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知道,她如果放弃自己最初的这段情感,自己的生命就是不流动的死湖。不是每一粒种子都能成树,不生长的便成了空壳,生命中不是永远快乐,也不是永远痛苦,快乐和痛苦是相生相成的。等于水道要经过不同的两岸,树木要经过常变的四时。在快乐中要感谢生命,在痛苦中也要感谢生命。回到家的时候,阿宁的父母见她的脸色充满忧郁,一时间都不知所措地呆立着,愣愣地望着阿宁走进自己的卧室。

“老头子,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小子欺侮咱们阿宁了。”许久,阿宁的母亲扯一把李市长的胳膊说,“你是市长,师专学校那几个头头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上一次,让阿宁回家里住,他们学校总是要阿宁办这个那个手续的,要不是她表哥在报社路子多,给阿宁办一个什么走读证明,现在,阿宁还要住在学校里呢。”

阿宁走进卧室,并没有睡。

多少次窗外下着滂沱大雨,室内阴阴的昏暗的,透过厚厚的窗帘,室内有一丝丝微弱的光。她蜷在**或是发呆或是盯着荧屏,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让自己处于一种半动不动的状态,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滚滚红尘中世人都逃不过宿命的安排,爱有时是放弃,有时是成全。无奈的爱,深沉的情,让她在眼泪落下的那一刻变得清澈明晰。

天快亮时,阿宁才在朦胧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阿宁梦到了自己毕业后留在了墟城师专图书馆上班,而且是和王社同一个科室。

一阵急促的闹钟铃声响起,阿宁猛然惊醒,才想起今天并不是礼拜天,急忙翻身下床,简单洗漱一番,朝学校奔去。

在墟城师专学校的大门口,匆匆忙忙的阿宁和方圆遇个正着。

“阿宁,我妹妹的事情你对你爸爸说了吧。”方圆是阿宁的中学老师,高考前他就缠着阿宁要她帮忙办事,当时,阿宁懒得和方圆多说话,便推脱等高考以后再说。阿宁不想离开墟城,更不想离开她的小书屋,里面藏着她太多的梦想。现在,自己已经长大了,成人了,暑假就要毕业了。最令她不开心的就是总也摆脱不掉方圆老师的纠缠,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阿宁的父亲是墟城市长的几个人,更是绝无仅有要她找父亲帮忙办私事的人。阿宁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她只想按自己的意志生活。“我妹夫已经分配到墟城师专好几年了,两人总是分居,长此以往,会出乱子的。”

“方老师,我已经对你说过多次的,工作调动,就按正常的手续办理就是了。朝学校打报告,说明你家有这样的实际困难,难道说校领导不会考虑?”阿宁知道方圆的口才很好,进入高中以后,他一直是阿宁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方老师,以后,请你不要再找我了。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大概没有听说,我妈妈现在还是站柜台的营业员呢。如果可以的话,父亲完全可以把她调动到一个更好的单位。”

“你爸是市长,能批编,让他办理一个调动手续还不是易如反掌,照你这样说,让你妈妈当营业员,那只是做给别人看的。”方圆见阿宁有些急躁的样子,便走近阿宁拍一下她的肩说,“好吧,阿宁,我也不是*你马上办好,只是到你学校找人碰巧遇到了你。好了,你去上课吧。”

“那好,再见,方老师。”阿宁骑上自行车走了。

“阿宁,这个星期天我约几个学生到我家吃饭,到时候你也去。”方圆冲着阿宁的背影吆喝到,“阿宁,到时

候你直接去我家就行了。”

阿宁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了课,阿宁还是一肚子气,她找到王社时,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事情。

墟城师专图书馆没有专用图书馆大楼,学生阅览室在教学大楼的二楼最东边,是阶梯教室改的。走进学生阅览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标语:发愤识遍天下字,立志读尽人间书。王社和凤儿一组班,两个人的办公桌就放在阅览室大门的入口处。有学生进入,一人收验证件,另一个人在里面帮学生拿杂志。凤儿说,这叫半开架管理。王社问,要是全开架呢。凤儿说,全开架管理就是学生随便进入,想看什么书刊就自己随便拿。王社说,如果是那样,就怕一个学期也回收不了几本杂志。阅览室的书刊杂志是要回收装订的,装订成修订本算是二次文献,再放到资料室供师生查阅。

“今天又该进杂志了,王社,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于嫣和林梅,把杂志进来后分编上架,然后,中午咱们一块去老梅羊肉馆搓一顿。”凤儿见阿宁阴郁着脸走向王社,她知道这个女孩子又是来找王社谈文学社的事。“王社,你是咱们科室唯一的男士,朝楼上扛杂志是个体力活,你不要让别人说闲话。”

“说什么呢,好象我从来没有朝楼上搬过杂志似的。自从我来以后,这楼上楼下,体力活哪一次不是靠我一个人出憨力。再说了,你是科长,干孬干好都是你扛着,我一个小兵子,干得再好也是一个小兵子。瞧,来人找我了,我还真有事了呢。”王社知道凤儿不想让自己离开,他见阿宁的脸色不太好,便起身走出阅览室的大门外,一直走到楼梯口,才慢慢地回过头来。他知道,阿宁应当跟在身后的。果然,转过脸时,看到是阿宁一张笑灿灿的脸。心想:真是奇了怪了,刚才还看到阿宁天阴得要下雨,转眼间却已是丽日蓝天了。这个女孩子,怎么象自己钟情的那个朱雪雯一样多愁善感呢。

