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涵出落成一个美少女的时候,她的未婚夫公子敦勇也到了弱冠之年。

敦勇的父亲是在上朝时和议和派发生争执回到家以后病倒的。

蒙古人要攻打大金国,敦勇的父亲在朝堂上力保胡沙虎挂帅出征,在乌沙堡和成吉思汗一决雌雄,但以完颜亮丞相为首的议和派却力劝皇帝献女求和,敦勇的父亲退朝回到家之后便病倒了。敦勇在夜里总是听到父亲咳嗽,他有些焦急。父亲却说没有什么大碍的,只是初春的夜有些凉,受了些风寒而已。父亲让敦勇快些回到他就职的地方去,并要他以国事为重,不要惦记着家里的事情。还说,好男儿要以国家为重,不能总是恋着小家。敦勇是在父亲力保之下出任金莲川一个叫魏庙的里长小职的。敦勇师从于万松,和他一块跟万松学习经典地还有耶律楚材。万松常对外人说,他最得意的门生是耶律楚材和敦勇。但敦勇觉得他还是比耶律楚材的学问要高一些的,还有,耶律楚材只知道天天埋在三坟五典的故纸堆里,而自己私下里却跟着一个全真教的人学习武艺。敦勇想,自己文武双修,最起码这一点是耶律楚材比不上的。父亲是看不上敦勇时常孤芳自赏的样子,他说,你文不能压八卦,武不能定乾坤,却还常常自鸣得意,长此以往,是干不成什么大事的。父亲想让敦勇多一些历练,正好有一个去魏庙任地方小官的机会,便让敦勇去了。父亲不想让敦勇呆在家里,他坚持让敦勇回他任职的地方去,并说那里的百姓需要他处理一些地方事务。敦勇恋恋不舍地走了。敦勇没有想到在他走之后的几天后就传来父亲辞世的噩耗。

望着静静躺在床铺上的父亲,敦勇号啕大哭。

敦勇几乎哭得天昏地暗,在父亲入敛的时候,他用手抚摸着父亲的胸脯,觉得父亲的身体还是热的,他不明白平日里身体很好的父亲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敦勇哭喊着父亲,但父亲是没有任何的回应的。他觉得自己是有好多话要给父亲说的,尽管平日里他常与父亲谈自己的报国理想,谈自己对未来的人生设想,当然,还谈到他和晓涵的婚事。敦勇和晓涵没有出世的时候,两家人便指腹为婚,当时,双方的父亲都是在一地为官,两家人是通家之好。敦勇还记得小时候和晓涵一块玩耍时,他把晓涵的肩膀咬出血了。后来,晓涵随她父母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了,他们便没有了联系。再后来,两家的父亲又都升至京城为官,虽然又象以前那样两家走得更近了,但敦勇和晓涵却难得一见了。敦勇的一些总角之交都认为他有些古怪,很少有人和他谈得来。但敦勇并不是别人传说中的那样清高独傲,他到魏庙当里长之后,那里的乡邻都对他非常好。族长叫蒋振随,他常和敦勇一块把酒论英雄。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时天色已晚,刚喝过酒的敦勇听到父亲病情加重,他当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只是劝自己不要朝坏处想。到家后,看到躺到床铺上的父亲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恸哭之际,他想着自己未尽的孝道,越想越悲伤,只是一味地号哭不已。他觉得自己的头痛欲裂,后脑勺好象裂开一道缝一样疼痛难忍。他知道那是自己悲伤过度。

从父亲的棺木边走过,敦勇觉得自己的身子一下变得虚弱不堪。他蹀躞到院落里。月光下纸幡骀荡,供桌旁的纸人纸马随风摇晃着,树影斑驳,冷阴阴的风阵阵袭来,敦勇想去看望一下母亲。

