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没拿?"江苡

明亮的大眼睛直瞅着蔺睿予,红润的唇瓣噙着笑意,指了指他放在床铺上收拾好的背包问道。和她略带点孩子气的脸蛋相反,她身上的低胸短洋装还是一样火辣。

"嗯。"蔺睿予微点头,淡淡地应着。

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

从清醒的那一天开始,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他身上的伤都恢复得差不多,头上缝了二十几针的伤口也拆了线,很可惜地在额角留下一道七公分左右的淡疤,幸好位置并不明显,黑发足以掩盖住浅白色的痕迹。

蔺睿予自己是不在乎的,毕竟他是个男人。

但夏玮砭和江苡就扼腕不已,直说一张干干净净让人赏心悦目的清秀脸孔破了相。

破相?他连关于自己的记忆这种极为重要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又怎么会在意头上那小小的疤痕?

蔺睿予不自觉地轻声叹息,微愁染上眉间。

"你怎么老是在叹气?叹气是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的。"江苡眨了眨眼,很现实地说着。"我们来复习一遍,我是谁?"她问,像个教导学生的老师。

"江……江苡小姐。"蔺睿予还是不太熟悉。

这一个月来,阎睿予从眼前这位小姐和另外一个总是笑嘻嘻、名字叫作夏玮砭的男人口中知道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叫作蔺睿予,今年二十岁,是个孤儿,因为出了车祸才会受伤;每隔三天来医院探视他的那个白胡子的老人叫作胡子爷,是他的法定监护人;他以前的工作是蓝海集团的总裁特别助理……他清醒后第一个看到的那个高大男人……就是他的上司,蓝海集团的总裁,名字是……闻人琰……

蔺睿予下意识地抓紧自己胸前的衣襟。总是这样,他只要一想起那个人,就会感到一阵不正常的心悸……很难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少了东西……他垂下眼睑。现在的他,就好像走在破碎的薄云上,没有一丝踏实感,他对任何人都感到陌生,只能全盘接受他们告诉他的所有事情,没有办法分辨真假对错……他并不是不信任这些认识他的人,只是……觉得整个人好像是个空壳似的……

自从知道自己失忆后,他无时无刻都很努力地想要搜寻自己脑海里残存的片段,但总是徒劳无功,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就算偶有画面掠过,他也来不及捕捉那种感觉,这让他对于现在这种情况感到十分无力。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八成是没听到。江苡撇嘴拍了他肩膀一下,不知道他又在烦恼什么了。

"嗯?抱歉。"蔺睿予回神,轻声地为自己的失态道歉。"你说了什么?"

江苡摆摆手,很认命地重复一次:"我说,不要加小姐两个字,你直接叫我苡就可以了。"她笑,像个姐姐似的宠溺地看着他。

她很高兴睿予能够从重伤昏迷当中苏醒过来,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失去记忆。

夏玮砭因为有时候怞不出空,所以她时常都代替他来探视蔺睿予。医生说最好有认识的人能够陪着他,一方面带领他回忆遗忘的过往,一方面要不时开导他面对现实,失忆病人心里的失落感通常都会很重……认识的人……想到这里,江苡就生气!

睿予最认识的人,就属那个大混帐琰了,然而他却在睿予清醒后就再也没来过医院关心他!听玮说,那家伙居然是回公司上班,而且早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真是的!

睿予到底是为了谁受伤啊?他怎么一点都不反省一下?薄情寡义的冷面男!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还要睿予出院后立刻回闻人家。拜托!他没有来接睿予出院就算了,还不懂得惭愧地用电话遥控他们,下令要把睿予送回去……她怎么会认识这种烂人?

从以前到现在,闻人琰一向都是异性瞩目的焦点,虽然明知他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冷酷类型,还是有人不怕死想接近他。但她江苡偏不!个性那么差,对朋友又冷淡,长得再好看都没用!鬼才会对他有好感!

江苡正想开口在蔺睿予面前数落那个狠心无情的男人,眼角就瞥到有人影出现在房门口。

"哈!两位准备好了吗?"夏玮砭走入病房,笑意盈盈。他今天的任务是保镖,要将蔺睿予这个重要的镖品安全地送回给闻人琰。

"夏大哥。"蔺睿予朝他微颔首,生涩地叫唤着。

"睿予,总算可以出院了,恭喜你啊。"夏大哥……啧啧,这三个字真是叫得他好舒服啊。夏玮砭愉悦地扬起更大的笑容。

"嗯。"蔺睿予应着,不知该有什么表情。他还不熟悉……他很感谢这些人能够有耐心的接受他,就因为他们对他好,所以他更觉得不应该忘了他们,但记忆的恢复一直没办法有所进展,他其实有些急躁和愧疚。

难道真的会像医生说的那样,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吗?

这种想法让他心口一窒。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是绝对不能忘记的……

他脑海里时常会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像……好像离他好遥远,却又感觉好接近……是他想太多了吗?