阿宁说,你是山桃文学社的社长,春天到了,文学应当去踏青,搞一次活动。王社说,你是文学社的骨干,好多方面你应当出头露面进行组织。阿宁答应了。酒逢知己饮,诗遇知音吟,相识遍天下,相知能几人。阿宁很愿意王社交往。阿宁也隐约听到一些对她不利的说法,但她不在乎,仍以瀑布的气度,小溪透丽,冰挂的悠扬,深深浅浅,进入人生。

阿宁和王社两个人走在城外的河堤上,王社说,回眸过去,感慨万千,只有将这份感慨倾诸笔端,变成一行行的文字,才是送给子孙后人社会最好、最特别的礼物。梦有时候是很美的,追求美是天性,而梦中带来的只是瞬间的,把握现实中的具体美,才是真实的。阿宁,我喜欢的你并不喜欢,但你喜欢的是我永远的知心朋友。我的生命中有你才精彩,枯燥无味的生活不能没有你的存在,我化作风,化作雨,化作朵朵浪花,蒸发在人世间。朋友是生生世世的牵念,缘分是长长久久的相聚,知已是完完美美的深交,知音是贴贴切切的默契。被朋友思念是一种幸福,思念朋友则是一种温馨。

王社说着捉起了阿宁的手,阿宁抽回手,她望着王社,不知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王社说话的声音非常有磁性,阿宁只是觉得想听,便立在那儿静静地望着王社,听他一个人说。阿宁静静地望着王社,忽然间她有一种非常超脱的思想,在瞬息万变的自然界中,芸芸众生显得格外的渺小。在地球上,大自然的力量是无法比拟的,它不仅创造了人、动物、植物,还创造了大地、高山、流水、

空气、云,甚至连南极多彩的极光、雨后迷人的彩虹也都是它的杰作。在地球以外,大自然的力量更是神乎其神,它不仅创造了地球,还创造了各种恒星、行星、彗星、卫星和流星等,就连星球的转动、太阳的发光都在它的掌控之中。大自然中蕴藏了无数的奥秘,雄伟的山峰,广袤的原野,欢快的溪流,深沉的海洋。朝晖夕阴,寒来暑往,花开花落,鸟语虫鸣。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她想,如我对爱情的依恋,如我对生活的感激。正如歌中所唱,看那白云轻轻的飘,带着我的思念,只是不知道这思念寄于何人。我不知道,谁是我无法遗忘的牵挂、谁又是我心底眉头的爱恋。想到这里,她冲王社嫣然一笑。

去方圆家吃饭时,阿宁叫上了王社。

“方老师,这是我们学校图书馆的王老师。”阿宁见方圆用吃惊地表情打量着王社,还有几个同学的目光都对王社充满了敌意,她觉得很有必要替王社解一下围。“我们中文系好多同学都很欣赏王社老师的文学才华,他创办的山桃文学社团在学校里很有影响力的。”

“阿宁,你现在不在学校里住,是吧。”方圆只是礼节性地和王社所到一下手,说话时目光仍然紧盯着阿宁。“现在社会越来越复杂,人际关系也越来越复杂。阿宁,你们这些学生以前跟我上学时,我就时常教导你们,不要以为书本知识能考一百分,社会知识对于你们都是零。特别是象你这样的家庭,更要注意一些人际交往。”

“阿宁,你现在办的是走读,不住在学校,有时候去你们学校玩也见不到你。”朱燕说着看一眼王社,“我和阿宁都是方老师的学生,以后,要是找王老师查个资料什么的,一定要给我开绿灯呀。”

“那是,那是。”王社显得有些木讷,甚至是有些无所措手足。

“朱燕虽然没有象你们几个考上大学,但她现在已经正式上班了,也不错。”方圆亲昵地扶一把朱燕,示意她坐下来。“她现在是城郊计生站的宣传员,和我妹妹是一个乡的。王社,我妹夫也在你们学校,是物理系的老师,叫高明,你认识吧。”

“这几年学校正大量进教师,有些新来的,我还真不认识呢。”王社听到方圆和自己说话,好象表现得有些激动的样子。“方老师,听阿宁说你的写作挺好的,我才有意来拜会你的。其实,按道理说,今天来的都是你的学生,我是不该来的。”

“王社,你这样说就有些见外了。要不,今天是星期天,反正我妹夫高明今天也没有课,我打电话让他也来吧。”

“不用,不用,说好的,和阿宁来见一下你,我就要回学校的。”王社说着站起来看了阿宁一眼,“阿宁,要不,你在这里玩吧,我先走了。”

“我也是准备说一会话就走人的。”阿宁也站了起来,“几位同学,方老师,咱们改天再聚吧。”

“这怎么可以,说好是在我家吃饭的。”方圆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起身一把扯过阿宁,“阿宁,好多同学都念叨着要和你一道在我家吃饭的,不信,你问一下在座的同学。”

“是的,阿宁,我们是常来方老师家的。”朱燕附声应到,“阿宁,如果你真走了,不会真的是看不起我们几个吧。”

“哪儿的话呢。”阿宁望着正朝门外走去的王社,有些进退维谷。

“是王社吧,好远就听到了你的声音,你真的在这里呢。”门外,进来的人还没有露面,声音和笑声已经传了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