就在敦勇想转身走向母亲住处的当儿,朦胧中他好象看到一个娉婷的身影一闪而过。敦勇以为自己是悲伤过度的一种幻觉,揉搓一下眼睛,眼前什么也没有。

敦勇走到母亲床前。躺在床铺的母亲在父亲去世之后便一直滴水未进。母亲的眼睛是紧闭着的。敦勇想安慰一下母亲,但却找不出什么话来说。

敦勇在母亲的床铺前呆若木鸡地傻站着,他看到母亲眼角溢出的泪水,自己的泪水也象断线的珍珠一样滴嗒滴嗒砸在地上。一阵唏嘘,敦勇的头痛得有些受不住,他折身想回到父亲的灵棺处,但母亲叫住了他。母亲倚坐在**,说话的声音很轻。母亲说:“你父亲不在了,以后,家里的一切就靠你了。这个家,你就算一个顶梁柱子,一定要真的把自己当作大人。你还小。说到底,你还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你不知道什么叫世态炎凉,也不知道什么是人情世故,更不懂得什么是人走茶凉。以后,这个家,什么都靠你一个人了。你要争气,要为这个家争光,不要让别人瞧不起咱们家。以后,咱们家也许没有什么好日子过活,家门前也会越来越冷落的。你不要以为自己现在好象真的象个大人似的,其实,你还有好多东西要学的。你父亲常对我说,你是好高鹜远的,有些想法也不切实可行,只是胡乱地想,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都不实际的。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你父亲入土为安。听说,你就职的那个里,来了不少人呢。”敦勇点一下头“嗯”了一声。魏庙的蒋振随、蒋振清、蒋友存、马保良、魏家军、姜新标、赵恩生、关向东、郭瑜、陈晓强、薛文秀、李源、朱国靖、于辰辉、侯本忠、高爱炬、宋长英父子还有马潮父子都来了,金莲川万松那边的杜文华、武子君、王北海、孙洪开、许传生、张志化、靳化、赵后礼,当然,还有耶律楚材和一些书院的人。来的人并没有晓涵的父亲。敦勇听着母亲叨唠不休,他也感觉到了家中以后会有变化的,当然,也一定包括他和晓涵的婚事。

敦勇觉得头痛欲裂,后脑勺象开了一道口子一样疼痛难忍。敦勇把头扭向窗外,他分明看到有一个袅袅的身影飘然而过,很轻,整个人象是悬浮在空中一般。敦勇感到一阵钻心地头痛,他想叫喊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初春的夜风很冷,敦勇打开房门,一股剌骨的寒气袭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敦勇很想看一看窗子外的那个影子是什么人,但令他失望地是泻泻的夜色中,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回到房间,母亲问敦勇怎么了。

敦勇叹息一声:没有什么,也许是我看走了眼,刚才看到窗子外好象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母校从床铺上下来,好象一下子有了许多精神似的。敦勇并不想母亲下床走路,他知道母亲的身体比他还要虚弱。他走过去搀扶着母校。敦勇不知道母亲想干什么,他见母亲的眸子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亮,便问:“母亲,你怎么了,你想干什么。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就行了,孩儿可以去的。母亲,你现在身体虚弱,这一阵子父亲重病你也没有睡好吃好,这两天你一直没吃东西,身体很虚弱的。你想干什么?”

敦勇见母亲不语,便扶持着母亲向前走去。

敦勇又一次打开房门,一股寒风吹来,令两个人都趔趄一下。门外并没有什么动静。庭院里静静的,静得有些让人惨得慌。

敦勇随母亲来到父亲的灵棺前。

母亲哭泣着说到:“是我没有尽到责任,也不能说管教好孩子了,孩子现在也没有什么出息。你在外面有烦心事,家里并没有给你什么支持。你吃的穿的用的,也不能算随你心意,有时候你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这个愿望都是很难达到的。没有什么好办法。你说过,你是很想退职还乡的。你说过,你想把老家的房子修一修,然后回老家住的。可现在怎么了?没办法了。即使是你想去,可是你怎么去呢。老家的房子修好,你能去住吗。没办法了。没办法了。以后,怎么办呢。你现在去了。是的,一定是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是不是你还想说什么,现在,我来了,你说吧。刚才是不是你?有什么话就说说吧。”

敦勇看到母亲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泪水又象决堤的洪流一样溢出来。

敦勇知道,母亲是把窗子外的影像当作父亲的亡灵了。敦勇知道,那绝对不是父亲的。那个身影很苗条,影像也很娉婷,即使是亡灵,也一定是一个女鬼。想到鬼,敦勇觉得有一股寒气袭来,他有些不寒而悚。

