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社去了凤儿的办公室,他很想知道凤儿手里拿的那一沓纸是什么,一进门,便直奔凤儿身边。

“看什么呢。”王社见凤儿看得入迷,凑过去和凤儿一起看了起来。

“这是学校拟定的处级领导调整名单。”凤儿嘘了一口气说,“我一直把萧莉当作自己的对手,真是算处不打算处来。靳华,也就是你那个战友,来咱们这里当副馆长了。”

“萧莉可能还不知道吧。”

“当然不会知道的,我这是从校头子那里弄来的。”凤儿说着冲王社神秘地笑了笑。

“挺有本事的。”王社的口气酸酸的。

政治面目的虚伪和人性的丑恶,只有在人事调整期间才能暴露无遗。善待他人是一种美德,是自己的修养,与别人毫不相关,因此,在调整期间的萧莉一直以为善待别人,一定也会赢得别人的善待。

有所企图就要面对别人的侮辱、污蔑、陷害、诽谤,只有顺其自然才能做到心中平静,不生喜怒,一切以平常心对待,不斤斤计较,善待他人,让调整期间的焦虑和不安,愤怒和报复都悄然裉去,让一切都归于平静和自然,这才是人事调整的最高境界。面对人事调整,一些人的虚伪和丑恶暴露无遗,调整期间的明争暗斗和勾心斗角让萧莉觉得有些厌恶,卷入其中,就要面对别人的侮辱、污蔑、陷害、诽谤,她很想选择逃避。但是,世间没有净土。官场上的盘根错节,令人头疼的是人事调问题。萧莉得知学校人事调整的结果后,在心里暗暗地骂了几声自己时乖命蹇。忍看跛驴鸣春风。竖子成名。不跑不送,原地不动。

萧莉给省教委的老师郑大明打电话时,就已经知道这一次自己的副处级调整是没有戏的。她以为这也没有什么,只是工作生活中的一个过程。以后,依然要辛勤地工作,然后用自己的爱好去美化并充实生活,这样,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才可以平衡。人生许多匆忙的生活,有人忽略了美好的值得欣赏的东西,只有找到寄托生活与心灵的处所之后,才会有余情去欣赏这世界可爱的一面,才有机会去享受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这时,人生才有意义,人人该有自己生活上的寄托。

在给王社碰杯时,萧莉有一种发泄的感觉,她很想借酒浇愁,更想一醉不醒。太多的经历不是每个擦肩而过的人都能相识,不是每个相识的人都能成为朋友,不是每个成为朋友的人都能让她刻骨铭心。这些年,一路走来,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发现,原本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这么忘记了,想刻意追求的东西原来也不过如此。

“其实,这一次墟城师专学校调整班子,主要还是大头头说了算。”组织部组织科长靳华和王社是同一年从部队分到学校来的。两个人都来自部队,分到同一个单位,所不同的是,靳华分到组织部,王社分到了图书馆。当时,学校的组织部部长吴信船问他们是不是都想留在组织部。吴信船说,组织部和人事处现在就缺少两个打开水扫地的,如果你们愿意,都可以留下来。王社说,我来这个学校就是想看看书写点东西,要不然,我就不来这个学校了。我,主要是想出几本书成为作家,至于别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几年过去,王社一直呆在图书馆的期刊里,也写了不少东西,但都没有变成铅字。后来,他成立了一个上百人的文学社,美其名曰:山桃。也就是王社把自己写的东西不断地在山桃文学社刊上变成铅字的时候,靳华已经从一个扫地打开水的办事员成了一个正科级的组织科长。平时,两个人聚在一起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这一次,靳华被调整到图书馆当副馆长,他做东请客,心里是非常乐意的。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留在中文系。现在改口了,奖金没有老师拿的多,活不

比任何人干的少。”萧莉轻嗟一声,举杯和靳华碰了一下。“来,靳馆长,祝贺你成为我的领导。”