"可以走了吧?苡,事情都办好了吗?"夏玮砭问向一旁好像在生闷气的江苡。"你干嘛?"嘟着嘴活像海里的章鱼。他失笑,不知道这个丫头在神游些什么。

"没什么。"江苡

哼气。她觉得夏玮砭和闻人琰根本是一挂的,不然他怎么会答应要送睿予回去那个烂人的身边?应该是要把他藏到天涯海角,避免再被恶势力荼毒,然后让闻人琰那无情鬼遍寻不着而气死才对。"手续都弄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她指的是出院必要办理的程序。

"那走吧。"夏玮砭上前,拿起蔺睿予收拾好的背包。其实里面也没什么东西,这一个月以来,胡子爷都有定期为蔺睿予带来更换的衣物,其他的杂物,胡子爷也都打理过了。"快点,我车子停在下面会被开罚单。"他朗笑着走出病房,不给蔺睿予客气的机会。

"还不走?"江苡微笑地侧首,提醒呆愣的蔺睿予移动脚步。

"嗯……"蔺睿予怔忡地看着他们给予他的笑容,那么温暖,那么有包容力……其实他心底很慌乱,张开眼睛醒来时,却发现谁也不认识,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熟练地说出口,迷茫的过往和不知的未来,让他在好几个夜里辗转反侧,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真的帮了他很大的忙。

他跟着江苡走出病房,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振作一些。

他们走出医院大厅,夏玮砭已经坐在车里发动引擎。

江苡很不客气,直接打开后座就一屁股坐了进去,还拉着身后的蔺睿予一起。

蔺睿予虽感到她的举动有些突然,但还是顺着她坐进了车里。

"喂喂,你以为我是司机啊?"夏玮砭转头,觉得自己好孤单,被他们丢在前面。他本来是想叫睿予陪他一起坐前座的。

"是你自愿的不是吗?谁教你跟琰同流合污。"她抬高头,理直气壮。

夏玮砭大呼冤枉:"我什么时候跟闻人同流合污了?"这妮子还真会帮他安罪名。他回过脸踩下油门,将车子驶向大马路。

"现在啊!你不是答应要把睿予送回琰家?"江苡

抓到机会就大肆口伐。"我真搞不懂,琰那么没良心,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他甚至都没有来探望过睿予,你居然还放心把睿予交给他。"简直是脑袋没洗干净!

"你又知道他没去医院探望了?"夏玮砭拉着手排档,闲闲地反问。

"他有吗?我从来都没碰过他。"她几乎每天早上都在医院,如果闻人琰有去,她不可能不知道。"再说,睿予都还没完全康复,他就回公司上班,今天也没来接他出院,他根本就一点都不关心睿予嘛!"江苡

倾身靠向前座,气愤地朝夏玮砭说着,忽略了身旁蔺睿予越来越疑惑的神色。

"没有碰到他,并不代表他没去。"苡

不知道,闻人有的是方法在深夜里行动。"闻人……不是不关心,只是有些事情要先想清楚而已。"他意味深长的看视着车窗外的道路,语带玄机。

"借口!"江苡就是不服气,她只就自己看到的事实说出想法。

她还想启唇反驳,身旁的蔺睿予却出了声:

"请问……"他以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们。"你们不是……要带我回家?"

他刚才好像听到……琰的家……呃!又来了。

他微蹙着眉,觉得心头好问。

"是啊,回家。"夏玮砭对着后照镜看向蔺睿予不安的神色。"是你的家,也是闻人的家。"他微笑地解答。

蔺睿予一脸错愕,他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你还没告诉他?"江苡

觉得实在太奇怪了,不知道夏玮砭在打什么主意。她转头看着蔺睿予。"你还不知道你住在琰的家吗?"她还以为夏玮砭提过呢!难怪每次只要她一在蔺睿予面前提及这个问题的边际,夏玮砭就马上转移话题。

蔺睿予怔怔地摇头。他……跟那个人住在一起……那个人……

他的眼前闪过那天把他压在病**的男人脸孔,呼吸倏地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他不是只是我的上司吗……"蔺睿予抬眸看着夏玮砭。"我跟他还有别的关系吗?"能够一起住的关系……亲戚吗?不对,他们说过他是孤儿的……那又为什么……

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想不通的事情混沌成一片,蔺睿予只觉得额角上的淡疤隐隐作痛着,仿佛在提醒他什么事。

"别的关系?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你跟琰真正的关系,是欺负人的人和被欺负的人。"江苡

煞有其事的宣布,她就是要破坏闻人琰在蔺睿予心中的形象,否则难消心底的怒气。

"丫头!你不要再胡说了。"夏玮砭好笑地制止江苡的胡言乱语。现在的蔺睿予就像是一张洁白的纸,随便给他什么颜色都会染上去,如果擦不掉就糟了。

他转动着方向盘,看着马路的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睿予,你的问题我们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们都不比你了解答案,这要靠你自己去摸索。"

他顿了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想起?有什么回忆不可以忘记?是不是有什么人让你挂心?这全部都只有你才有办法找到解答。"