敦勇想起来看母亲前在庭院里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他不明白那个影子为何那样轻,为何那样飘,如果是人,怎么会如此来去无踪呢。敦勇又一次感觉到后脑勺疼痛得厉害,他有些受不了。望着母亲悲痛至极的样子,敦勇有些受不了,他折身出去了。一个人躲在院落的一株大树下放声大哭。

风越来越大。

狂虐的风把树枝摇晃得几乎扑向地面。

敦勇不明白母亲为何会把那个影子当成父亲的亡灵。尽管他不想相信那是父亲的亡灵,但他还是宁愿那就是父亲的亡灵。如果有,父亲还是存在着的,这也是一件令他能有一丝安慰的地方。毕竟父亲的离去没有完全消失。人,死亡之后,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吗。敦勇不愿意相信父亲真的在离去之后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母亲是相信父亲的亡灵显现的,但敦勇感觉那个影子不是父亲。他相信那个影子是一个女人的,而且还是一个娉婷的少女。

就在敦勇伤心欲绝时候,他一阵恍惚,觉得眼前又有一个影子飘浮而过。敦勇在恍惚间觉得有进入一种浑沌世界。

晓涵引导着敦勇朝院落外走去。

门外寒风阵阵。敦勇把头缩了缩,只是觉得前面的身影飘浮着向前行,他想走得快一些,但怎么也赶不上前面的身影。

晓涵回过头冲敦勇嫣然一笑。

“敦勇,你真的象你父亲说的那样。”

“怎么样?”

“文不能压八卦,武不能定乾坤。”敦勇觉得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梦。一些影像真的象梦中,但又能感觉到前面的人影是有声有色的。

晓涵觉得再这样走下去,一定会让敦勇觉得自己在戏弄,于是,她驻足下来。晓涵对重孝在身的敦勇充满了爱怜,她走过去牵起敦勇的衣襟。

敦勇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谁?”

“晓涵。”

“晓涵,你真的是晓涵,我不是在做梦吧。”

“听你这样和我说话的口气,我真的很高兴。敦勇,你这样说,是说明你心里一直想着我的。要不然,你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的。敦勇,听到你父亲去世的消息,我真的是急着要来看一下的。但是爹爹不让来,还说,以后,要与你们家断了来往。我这样说,你可能会明白。白日里,家父并没有来吊唁你父亲,我想,你是明白的。”晓涵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这令敦勇很感动。敦勇拿起晓涵捉他衣襟的手。晓涵先是一愣,接着,也就很投入地抚摸起敦勇的手。两个人相视一下,觉得有些不太自然,便都把手放开了。晓涵的眼泪溢出眼眶,她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敦勇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腮。他感觉到了疼痛,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晓涵,你说你父亲没有来,可你为什么会来呢。”敦勇叹息一声说,“明天父亲下葬,你还会来吗。不会的。其实,今天能看到你,也算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人。自从和你分手后,我是常想着儿时一些有趣的事情的。晓涵,还记得小时候我咬过你吗?”

月光下的晓涵有几分羞涩,她轻声吟到:“敦勇,我就是忘不了被你咬过的事情,也时常会一个人在夜里抚摸被你咬过的牙痕,才会这么多年不曾把你忘记。”

敦勇见晓涵一副哀怜怜的样子,他有一种想继续捉住她的手的欲望。但见晓涵拭着眼角的泪水的时候,身体还**唏嘘几下,又觉得自己不应当去捉她的手。敦勇伸过双臂,把晓涵搂在怀里。晓涵先是愕然地看一眼敦勇,接着,便顺从地依偎在敦勇的胸脯上。敦勇说:“晓涵,我真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家父过世,家母现在有病卧床。父母都是对我不抱什么期望的,你也听到了,家里人,包括我自己也真是这样认为的。我文不成武不就。尽管有时候我不想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人,可现在的一切,只能证明我就是这样的人。晓涵,可能我真的是一个无用的人。现在,外敌入侵,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可我有什么机会呢。”

晓涵转悲为喜。

晓涵没有敦勇的个头高,她抬起头来冲敦勇笑了笑说:“你能这样说,真是太好了。我就是怕你没有什么志向呢。你能这样说,说明你还是想干一番事业的。只要你有志向就行,怕的是你没有志向呀。敦勇,以后的路还很长,只有你志向,一定会做出成绩的。现在,我知道,你文不成武不就令你有些自卑,但你不要怕,只要你用功夫,一定会文武双全的。”

一匹狼在很远地方嗥叫一声,竟然有一群狼向敦勇和晓涵围了过来。

晓涵抬眼看了看敦勇。

“狼来了,你怕吗?”

