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演艺大厅。wWw、QuanBeN-XiaoShuo、COm

暗沉的光线。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溪的脸因为长时间的奔跑,微微的露出潮红,光洁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一个修长的影子映入她清澈的眼眸之中——

她悄悄的放慢脚步,潜意识的轻呼出一口气。

风洛希面对着门口的方向,听到突然传来的响动,他慢慢的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向他走来的少女。

刚才她的担忧和在见到他那刹那松懈下来的紧张情绪已经完全落入了他的眼中。

溪停住脚步——

“你为什么不来上课?躲在这里干什么?”她的声音淡淡的。

她看起来是那么平静,心底如潮水般涌动的各种复杂滋味丝毫也没有流露出来。

好几天都没看到他了,今天采儿一见着她就慌里慌张的说因为她那天的话有人出事了,宁老师更是不由分说,把找人的艰巨任务直接派给了她,理由冠冕堂皇——

其他同学需要上课,就辛苦你了,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吧?

他那么信任的眼神,让人分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不禁想,难道我就不用上课了?

虽然她真的不用上,但交了钱当然还是得吸收点有用的营养啊。

风洛希缓缓的撇过头,他看到了她,却再不愿再看她。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靠近?”他静静的说,眼睛望向舞台的顶棚,黑珍珠般的眼珠幽静,不想再做别人戏中的跳梁小丑,他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傻得蔚为大观一泄千里。

他来这只是告别,以后再也不会表演,再也不会。

淡淡的语气很是客气,却又夹杂着丝不被察觉的乞求。

溪心中一颤,“你害怕别人靠近你吗?还是只是害怕我靠近你?”

声音很轻,飘渺得如一缕微风。

“不知道啊,我只是突然害怕见到你,见到陌生又熟悉的你。”风洛希茫茫然的应着,语音轻柔,如白绸子般轻软匹练。

“为什么要害怕我?是因为我那天的话让你受到伤害了?”她不避讳的追问,目光坚定执拗。

他哑然失笑,没有回答她。

空荡荡的舞台上方。

星斗阑干般的小圆孔洒落迷蒙的光芒。

“我没有做错。”溪声音不大,眼睛里满是坚毅和自信。

风洛希双手撑在地面上,坐在舞台边缘,静静凝望着小孔的光线中隐约可见的细小尘埃。

“木鱼明明冷漠的时候更多,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像个小太阳?”他的唇边带着一丝虚弱的笑意,目光迷茫不解:“你笑的时候很温暖,暖得我想一直看着,想独占下来,让我窃以为那是我的专属物品。。。。。。”

溪怔住,没有说话。

“可是你为了他要我恨你,如果我恨你,你就不会再对我笑了,那样的你再也没有我想要的温暖,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风洛希的眼珠静静的,唇边虚无的笑意像在自我解嘲。

“你可以不恨。”溪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澄明。

风洛希望着头顶那排起来有点像北斗七星的小孔,安静的笑着,声音悠远缥缈:“如果不恨,我还剩什么?洛希再好也没人会注意,没人会心疼。。。。。。就像小时候一样,总是那么一个人,看似花团锦簇,却是花丛中被挤压的一朵,活在中间早已失去了水分,就快成干花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细不可闻。

“我不是说过会心疼你,你不相信吗?”溪微微的激动起来,目光灼灼的望向他。

风洛希有一秒的怔忡,但也是瞬间即逝。

他眼中一片空明,幽幽的问:“一个人的心可以分成几份呢?你有那么多照顾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我?我算什么?会值得你不管他们来心疼我?爱的付出或给予没有尺度,仅仅是因为那个人值得就会恨不得把全部的爱给她(他),可是我好像一直不值得别人给予呢!哪怕我想要的只是那么一丁点。”

溪缄默无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

“可是。。。。。。”风洛希忽然转过头看着她,声音轻轻的:“可是我还是想要你看着我,哪怕只是用一只眼睛看着我,二分之一的太阳对我来说已经是奢侈,你愿意给我吗?这里开了一个口子,空空荡荡的,风一吹,无穷无尽的冷就透了出来,可是你却可以驱散它们,带给我温暖。”他捂着胸口处,宁静温和的笑。