“萧主任,你已经喝的不少了。”靳华很想开导一下萧莉,他知道这一次调整自己分明成了萧莉最大的绊脚石。已经调到墟城组织部当副部长的吴信船很想把靳华要到自己的身边,但靳华说现在到处都在体改,到处都在调整,到处都在下岗,还是在学校稳当一些。他给吴信船诉苦说,在组织部,我一直以为自己不是把副部长的活干了,而是部长的活也让我干了。也许这只是一句牢骚话,但还是被现任领导知道了。靳华这样向王社和萧莉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他说,“其实,我是不想来图书馆的。我知道,萧莉萧主任完全够副馆长条件的。只是校领导这样安排,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是的,你是把部长的活干了。”王社说着拍一下靳华的肩膀,诡秘地笑了笑。

“算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靳华觉得自己现在应当是多了一份稳重和成熟的,他想,凭自己的阅历,现在应当表现得稳重之中深藏锐气,成熟之中而不骄矜,对人要有宽容和豁达,要宽容别人,要拿得起放得下,要笑对人生的风风雨雨。他并不乞求自己能象一棵大树那样挺立在风霜雪雨中,但依然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不断求索,在事业的风口浪尖上拼搏,奋勇前进,寻求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面对残酷的生存竞争,他必须努成为一个强者,坦然接受生活中的偶然和必然,经历各种磨难和失败的洗礼,否则就有可能被时代所淘汰。“在市场经济面前,墟城没有一块净土,现在,说什么也没有意思了。王社,萧莉,说实话,以后有选派干部到外面的话,我会报名出去的。呆在这里,总是给文化人打交道,我真受不了。”

“你想出去,去哪?”王社睁大了眼睛,“想下到县里去?别发神经了。墟城的四县一区,哪个地方不是闹腾得焦头烂额。算了,不光是咱们墟城,在整个中国,最难的就是人事调整了。”

“我只是想换个环境,去哪里都行。”靳华递给王社一支烟,点燃后深吸一口。洁白的灵魂在音乐的浪花尖上悠然的跳舞,荡起诗意的涟漪在广袤的夜空里自由自在的飞翔。真正的爱跨越生命的长度,灵魂的广度,能以各种形式存在,萧莉觉得女人在这个世界上男人最需要的,但还应当有一个知己。

和王社一块回到办公室,萧莉拉开窗帘,打开门窗,泡了杯浓茶递给王社面前。

“有一个红颜知己真好。”王社呷一口茶说,“是吧。萧莉,你什么时候和文正结婚?”

“结不结婚也就是一个形式而已。”萧莉捋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喝得有点多了,你那个战友靳华挺神秘的,有些人捉摸不透。”

“还是老婆好。”萧莉娇柔地依附一下王社,“当你卧病在床与痛苦激战的时候,拉着你的手慌张无措泪流满面的那个人必是老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有那么一位异性朋友,是一份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她时而近在咫尺,时而在水一方,但你却能感受到她在生命里存在,她是旷世的绝代佳人。”

“还行,你没有结婚,很懂人生,也懂女人。”萧莉坐在王社的腿上,“你在想什么。”

见王社两眼失神地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萧莉没有体会到她想要的那一种温度,她觉得王社似乎有些冷静和冷漠,她燃烧的激情渐渐冷却下来。

“萧莉,也许你我的相识只是一种经历,你我都在经历中成长,在经历中磨练,在经历中追寻,在经历中得到或失去。能够令人欣慰的是两个人都是朝着自己理想的方向发展,那一份情爱,却是脆弱的。”