“作为你的未婚夫,我不应当怕的,是吧”

“可是你的腿有些抖动,呼吸也有些粗。不是吗?敦勇,你是个男人,去吧,把围过来的狼全部杀死吧。”敦勇感觉自己心态很静,静得没有什么杂念了。他刚才是有一种冲动感的,差一点真的有一种想把晓涵拥在一起地感觉。现在,狼来了,晓涵要他杀狼。敦勇好象真的有一种豪气在胸中激荡。

敦勇推开怀中的晓涵向狼群冲过去。

其实,敦勇是没有什么把握杀死眼前这么多狼的。但晓涵说了的,你是男人,你是应当冲过去的。只有去。而且,不去也是很危险的。去了也是危险。站着不动是危险,过去是危险,不如冲上去吧。敦勇在内心鼓励着自己,真的象个壮士一样朝狼群冲了过去。

敦勇很明白的自己功夫是不可能杀毙眼前的狼群的,但他觉得自己要尽力。敦勇拚了命地与狼群搏斗着,他在内心有一种隐隐的疼痛感。父亲的去世,他觉得自己刚才还会有晓涵相拥相亲的感觉,这应当不是什么孝顺孝义的行为。可又觉得自己分明是想转移自己内心深处悲伤的情愫。敦勇悲伤之极,他有些不太相信父亲真的过世,可毕竟父亲真的归天了,这是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心里隐隐地想转移自己的情感,不太想接受眼前的悲哀事实。没有办法。内心一种绝望的挣扎感,令敦勇有一种凄凉感。他几乎是和狼一起嚎叫起来。

终于还是毙了一匹狼的,但更多的狼朝他撕咬过来。

敦勇感觉自己已经体力不支了。

敦勇朝晓涵绝望地望了一眼,声嘶力竭地大喊到:“晓涵,你快走吧。我不行了。你走吧,不要管我。”

一匹很大的狼朝敦勇扑了过来。那是狼王。敦勇心里明白,自己性命休矣。见狼王朝自己猛扑过来,敦勇闭上了眼睛。

敦勇觉得自己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但过了好长时间,眼前却静地有些可怕。他睁开眼睛,眼前的一群狼都倒毙在地上。晓涵就立在他的眼前,他有些不可思议。“晓涵,是你杀的狼?”

晓涵点一下头。

敦勇有些不太明白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出手如此之快。

“你在哪学的武功?你的师傅是谁?”

“现在你没有必要知道的。敦勇,你真的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不过,你是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人,以后,你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的。”晓涵叹一口气说,“完颜亮老丞相要去成吉思汗那里讲和,那里是漠北,师傅让我前去。没有办法,师命难违。明天,你父亲下地,我是没有时间参加了。敦勇,我今晚来看你,就是怕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敦勇的眼睛湿润了,他想哭,但又觉得自己的后脑勺痛的厉害。敦勇觉得自己还是要转移一下自己悲伤的情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要强迫自己把悲伤的情感转移出去。敦勇想象着晓涵在他们庭院飘荡而下的情景,又想象着晓涵身轻似燕疾步如飞的情景,他真的觉得他的未婚妻子太可爱了。敦勇轻嗟一声说:“你去漠北,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蒙古人,对我们大金国有着世仇的。以前,大金国,第三年都要对他们长到马鞭子高的男孩儿进行一次杀戳。现在,蒙古人强大起来,是他们报仇的时候了。晓涵,打打杀杀,总是这样,有什么意思呢。我设想着自己是过一种归隐山林的生活。”

晓涵听到敦勇谈到未来的生活去向,她浅浅一笑。“敦勇,你还没有入世,就想着出世。说到以后,都是我们不能自抑的事情。有句古话,叫听天由命。依我看,咱们现在还是少以后,多为现在打算吧。你父亲下葬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还去那个叫魏庙的地方去吧。”敦勇叹息一声说,“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为朝庭做点事吧。”

