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宁关的失守,于家被推倒了风口浪尖上,于诺没有想到,楚子慕竟会使出这样的手段来除掉于家,他的确是好计谋,只是,于家会这么的轻易被除掉么?即使除掉了于家,那呼凉的进犯,又由谁来担当?

于诺起身要出天逸阁,于辛急忙给拦了住:“大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皇宫。”于诺淡淡的应道。

“去不得啊。”于辛一把拽住了于诺的衣角,急得说话有些哭腔起来。

于诺奇怪的看着于辛,问道:“为何去不得?”

“唉…”于辛叹了口气,“于家迁徙之事慕帝已经知道了,大动肝火,就差给于家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了。”

通敌叛国?可笑!我于家自南越开国以来,便不是南越人,只是根在临渊,择明主居之,现在我于家只是想归隐,竟想给于家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他楚子慕真当自己是天子了么?!

“那我更要去见他一见。”于诺冷笑了起来,虽说自古帝王多薄情,但,还真未见过有过如此薄情,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大小姐…哎…”于辛懊恼不已,于允让他留下,就是怕于诺回来闹事,好让他盯着她,现在倒好,自己一股脑儿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这主儿要去闹皇宫了。

“让你多嘴…再让你多嘴…”于辛一边抽着自己耳刮子,一边骂着,看着于诺远去的背影,只能在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出事,不然,他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抵!

南越皇宫内,一片肃穆,于诺并没有翻墙而入,是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进去的,没有阻拦,没有盘问,想必楚子慕早已下了令,于诺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只是这个令,却让于诺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来。

楚子慕到底在算计着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他这样费尽心机,到底是为了什么?

“姑娘,陛下说了,姑娘来了,就去踏雪殿找他。”穿过最里的一道门,一名守卫开了口,恭敬道。

踏雪殿!

于诺眯起了眼,那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了?好像很久远了似的。一段感觉像是有些泛黄的记忆在脑中渲染开,一片片的绛紫色梅花,一寸寸落日的暖阳,还有那倚在梅树下,微微有些苍白的脸庞。

于诺已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遥远的如梦境般的记忆,早已断去了红尘的羁绊,亦如她与楚子慕。

整个皇宫内,没有太大的变动,唯一不同的是,宫内显得更加的冷清了。

踏雪殿,亦如那年她来的模样,依然是一座冷清的寝宫。

穿过大门,便入了前院,院中的格局并无多大改变,依旧是一片梅树,仔细瞧下,会发现,又多加了几棵新的梅树,那结出的绛紫色的花骨朵,在这清冷的宫中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楚子慕亦如那年,于诺回南越时见到的模样,一袭干净明柔的白袍,袖口与衣摆边没有一丝花纹,朴素到了极点,与在北鲜大营中,一袭滚金边的黑袍相比,此时的楚子慕,好似一落入凡尘的谪仙。

梅花未开,楚子慕却是习惯的站在梅树下,微扬起头,看着梅树上结出的一个个花骨朵,嘴角微扬,褪去朝堂上的冷漠与威严,俊美的脸上绽开一丝明柔的笑意。

自从那年于诺离开后,楚子慕便再也未曾展露这样的笑颜。

影站在宫殿阴暗的角落里,对上楚子慕的侧脸,有些叹息的想到,她回来了,你的笑容竟然会如此的温柔,只是,你却忘了,她,早已不再爱你。

于诺从进门口后便不曾挪动过步子,只是静静的站在前院的入口,视角直直的对上了楚子慕扬起的侧脸。

看着那张与白霖飞有些相似的脸,看着在那张脸上渐渐绽放开的明柔笑颜,只是一瞬间,于诺便闭上了眼,一种熟悉的感觉直指她的心头。

是什么?为什么?

于诺闭上了眼,飞快的将自己的思路梳理了一遍,不自觉的握紧了垂在一侧的手。

手?手!

于诺抬起了她的右手,看着右手上的两颗红痣,突然明白了那种感觉!

是羁绊!是他们两人的羁绊!

曾听玉老头说起过,这手心的痣,是泪痣,是前世恋人留下的依托。是的,是一种依托,这种依托,在穿越千年之后,是即使随着她的转世,也无法磨灭掉的东西。

于诺曾见过楚子慕手心的那两颗红痣,与她的如出一辙,可是…即使是相同的,又能如何?他们,终究躲不过宿命的纠葛!

“你来了?”楚子慕转过了身,看着于诺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右手,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于诺的思路。

于诺收回心神,握紧了手,抬起眼,道:“我来了。”

一句自然而然的对白,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片段,于诺有些恍惚。

楚子慕曾对她痛下杀手,如今费尽心机想除掉于家,可是,在于诺再次见到他的那一瞬间,于诺发现自己,很不争气的恨不起他来。

恨不起来,是真的恨不起来。

爱了便是爱了,不爱了便是不爱了,可是,对楚子慕所做的那一切卑劣的手段,她依然恨不起他来,她只希望,今生,不要再与他有过多的纠葛。

“子慕。”于诺站在前院中轻唤了声楚子慕,清冷的声音掺杂了一丝复杂的感情在里面,“为何要诬陷我于家?”