溪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很静很静,惊怔的看着忽远忽近的他。

“很过分吧?”风洛希低柔的笑开,自嘲的笑容是满满的苦涩意味,偏偏还装作轻松自在的神情。

“世上人那么多,我却想独占太阳的一半,真是贪心啊!”他嘲弄的勾起唇角,鄙视着自己那小小的私欲。

溪的眼底闪过一丝隐约的亮光,“如果你活在黑夜,看不到光明,那么我来为你点灯。可是你需要的是天上最亮的一颗星,它照着你,只照亮你的世界,而我不是。不是你不需要我的关心,只因为你有心似无心,体会不到别人的温情。既然不能赢得你的注视,那么就把我的心给你,深埋藏于你心。你心亦是我心,带着它生生世世活下去,直到找到属于你的那颗星。。。。。。”她向前移动脚步,声音是哀伤的哽咽。

风洛希怔然的看着她,他惊讶的发现,她说的是那天他们表演的话剧里面的台词。

最经典的一段台词,从她口中说出来是那么的悲伤又无奈。

可她说得那么流利,仿佛是发自心底最真挚的情感,那些话早已烂熟于心。

“干枯的稻草人啊,寄托着我的灵魂,日夜体味着无心人那痛苦的煎熬,风吹日晒的替你守望着那片金色的麦田,不肯离去,不肯离去、、、、它们摇摆的样子是我在教它们跳着那段最后之舞----舞动奇迹。可你永远不会知道,我耗尽生命的舞动,才能逼出你需要的天使水晶心,让它从此陪着你哭,陪着你笑。”她越说越悲伤,声音含着夜晚湿润的露珠,唇边的笑容仿若白玫瑰一般温柔的绽放着,越来越大,益发的柔美。

风洛希的目光渐渐变得不可思议,眼眸中出现了一抹从未见过的奇异光芒。

“为什么你会需要太阳?不怕烫伤吗?我认为在黑夜有一颗星星才是最恰当的,清冷的光辉,柔亮,冰凉,多好!”溪默默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中有着幽幽的光芒。

“你是以为我需要的是星光才让我恨你吗?从而远离你,对吗?”风洛希低柔的话语在她的耳边轻轻地飘过,他清澈的目光单纯起来。

“不是以为,是你真的需要。”溪微微的笑着,郑重其事的纠正他的措词。

胸口莫名的变得温热一片,他静静的凝望着她,眼眸漆黑如夜,温柔的声音飘荡在清静的演艺厅。

“如果说,我需要的是太阳,那个能给我温暖的太阳。。。。。。你能分一半的目光注视着我吗?”

“嗯?”

“不行吗?看不看得见光明我无所谓啊,只要能感受到温暖。你给我就好了啊,我不会多要求的。说过要心疼我的,不是吗?”风洛希眼神黯然,失望之情毫无掩饰的流露了出来,幽黑的长睫毛在微微地颤动,眼睛里是怜悯的悲伤。

“风洛希。。。。。。”

溪匪夷所思的看着他,羞恼的横了他一眼,愤怒道:“我又没有眼瞎,更不是独眼龙,干吗用一只眼睛看你?还是你觉得那样的我很好看,又或者滑稽得令你开心?”

“你。。。。。。你是说愿意用双眼看着我吗?是这样吗?”风洛希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根据她的话所作的猜测。

溪拍了拍气得快爆炸的胸口,喘息未定惊疑的问:“为了怕我不再多看你一眼,躲在这里,这就是你不去上课的原因吗?”

风洛希注意到她努力压抑住的怒火,不服气的说:“有什么不对?再说。。。。。。也不全是。。。。。。”他忽然像个羞涩的小男孩,低垂下头,嗫嚅着不知在说什么。

“还有什么?”溪的声音带上了浓浓的火药味,仿佛只要她再开口就是火山爆发的壮观景象。

浓烈又炽热的火焰,会烫伤很多人。

“你、、那天没有来给我来加油。”

他的声音轻轻的,含着不满。

“你。。。。。。我严重怀疑你是刚从幼儿园偷跑出来的,快说,你老师是谁?我马上送你回去。”

她气结,忍无可忍的瞪他,在看到他眼睛的一刹那,心又变得很软很软。

那样无邪的眼神,清澈的眼眸中有着孩子般受伤的委屈。

“我只是想为某个人表演,可是却没听到加油声,也没看到她坐在台下,难道我不该生气吗?”他振振有词的说,眼底有种竭力想有人赞赏他单纯心思的情感。

“我怎么那么倒霉?碰到你们这一群孩子气的人。”溪忽觉好笑,嘟起嘴小声的嘀咕。

她的抱怨差点一字不漏的飘进他的耳朵。

风洛希挑高眉,一脸不悦:“你在骂我?”