“百年之后,我们都是死的。这世界上,是没有长

生不老的,生死是很平常的事情。就如花开有花落,要想开一些。”晓涵看敦勇时,有些情意绵绵。“我是在心里想着你的,和你一样,也是憧憬着我们将来的生活。不过,现在,我们都还小,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没有办法,现在的日子,只有多学一些东西。文的,武的,我们都要学。敦勇,以后,也许我们会有一些预料不到的世事,也许我们的日子不会一帆风顺,但你一定要有信心,要相信自己会有好的将来。我就是。有时候我也是象你一样,有所不知所措,但我师傅总是对我教诲说,做人,要看的远一些。我们就燃着的一根烛火,能有多长时间的光明,我们只有听天由命。但只要我们燃着,就要发出自己的光和热。”

“我知道的。晓涵,你是想我不要浪费青春,我也不想虚度岁月。只是我的天份不高,总是文不成武不就。”敦勇捉起晓涵的手说,“没办法。晓涵,我要是有你这么高的武功就好了。晓涵,你真的不愿意说出你的师傅是谁吗?”晓涵摇一下头,把敦勇捉住的手抽了回来。

敦勇的眼泪溢了出来。

敦勇低下头。

敦勇拭一下眼泪。

敦勇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的,眼前的晓涵已经不知去向。

夜里的寒风打着哨儿吹过来,敦勇一阵惊悚,他打了个寒噤。敦勇依然有一种恍如一梦的感觉。他没有想到晓涵会有如此高的武功,就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就这样说走就走了。什么时候还会来呢?敦勇愁思茫茫地叹了口气。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微明。

父亲出殡时,敦勇哭得死去活来。敦勇想尽力控制自己不要过于悲伤,但没有办法,眼泪总是不听话地朝外流出来。

下地时,敦勇感到自己的头痛欲裂,简直就要头脑暴炸一样。敦勇想稳住心绪,但总是不能自抑地大哭大恸。内心的忧伤,让他感受到自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楚。头脑后的那道裂缝,令敦勇有些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眼看着父亲的棺材入了土,敦勇不能自抑地号啕起来。

敦勇觉得眼前一黑,他拼命地稳住心绪,尽可能地劝自己想开些。他想到晓涵说过的话,人不能活百年,人不能永远活下去的,人都是要死的。但不管怎么样,敦勇就是觉得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为什么身体那样好的父亲,会说死就死了呢。敦勇只是觉得他分明听到父亲在夜里睡觉时咳嗽不休,他觉得那是父亲重病的前兆,他应当好好地劝导父亲治病的。他有一种自责的心理,他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当儿子的孝道。敦勇伤恸之极。

在父亲下地以后的好多日子,敦勇都是心神恍惚,他只是想如何转移自己的情感,如何转移自己过于悲伤的情感。敦勇知道,如果不把自己过于悲伤的情感转移出去,他的头痛会受不了的。

呆了几日,敦勇还是决定去魏庙,去他任里长的那个村寨。

魏庙是一个有着好几千人的寨子。族长蒋振随,50多岁的年纪,并不是显得很老。见敦勇又来就职,他在内心很是感动。他对一些地方的官员说,你们看人家文里长,家父刚刚过世,现在,就来做事,真是一个大忠臣了。现在的朝庭,还有多少象敦勇这样,父亲刚去世,还会来为朝庭做事的呢。不会有多少吧。如今,蒙古人要我们大金国去纳降,朝中无人呀。听着蒋族长的一些话,一些地方官员确实有些羞愧的感觉。

敦勇在一些来安慰他的众村民走了之后,一个人坐到他住的大院落里。

夜色清冷。

天上的银河横卧南北,星光闪闪。时而有一道流星划破夜空,时而传来几声狗吠,时而会有一些走夜路的人从敦勇居住的大院门旁经过。敦勇居住在魏庙的那个庙子的后面。魏庙是真有一个两小庙的。敦勇的居住地就那个庙子的后面。一个大院落,只住敦勇一个人。

