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莉望一眼王社,见他点了点头,她知道王社是相信她去找过他的,但是,她更想看的人是坐在王社身边的敦勇。她不后悔两个人的相遇,也不遗憾他们不能成为知心的朋友,因为,她懂得爱过的情重,那种感觉,不是虚渺的想象,也不是怀疑的幻想,是鲜活生命的呼应,眼睛与眼睛的渴望,心灵与心灵的交融。逝去的岁月,春已走,花已落,她已错过了一些最美丽的风景,心路并不遥远,但能走通的人却不多,永远散步在喜欢的身边,就能永远体验一种浅浅的甜意,毫无负担,始终美好。息息相通,那种感觉会更让人长久,那种惆怅会更让人留连,那种思绪会更让人心醉,那种离愁会更加难以忘怀。萧莉见敦勇喝得很爽放,她望一眼敦勇,她知道自己很想他,却不能靠近他,爱他,却不能拥有他。惊鸿一瞥的凝视,忽然就让泪水淹没了自己,泪珠滴落在酒杯里,无声无息,抬起头时,仍是一抹甜甜的笑意。

“你们能来,俺们哥几个真是太开心了。”武子君酒喝多了,话更多了。“如果我不去南方的话,萧莉还有我们哥几个,一定要去你们学校好好喝一场。”

“你住哪儿的。”萧莉用目光紧紧地盯着敦勇。

“在和我说话吗。”敦勇听到了萧莉的声音,望过去,却并不见她张嘴,他知道萧莉是在用意念与他交流。“住在省军区招待所。”

“嗯,知道了。”萧点点一下头,她微闭一下眼睛,用意念向敦勇传音到,“虽然我们不能彼此相爱,不能彼此拥有,但我知道,我们已经不是普通的朋友,因为我们彼此的关注已渗入到了心灵深处。尽管如此,我不会放纵我的感情,我会用情感的温度计把握着我们之间度。真的还想和你一起在一次穿梭茫茫苍宇,敦勇,也许只有我能懂你,正如我觉得你能懂我一样。”

“眼前这几个男人都挺优秀的。”敦勇用意念与萧莉交流着,“结庐在人境而无人世的烦忧,或许是令人神往,然而可惜的是最近还要面对自已。眼前这些人,终日挤在一处,却从没有心灵的沟通,情感的交流,友善的理解,烦死了。”

“你的这些朋友对你很忠诚,特别是武子君,对你爱浓浓。”

“我不会考虑婚嫁的,哪怕置身于灯红酒绿的酒吧歌厅舞场,人满为患的车厢,就算是街市上到处人声沸腾,摩肩接踵,仍觉得自己是一个孤零零的旅行者,象在无边无际的撒哈拉大沙莫中苦苦地跋涉,那孤独绝望的滋味依然存在。”

“你师傅呢,最近有联系吗?”

“上一次和他一块去墟城,回来以后,他去也衡阳。师傅的玄家门道没有我的这种自然会妙,我的灵魂出壳,自小就会,也许是天生的。”

“也许当初世人都可以灵魂出体的,至少应当有着超强的感应能力。大灾大难到来之前,世人会有感知的。”敦勇用眼睛盯着萧莉,“社会进步了,人类退化了,灾难来时,都以为天塌压大家,还有的以为天塌有大个子顶着,那些能感知未来和预知能力都隐退了。”

“敦勇,你已经适应了敦勇生活的时代,有时候我在想,遇见你,是不是我在做梦,有时候觉得自己的不真实。”萧莉轻嗟着,她已经能把意念控制得随心所欲,只需要定睛一想,便会把想说的意思传给对方,那当然,酒桌上只有敦勇能感受得到。“不明白当初的爱为何总被诸多的忧郁和无奈所替代,当初的痴缘怎么挡得住重重诱惑,受不了那必然的结局,原本爱就是一场梦,不明白梦里的伤痕为何要深痛至今。我修炼自己的声音让它引人入胜,修炼自己的气质,让它超凡脱俗,让自己放松入静,身心自然,让意念人天合一,人天相应。逸出体外时俯瞰大千世界目光融融,洞察大千世界,修炼时大道在身大彻大悟,由意念到表情到全身表情到在全社会的表情由内向外由小到大的逐层扩展。”

“好,我会随进欢迎的。”王社叫了一声,酒杯抖动一下掉到敦勇脚上,敦勇一惊。王社冲敦勇笑容可掬地说,“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敦勇冲萧莉会心的微笑一下。

“萧莉的几个同学要去我那儿喝酒呢。”王社躬身捡起酒杯,他刚想倒酒,武子君用手拦住了他。武子君叫来服务员换了个酒杯,他给王社倒满酒,朝王社示意一下。

“和你们在一块喝酒真是痛快。”武子君豪情满怀地说,“今天,这酒喝得真轻松,不象在单位,也不象给一些同学在一起喝酒,总有戒防心理。待人接物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可以老把自己当人物,老拿自己当领导,老把自己当富翁,老以为自己是情圣,老是自我感觉良好,靠贬低别人提高自己的身份,其结果就是暴露自己的无知与贫乏。”