“哪敢啊,少爷。”溪的笑闷在喉咙里,很恭顺的答。

他下巴紧绷,脸臭臭的:“你明明就骂了?”

“哦,骂了。。。。。。”她无意识的低喃,微蹙着眉头在想着什么事情。

“迟——溪——”他咬牙切齿的喊。

溪回过头,轻笑出声,“原来你知道我叫什么,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真是奇怪啊,为什么他一开始就给自己起了外号,她却不反感,坦然自若的就接受了?

那两个字在哪听过似的,是谁常说呢?

风洛希额头青筋暴现,血液在血管里飞快的流窜。

“来啊,我终于想到怎么补给你一次加油声。”溪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脸兴奋的说。

风洛希不理不睬,眼睛漫无目的的看着大厅的顶棚。

“错过可别后悔哦,它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还是由我独创,新鲜出炉的,你要不要试试是什么感觉?”一连串的赞美之词源源不断的从她口中溢出,诱惑力十足,挑动着他孩子气的心思。

风洛希眼光闪烁了下,有些动心了。

“不要试就算了,我找别人来体验我的迟氏加油法。”溪满不在乎的说,懒洋洋的吐了口气,准备转身走人。

好一句看似无力的威胁。

杀伤力却是无坚不摧。

风洛希心底一紧,从舞台上跳下,慢悠悠的晃到她身边。

“这就对了嘛,新鲜的玩意当然得趁新鲜玩,等我走到演艺厅的大门说不定我就忘了。”溪像表扬小孩子样夸赞了声,眼中有着亮晶晶的笑意。

“快说啊。”

风洛希不耐烦的催促,眼中的紧张泄露了他的迫切希望。

“不要催啊,你以为所有的加油都是要用说的?”

她慢条斯理的说,盯着他的手,高深莫测的笑:“这还需要你的配合才行,快把两手掌紧贴在一起,手指自然的曲起。”

为什么?

风洛希不解,看到她认真的表情,却还是心甘情愿的照着她的话去做了。

溪的手做着同样的动作,然后靠向他的手掌。

放在一块,四只手俨然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花。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两双手,满脸困惑的表情。

“等下我伸一根手指,你就跟着和我伸出同样的手指,依次是小指、食指、无名指、大拇指,最后是中指,左右交叉着,要慢慢的,像电影里播放的慢动作,这样的手指花瓣递次的绽放、舒展,会像一朵艳丽的花哦,知道了吗?”溪认真的交待着手势的规则。

风洛希像听到小学时教导主任的训导,郑重的点头答应。

昏暗的演艺厅。

两个人在玩着简单又单纯的游戏。

她伸左手小指,他伸左手小指。

她伸右手食指,他伸右手食指。

。。。。。。

然后,中指同时竖起。

二十根纤长白皙的手指缓缓的升起,再伸直,柔软的伸展。

如同吸着夜露静静绽放的昙花。

却也只是一现,他还处于怔忪之中,来不及记住它美丽的姿态,眼中已经空无一物。

“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风洛希好奇的问,眼中有丝美好的期待。

“当然。”溪狡黠一笑,“加油啊!无论胜负与否,我都在用眼睛看着,耳朵用心听着,望着你努力的样子,幸福就像花儿一样悄然绽放了。”

她的声音轻柔,美好得像在轻诵着一首动人的诗歌。

一瞬间,风洛希的心忘记了跳动,眼神凝住。

呼吸忽然停止了,空气里一下子静得出奇。他眼珠乌黑,眼底有潮湿的雾气,凝视着她,屏息着。

“你会一直为我加油吗?”他在她的耳边静静的低语。

“会啊,但是——”她很干脆的回答,话中暗藏着玄机。

他顿时紧张,目光紧紧的凝视着她。

“没有了。”看着他手指泛着神经质的青白的光芒,她调皮地一笑。

就为了这句话,缠绕在心间的阴霾荡然无存。

昏暗不明的演艺厅,一下子充满了旖旎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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