敦勇当的里长,是朝里最基层的官员。

敦勇并没有当什么样的官员当一回事,只是有一次父亲对他说起,要他出来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他才正的触动了心思。父亲说他总是呆在金莲川的书院里,长此以往,和社会没有什么接触,是不会懂得人情世故的。敦勇在父亲和母亲的眼中都是有些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的,好象就是一个书呆子。就算是敦勇有着天下第一的好老师万松,但不管怎么说,以后,为朝庭出力,为朝庭做事,不懂得人情世故,如何做事。做事,要先学会做人。

敦勇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大院落里。

敦勇觉得自己的心绪有一些好转了,头脑也不象早些日子那样疼痛得难忍受了。敦勇望着星光灿烂的夜空,想象着自己现在是不是应当准备一下,去和万松老师说一些自己的情况,他还想到,应当和自己的武功老师去见一个面吧。现在,自己这一些日子经历了一个大转变的生活,一下子说没就没了父亲,一下子要变成什么事情都要自主的生活,敦勇有些茫然。

一阵困意袭过来,敦勇昏然睡了过去。

敦勇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一种霍霍的痛感,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说要慢慢地,不要过于震动他。

敦勇一惊,睁开眼睛,看到却是一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而且他们的穿着打份都非常奇怪,甚至是奇异。那一帮子人有年龄大的,有年龄小的,还有几个小孩子。特别是那几个小孩子,他们看到敦勇睁开眼的时候,都非常高兴,亲切地捉住敦勇的手叫喊起来:“敦勇醒了,敦勇醒过来了。敦勇,敦勇。”

敦勇有些莫名其妙,“敦勇,敦勇,我怎么就成了敦勇了呢?”敦勇感到有些不理解,他也不明白自己会和这些不认识的人呆在一起呢。敦勇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打份,竟然也变了样。分明是一个寒夜,怎么会只穿一个小裤叉呢?文画龙愣了,他有些不太相信地望了望眼前的一些人,有一个年龄很大的老妇人正笑容可掬地望着他。

“王敦勇,起来吧。就是你调皮,这么高的墙头,你怎么敢爬敢跳呢。快起来吧,你差一点把奶奶吓死呀。”

“奶奶,奶奶。”敦勇喃喃自语着,他站起来,觉得自己一下小了许多,个头也没有原来高了。

敦勇望着眼前叫他“王敦勇”的那位老妪,他有些莫名其妙。

“我好象还在梦里?”敦勇象是自言自语。

“走吧,快些回家吧。”老妪牵起敦勇的手。

敦勇分明听到身后的嘻笑声。

随着老妪走进一个院落,敦勇才发现自己真的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院落全不是他呆的那个魏庙的院落。

“这不是魏庙?”敦勇脱口而出。

“当然不是。”老妪笑到,“这里是咱们的家,是张大屯,是咱们的家。我是你奶奶,你是不是把脑子摔坏了。怎么,不记得咱们的家了吗?我是你奶奶。”

“奶奶?”敦勇望着奶奶,有些不知所措,“我叫你奶奶?”

“嗯。快些洗一下,换一下衣裳,去上学吧。”奶奶说着去打了一盆水。

洗弄一番,敦勇接过奶奶递给他的衣裳,却不知道怎么样穿才好。奶奶笑了,她拍了拍敦勇的头说:“看来,你这孩子,真的是摔憨了。”奶奶帮敦勇穿好衣裳,拍一下他的肩膀,把书包递给他说:“去上学吧,要不然,会晚的。快点吧。”敦勇在迟疑中接过书包,他犹豫着被奶奶的推搡中走出院落。

出了院落的大门,敦勇并不知道朝哪里走去。

“王敦勇,王敦勇!”一个少女冲着敦勇叫喊。敦勇循声望去,见那少女长得孜孜媚媚,象一树玉树临立在他的面前。“王敦勇,快走吧,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听说你从和几个小孩子一块爬墙头摔了下来,我便急忙赶过来看你。怎么样,没有事吧。”敦勇不知如何作答,他冲着对他说话的女孩子笑了笑。那个女孩子也冲他笑了笑。

“你是?”

“我是刘晓涵。”

“不对呀,你不姓刘的。你不是姓赵吗?”

“姓名还能乱改吗?”叫刘晓涵的女孩子嗔到,“王敦勇,你是不是摔出了毛病了,从初一就和你同桌,几年了,我何曾改过姓赵。我不一直都叫刘晓涵吗?什么呀,你到底怎么了。快走吧,一会就要上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