“跟着武子君,真是长学问。”坐在武子君旁边的一个男生说,“以后,回到单位,找个小姐按

一按。按完以后怎么办?麻将桌上搬一搬。”

“是的,跟着武子君,真是长了不长见识,咱们回去以后,在单位大小都能捞个一官半职的。”另一个来喝酒的男生说。

“社会在进步,我们都要学。”武子君笑容可掬地挥一下手说,“会做不如会说的。来,为了咱们以后更好地走向政坛,好好的练练酒量吧。”

王社看一眼敦勇笑了笑。

“今生遇见你们,真好。”敦勇举起酒杯。

“是朋友,就要说真心话。”武子君已经带些醉意了,他冲敦勇笑了笑,“我知道,你和王社都有些看不起我,在内心里嘲笑我,其实,有时候,我也看不起自己的。”

“别这样说,大家都是朋友。”王社见武子君有些羞怒的样子,他看一眼萧莉说,“要不,咱们就到这里吧。”

“不,咱们要一醉方休。”武子君用发红的眼瞪着萧莉说,“萧莉,我知道,你和这两个朋友一样,也是从心里看不起我的。别以为真的很酸似的,其实,我最讨厌那些酸儿叭叽的书生。来这个文化干部学校上学,哪个愿意来。还不是社会*的吗,现在这社会,要文凭,要身份,还要钱。如果这些你都没有,有钱也行。钱,咱们有吗。没有,都是靠工资吃饭的人,不象那些有后台的公子王孙,走后门批个条子,计划内和计划外,一些紧俏物资和商品,一转手,就是成倍的赚。咱们能行吗。不行的。没有后台,没有人,没有钱,在这个社会上,谁能看得起。”

“做人,关键的是自己看得起自己。”王社突然觉得武子君是个挺有趣的人,“你们都是些文化干部,毕业以后,弄个一官半职的,也是挺容易的。当了官,人家不就看得起你吗。”

“狗屁,说到底,还是要有钱。”武子君看一眼萧莉说,“萧莉,今天我就准备去南方,班里有几个愿意跟随我去呢,你愿意去吗。”

“说那些事情干吗,去南方,你天天都挂在嘴上,还不是天天呆在文化干部学校,和我们一样听老师天南海北的神侃。”萧莉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她看一眼敦勇,“来,咱们接着喝。”

“不,我晚上还有事呢。”敦勇摇晃一下脑袋,“有些晕了。”

“那就休息一会吧。”萧莉站起来,“走,咱们结束吧。”

“不,我还要喝,我还想喝。”武子君想站起来,却摇晃一下又跌坐在座位上。“如果爱不曾来过,如果梦不曾碎过,如果心不曾疼过,那么我,是否还是你认识的我。在文化干部学校拿文凭,以后,经营幸福。与幸福相握时,并没有感到那就是幸福,当与幸福擦肩而过,才知道轻轻流失的平凡生活原来就是幸福,幸福,在哪里。苦闷,郁闷。”

“过自己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幸福。”王社想站起来,见武子君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笑了笑,“武子君,你挺有才的。”

“我只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别人以为我有些迂腐,其实,我心里清楚着呢。”武子君嘿嘿地笑着,“不要以为我真的很迂腐,我只是有着更多的无奈。我们这一代人,是迷茫的一代,是泡在咖啡馆的一代吗。”

“武子君,你喝多了。”萧莉回过头冷冷地说,“以后,少在我面前提什么情呀爱呀的,如果再提,朋友都没得做。”

“真是郁闷。”武子君居然留泪了,“不提情呀爱呀了,爱情还没有来到,也好,那样的日子是无忧无虑的。我要去南方,不能等到毕业了,要去南方,带走对你深深的思念,直到肉体衰朽;所有的美好日子,已经远远一去不回。我要走了。我的爱,到底在哪里。”

“武子君,你现在就要去南方。”王社有些意外,“但愿不是因为和我们喝酒不愉快吧。”

“不是。”武子君苦笑着摇一下头,“从谁的怀里转到哪里,我的爱,你现在在哪里。”

“挺感动的。”王社笑到,“缘来缘去都随缘,这句话我爱听。武子君,你是老大哥,如果你真的决意去南方,你就去吧。”

武子君真的走了。

王社和敦勇从文化干部学校回来的路上,两个人都很少说话,他们没有想到武子君会真的在和他们喝过酒之后去了南方。尽管萧莉安慰他们说,武子君这一阵子都是心绪不定,一直思想光怪陆离,想去南方也不是今天决定的事,但他们两个总以为是因为他们去才诱才了武子君突然去了南方。