“我有时候也感觉着两个人的爱不是以往的那种爱了,就算

两个人相拥,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感动,是种自欺欺人的爱。王社,我也很迷茫,甚至是有些痛苦,与其说是爱的捉弄,不如说是被自己捉弄,而留下的只是一声叹息。现在,我把自己看得最重要,别人都是附属品时,到这里上班以后,我的心是一个有限空间,谁重谁轻都有个顺序,细想起来,我也有很多痛苦的理由,并不亚于离婚群里的怨妇们。可我却常常感觉不到痛苦,并非我在痛苦中麻木了,只是痛苦是一种心情,需要时间来品尝,可我的时间排得太满,都来不及去享受痛苦。在部队里,自己只是故作轻松。可我内心,非常沉重。人是随着环境而改变的。当他的生活环境,无法改变时,这些恶习就会伴随着一辈子。总觉得没有人理解自己落寂的心绪,文正,你可能不知道,没你的日子是多么的难捱,连太阳都无精打彩连月亮也很疲惫,留下的却是柔柔的丝丝疼痛。”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幽幽相思占心头,尘缘如梦,繁华落尽几番起伏总不平,到如今都成烟云,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的旧梦中。”王社理一下萧莉的眉头,一声轻嗟,“你应当尽快和文正把结婚仪式办了,以后,当你梦见我的时候,那是我在想你。偶尔的时候你也会想起我,想起我曾经爱你爱得那么深。”

“王社,你不要这样说。”萧莉抬起头时,已是泪水满面。她起身打开办公室的房门,“我要走了。”

萧莉说走时已经走出了门外,出了教学楼,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来,树上的叶子乱哄哄的摇摆,地上的花草却笑得浑身抖动。突然哗哗下起了倾盆大雨,雷越打越响,雨越下越大,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黑云象一群奔腾咆哮的野马,一层层漫过头顶,越聚越厚,越压越低,天地间一片漆黑。噼劈啪啪,喀嚓一个炸雷,好象炸裂了天河,雨越下越大,肆虐的雨水是无数条线似的刷刷落下。

“回来。”王社冲过来一把拉住萧莉,“就是走,也要等雨停下来。”

雨冲洗着萧莉和文正身边的一树木。无论是横着下,或是斜着飘,两个人面前一片烟雾弥蒙。风摇撼着树的枝条,树欢快地挥舞起双臂和风一起舞蹈。文正拥着萧莉走进一座护林房里,进了屋子,萧莉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望着门外滂沱大雨,她轻吟到:下雨的天气容易让思念疯长,雨滴带着我的想念钻进土里悄悄融化,滋润那些植物开出想你的花。很想在自己哭泣的时候,有个人会轻拂我的发,让我靠在他肩膀上,任泪水湿润他的衣裳,揽住我的肩,为我撑起一片天空。

浩缈烟波,水天一色,萧莉被眼前景象带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暴风雨中的小屋,水雾弥漫的水世界,到处流荡着淡淡的哀愁,空气里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爱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王社把萧莉拉回教学楼,两个人愣愣地望着门外如注的雨水。苦雨历时弥久,阴雨渺渺,始终不见停下来。王社和萧莉内心的冲动也在不知不觉慢慢滋长,缘分冥冥中注定,雨水笼罩了他们的感情,朦胧暧昧飘忽莫测,缠绵的雨就这样下到了他们的心里,滋润了两颗落寞的灵魂。爱的迷离缱绻,也使他们体味出所暗示的爱恋之悲凉。雨也欢欣,雨也哀怨,雨也相思,广阔的雨中世界传递着两个人刻骨铭心的爱恋之情。

“这鬼天气,一下起来就没个完,到处湿漉漉,灰蒙蒙,阴惨惨的,搞得人心火躁。”王社把萧莉拥回办公室,他拥抱着萧莉,看到萧莉展现出明丽的笑容,清澈明净的雨水仿佛是她明亮的眼眸。她柔软的秀发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丝丝缕缕,湿湿润润,清清凉凉,柔柔和和。王社用手指轻轻梳理着萧莉湿漉漉的头发。“我从小到大都非常喜欢雨,喜欢雨的那份纯洁和明净,那份温柔和缠绵,那份空灵而飘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