都是被人绑过来生活的。来这里的百姓们被迫登记以后,为了防止他们途中逃亡,官兵们把他们反绑起来,然后用一根长绳串连起来。那时候,迁徙路上,到处是一串串的移民,他们一步三回头,天愁地也愁。在押解过程中,由于长途跋涉,人们免不了要大小便,但一根绳子拴几个甚至几十个人,大小便非常不方便。于是只好向押解官兵报告说,

老爷,请解手,我要大小便。这样子日复一日,人复一人,次数多了,日渐简化,只要说上一声,老爷,我要解手。官兵们就明白要大小便,于是解开绳子让他们方便。所以从那时起,解手就成了方便的代名词,以后又发展为小便称解小手,大便称解大手。不知道当时情况的人们,只是把这当作一个词语的变迁;知道当时情况的人们,自然能体会到移民们悲愤无奈的心情呀。尉辉见刘晓涵并没有生气,便又吟咏到,汾水之滨大道旁,古槐旧址映斜阳。窝称老鹳曾迁客,屋上飞鸟久别乡。忆昔扶疏同荫樾,迄今爱戴比甘棠。山西的山,山西的水,山西古槐是乡里。槐树大,大槐树,大槐树下我们住。双小趾,手背后,远离山西娃娃哭。娃呀娃,你莫哭,山西有俺的大槐树。祖祖辈辈住山西,娃长大了也回去。木本水源流泽长,依依杨柳认村庄。行人还里前踪记,遗爱深情比召棠。大槐树在哪里?棘针沟在哪里?老鹳窝在哪里?尉辉见刘晓涵摇了摇头,又来了兴致辞,他说,其实,大槐树就在路旁的广济寺旧址,而广济寺就坐落在城北的棘针沟内。如今,大槐树上的老鹳窝依稀犹在。据记载,广济寺原为唐代所建,寺院宏大,殿宇巍峨,香火旺盛。唐宋以来,又处通衢大道,建有驿站,房舍宽广,办理来往公差事务。广济寺旁有一株汉代古槐,树身数围,荫遮数亩。树杈上有不少老鹳窝,年长日久,星罗棋布,时而人惊鹳飞;遮天蔽日,蔚为壮观。而棘针沟地处汾河边、霍山;脚下,原是一个棘针丛生的水沟,棘是酸枣树,落叶灌木类,树茎上长刺,坚硬如针。棘当地人读格,棘针沟称格针沟,酸枣又酸又甜,红润如玉。每当秋高气爽,红枣点点闪烁于万绿丛中,别有一番山乡田园风光。而今,当年的大槐树和广济寺早已毁于汾河水患,而棘针沟也已建设成幽静典雅的大槐树公园。幸而在古大槐树的东边同根孳生出第二代古槐,枯枝婆娑,昂首向天,像一位不甘沉沦的历史老人,向今人讲述那悠悠往事。更可喜的是第二代古槐又同根生出第三代古槐,如今它已枝繁叶茂,风姿绰约,正沐浴着新时代的阳光,茁壮成长。晓涵,俺是去过那里的,俺有时候困惑,即不管你走到天南海北,乃至港、台、欧美,特别是中原河南和山东、安徽一带,一听说你是山西人,总会有人同你攀老乡。有人说洪洞大槐树还在不在?也有人问棘针沟如今是个什么样?然后亲切地告诉你他祖上是从大槐树、棘针沟迁来的。有的人还非拉上你回家聚一聚。历史真象是明初大规模的移民,并不仅仅迁自山西,还有江、浙及山后沙漠。迁出者在山西也不仅仅是洪洞人,还有泽、潞、辽、汾、沁及太原等地人。然而,为什么世世代代,众口一词,都说是从大槐树下棘

针沟迁出,甚至仅知有洪洞不知有他处呢。这是因为洪洞移民是规模最大的移民,而大槐树下又是移民的点行处,由于广济寺地处通衢大道,政府就在广济寺设局驻员,给移民发放迁移勘合及凭照川资。移民们由此起程,从此天各一方。晓涵,那真是诚所谓离别之处话离别,断肠人送断肠人。与亲人分手之后,欲走还却,移民们频频回首,泪眼模糊,最后只能看见大槐树上的老鹳窝,只能记住大槐树下的棘针沟。这样,大槐树、棘针沟就成为移民惜别家乡的标志,成为千百万移民后裔怀乡的精神寄托。后来,不仅来自山西的移民,而且来自外省的移民,都认同大槐树、棘针沟是他们的故乡。为什么600年前,也就是朋初洪武、永乐年间,要从山西特别是洪洞等地,组织这样一个大规模移民活动,晓涵,你不知道吧,其主要原因是当时中原荒芜河东繁盛,人口分布极不均衡。连年战祸贻害百姓,元朝在中国的统治只有89年,虽然其间也曾盛极一时,但由于奴隶主游牧贵族的残忍本性,很快就使得阶级牙盾和民族矛盾激化起来。蒙古贵族联合汉族地主,共同压迫和剥削各族人民,使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元统治者通过赐田的手段,使蒙古王公大臣获得大片土地,仅贵族伯颜一家就占有土地两万多公顷。而失去土地的农民被迫租种地主土地,不仅要交纳五成至八成以上的地租,还要受高利贷的残酷盘剥。尤其令人不能忍受的是元朝的民族压迫,元统治者把人分为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四个等级。汉人和南人生活在社会最低层,他们不得打猎、习武、养马、藏兵器、搞集会,甚至晚上不能点灯。还强迫他们当“驱口”,做奴隶;把他们像牲口一样买来卖去。心狠手辣的元丞相甚至提了这样一个建议:汉人、南人中反抗情绪最大的以张王刘李赵五姓为多,干脆把这五姓人全杀光,元朝的江山就巩固了。晓涵,还是老人家说得对呀,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元末的形势像一堆干柴,就等有人来点火了。而首先点燃反元怒火的。就是不久爆发的红巾起义。刘晓涵捋一下刘海儿,她的额头有些汗浸浸的。

“晓涵,你累了吗?”

“不累,你讲的真好。成辉哥,你真博古通今呢。”

听刘晓涵一夸,尉辉的情绪更加高涨了。他咳嗽一声,洞内回音很清脆,此时,他觉得自己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他走过去,和刘晓涵并肩而行。

“晓涵,俺是在砀山听说了你们墟城师专有个文学,听说山桃文学社有个刘晓涵,俺才在砀山组织起来一帮文学青年响应您的。”

“文学社是赦教创办的,他现在都到圣泉寺出家了,成辉哥,有时间,真想去看一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