合肥的学校空气并不是很浓,社会在大变革,人心思变,到处怨声载道,都在讥咒着官倒们用不良手段发家致富。

王社并不觉得武子君去南方有什么奇怪,只是觉得社会的巨变令人目不暇接,有些东西呼啸而来,令人没有细思细想的时候,就不得不接受了。体制的动荡,机构的改革,社会日新月异的变化,令王社有些不知所措。听

着窗外淅沥的雨声,王社突然觉得大家都很平常,也都非常普通。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看一下街市的人流,每个人身上都是有故事的。只是有一件事没有多少人去想:谁在写我和你的故事,是不是我们的故事早都被人写好了,只是我们都在不能自抑地演义着,仅此而已。

“好象有心思。”敦勇见王社望着车窗外不语,他笑了笑说,“想什么呢。”

“没什么。”王社从遐思中清醒过来,他看了看敦勇说,“这一次去看萧莉,没有想到她的武子君会因为咱们喝酒弃学而去。你还记得吗,我在墟城师专时,有个文学社长就因为晓涵弃学为僧,现在,萧莉的武子君好象也是因爱弃学的。这世间,一个爱字,不知要伤害多少有情男儿呢。”

“也许,男人还是无情的好,多情总被无情误呀。”敦勇轻嗟一声,觉得眼睛潮湿了。

从文化干部校回来,敦勇把王社带到他住的军人招待所。

“鞠猛和王丽华说晚上一块吃饭的。”敦勇边给王社倒水边说,“晚上,你也来吧。”

“算了,玩了一天了,今晚还自习课呢。”

“还上自习课?”

“是的。”

“搞得真象个学生似的。”

“是的,能学点知识,总不是坏事。”王社接过茶杯说,“能在合肥呆几天?”

“不知道。”敦勇笑了笑说,“鞠猛也没有说来干什么,弄得挺神秘的。”

“如果明天不走,我来陪你玩。”王社站起来要走,“我回去吧。”

“坐一会,天黑还早着呢。”

“算了,回去吧。”王社说着向门外走去。

出了省军区招待所,王社向学校赶去。

走到包河的九曲桥时,他觉得有些累,便走进包公祠的茶轩要了杯茶坐了下来。

波平如镜的包河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而沙沙作响的树叶,好象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花落柴门掩夕晖,昏鸦数点傍林飞。

吟余小立阑干外,遥见樵渔一路归。

这个茶轩是王社常来的地方,那时,他来合肥后,还常常怀恋着那个自认为付出不少感情的梦,他象迷失了自己,走遍我他们去过的角落,以拾起那曾经属于他的记忆,习惯自己的固执,遇到相似的背影,只为确认那是不是自己所爱的人。

王社没有想到会那么快和朱雪雯有了感觉,和她在一起时,她会很矜持,她会很骄傲,她会很冷淡,她总是嘴里说着你走开,心里却一直叫他留下。

王社那一次回家,父亲又催促他快些把个人婚姻问题有个说法,于是,他便说自己有了意中人。父亲很高兴,和他两个人居然喝了许多酒。王社带着醉意,从龙城来到墟城朱雪雯上学的地方,那天,他向朱雪雯提出了要娶她的个人意愿。

朱雪雯当时倚靠在一堵墙壁上,用手指抠着砖墙的缝隙,低着头不语。

过了几天,朱虹约了王社,她转述了朱雪雯的意思,说是可以考虑,但现在不能嫁给他,要等到她参加高考之后。

成为一个作家的念头从心中涌起时,象一片雾,突然间,王社觉得心头湿漉漉的。

王社和敦勇从文化干部学校归来,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包河茶轩的时候,翟娟慢慢地走了过来。

“鞠猛和王丽华来了。”王社这样对翟娟说着时,站起来示意翟娟坐下来。

“知道了,和他们一块来的还有陈陇。”翟娟并没有坐下来的意思,但她还是走近了王社。“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听说你去了文化干部学校。”

“嗯,和陈陇一块去的。”

“今天我没有上课。”

“知道的。”王社笑容可掬地说,“一定是去陪鞠猛和王丽华了吧。”

“让你说对了。”

“他们来干什么的。”

“也没有什么大事。”

“翟娟,现在部队改建CL宇航基地,在那个山旯旮里,能造出航天的东西吗。”

“相信能,就能。”

“我们对宇宙了解了多少,而我们又是怎样才知道。宇宙从何而来,又将向何处去,宇宙有开端。如果有的话,在这开端之前发生了什么,时间的本质是什么,会有一个终结吗。”

翟娟笑了笑,她坐了下来,觉得给王社说一些宇宙方面的知道也很有必要,毕竟都曾一块穿过军装。她说,我和你一样渴望知道我们为何在此,我们从何而来,人类求知的最深切的意愿足以为我们所从事的不断的探索提供正当的理由。

“是的,我和你一样渴望知道我们为何在此,我们从何而来。”王社想笑,却没有笑出来,他知道翟娟不是在调侃,一些思索还是挺有思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