蔺睿予愣住,夏玮砭的每一句问语,都在他心里荡开了一阵阵涟漪。

他敛下眼睑,抿住了唇。他也很想恢复记忆,但并不如想象中的容易,一个月以来,他总是想尽办法拼凑出什么,却什么进步也没有。

一定要想起的事……

"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江苡摇头晃脑,无法理解夏玮枉话里的深意。

"我又不是说给你听,听不懂就算了。"只要睿予能明白就好了,夏玮砭透过后视镜瞥了蔺睿予若有所思的神色一眼。

名贵轿车驶进高雅的镂空雕花大门,蔺睿予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在窗外那广大绽放花卉的花园里。

"觉得熟悉吗?你在这里住了六年喔。"夏玮砭刻意放慢车速,绕着花间的车道行驶,让蔺睿予能够看得更加清楚。

"你有想起什么吗?"江苡瞅着蔺睿予直盯着庭园的眼,关心地问。

"我不知道……"蔺睿予无意识地启唇,视线落在越来越近的欧式月白色的三层楼别墅上。

随着距离的缩短,他觉得自己的呼吸缓缓地变快。这里是他的家……还有那个叫闻人琰的人……

他抬起头,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竟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三楼其中一扇落地窗上。

那个窗帘……是深蓝色的……

深蓝色……心底猛然一揪,蔺睿予不自觉地握紧双手。

夏玮砭将车子停在主屋前面,他拉起手煞车,按下身旁的中控锁,蔺睿予身旁的车门一下子就打了开来。

他回头看着他。"我们只能帮你到这里,接下去的你要自己努力。"扬起唇角,夏玮砭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嗯……谢谢,再见。"蔺睿予向江苡和夏玮砭道谢,他看着台阶延伸过去的大门,胡子爷已经站立在那里等他。

"睿予。"要下车之际,夏玮砭唤住了他。"希望你能想起那惟一……该记得的人。"

蔺睿予微愣了一会儿,走出门站立在车旁。

惟一该记得的人?

他没来得及理解,也没来得及发问,夏玮砭就用中控锁关起车门离去,神秘的笑仍是留在嘴边。

随着轿车扬长而去所撩起的沙尘,轻刮起一阵微风,卷起了片片落叶。蔺睿予看着宛若月色的建筑物,他的心脏异常急跳着。

他习惯性地抬手摸着空无一物的胸前,那深蓝色的窗口像是有魔力般地吸引着他。

他想要恢复记忆……想要知道为什么会心悸……想要……看看那个人……只见过一面,却让他一整个月都印象深刻的人……

蔺睿予深吸一口气,留恋地看了那蓝色的窗台一眼,拾级而上。

他一定要……忆起那个留在心底模糊的影像究竟是谁。

***

"不要……"

狭窄暗沉的空间里,他手上紧拿着洗烫得挺直的衬衫喘息,灼烧的热气吹拂在他的颈间,他想往后退,背后却抵上一堵冰凉的墙。

惟一一盏晕黄的小灯在闪烁着。

"放开我。"他无力地喘息,任凭那有如火焰般的唇舌烙印在他暴露出的光洁肌肤上,鲸吞蚕食着他所有的理智,除了无意识的抗议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拒绝动作。

夹带着极度危险的魅惑欲念围绕在他们之间,高温的呼吸彼此纠缠,让他感到疼痛的吮吻一路下滑,没有停留、没有温柔,执意地在他敞开的衣襟里刻下痕纹。

"呃!"他上身的薄衫被粗暴地扯开,没有阻碍地被拉退至腰间,平滑的胸膛被迫拱起,承受使他神智昏茫的过热接触。

男人的手伸至他腰前,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打开裤头上的金属圆扣,如同加诸在他肌肤上的吻一样,毫无困难地移下长裤的拉链。

"我不要——"他的反抗被探入的蛮横大手给截断,下一刻,半褪的深色布裤被强硬地扯脱而下。凉意袭上他的下身,他难堪地推拒着男人倾靠接近的宽阔胸肩,却无法忽略身前的大手。

窒凝的激情空气里逸出一声低笑,带着讽刺。

他的抵抗被制服住,整个人被推向背后的粉墙,过度用力的突然动作弄痛了他的背脊,他本能地抬起腰,闪躲碰撞后的反作用力。

"呃——"

"蔺。"男人带着**的低沉磁嗓在昏暗的狭小空间里响起,好听得犹如天籁。

男人邪哑地沉笑。"叫我名字。"

他出不了声,甚至无法理解男人在说些什么。

"呃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周遭的景物越来越虚幻。

"我要听你叫我的名字。"男人重复。"我是谁?"

你是——

"……"他开口,声音却不见了。"——"他完全听不到自己在说些什么。

等一下……他说了什么?这个抱着他的人是谁?

"再……说一次。"这一次,连男人的声音都模糊了起来,仿佛坏掉的电视机沙沙作响。

"——"他听话地开合着唇瓣,清澈的眼眸始终看不清楚男人的长相。

不对……他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他说了什么名字?

"很……好……"男人的声音越来越遥远破碎。"你要……永远记得……"

那个名字……到底是……好像是……对他……很重要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