于诺单刀直入,冷冷的问着话。

“你们于家暗中离开南越又是何意?”楚子慕没有回答,收起了温柔的笑颜,反问道。

“归隐。”于诺的回答很干脆。

“归隐?归隐为何要偷偷离开南越?”楚子慕转过了身,背对着于诺,继续问道。此时的他,尽显一派帝王的作风,高傲,冷漠。

“不为何,只是想归隐,想我于家天生战将之称,若是大告天下要归隐,试问,真的能归隐得了吗?”于诺双手背负而立,只是冷冷的反问着。

楚子慕扯开了嘴角,点头赞同道:“说得也是,是我想太多了。”

“你并没有想太多,你只是对谁都不信任而已。”于诺冷笑道。

站在阴暗角落里的影听到这句话后,眉头紧皱了起来,握紧手中的短刃,身形微微移了移,却见楚子慕并无一丝异色,只是淡淡的朝他打了个眼色,影收到楚子慕的命令后,又将身子没入了阴暗中,松开了握在手里的短刃。

整个南越国,想必也只有于诺敢对楚子慕说出这样的话了吧!想必,也只有于诺,才可以对楚子慕说出这样的话把!因为也只有影知道,楚子慕对于诺的感情,早已深入了骨髓。

“或许吧!”楚子慕少见的赞同了于诺的说法,只是长叹了口气。

帝位,天下,在如今的他看来,是多么的可笑!看着眼前深爱的人,却无法相爱,这,便是对楚家历代帝王的诅咒么?!

“我大哥和我父亲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诺其实有多种求证的方法,只是,她现在想知道是,楚子慕到底是何想法。

“宁关失守,你大哥又巧合的被呼凉人抓了,如果你是个局外人,你觉得,有何嫌疑在里面?”楚子慕飞快的撇了眼于诺,又将视线转了开,他不敢直视,他怕自己这一眼下来,便再也收不住那涌出的满满的思念之情。

“我于家只忠于南越国。”于诺挺直了背,大声道。

“是,可这事情恰恰是发生在你们于家迁徙的时候,如果是你,你会信吗?”楚子慕的话语里透着孤疑,他的确不相信任何人,除了他一手培养出来,跟随他多年的影。

“不信。”于诺的回答更直接,“但是,我于家只忠于南越,即使归隐,只要于家的人在朝或守关一天,便就是忠于南越的忠臣。”

“哦?”楚子慕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于诺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她不相信于凯会投靠呼凉人,她更不相信,那守关的人中会没有叛徒,否则,凭于凯的本事,不可能会被活捉!

“拭目以待。”楚子慕回过头,朝于诺笑了起来,轻柔的笑颜,比起白霖飞的温润笑颜,楚子慕此时的笑容里更带了一丝王者的霸气。

于诺看着楚子慕却并未打算离去,顿了顿,才道:“我要见我爹。”

“好,影,带她去。”楚子慕毫不犹豫的应了来,却令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果于诺叫他去死,他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的满口答应下来?

影带着于诺离了踏雪殿,向皇宫的深处走去,穿过繁杂的长廊,大殿,直入最内里的一座宫殿内。

“这里是清心殿,于国公就在这里。”影淡淡道。

于诺愣了一愣,于父所关押的地方,不在地牢,这是出乎于诺意料之外的,没想到,楚子慕竟然将她父亲关押在了后宫之中,这…简直就是于礼不合!

影看出了于诺的想法,冷冷道:“整个后宫,除了十三殿下外,便再无他人了。”

“欸?”这回于诺更吃惊了,讶异的看着影,不明白,这偌大的后宫,为何只有十三一个人。

“公子未立后,就连嫔妃都没有。”影冷冷的丢下句话走了出去,“有什么话要说的,赶紧说。”

于诺疑惑的挠了挠头,楚子慕当了皇帝,竟然连嫔妃都没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诺儿。”一声惊喜而略显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于诺的思绪。

于诺抬起了头,最先入眼的是那清心殿简单到了极致的大殿,于啸成有些惊喜的唤着于诺,脸上略显苍老,但很快便又板起了脸,转过身便往回走去,怒道:“死丫头,不是叫你别回来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于诺嘿嘿的笑着,跟在于啸成的身后,颠簸颠簸的走着,见于啸成在书桌旁坐了下来,于诺便很狗腿的上前给于啸成捶起了肩来,笑嘻嘻道:“爹,想我了没?”

于啸成别过了脸,怒道:“站好,把手放好,说,谁让你回来了?”

“自己回来的。”于诺才不听于啸成的话,一边狗腿的捶着肩一边笑嘻嘻的答着。

“你…你…哎…”于啸成气得说不出话来,缓过了气儿,才道:“罢了,既然都回来了,就算了,你大哥那边出了事,你得去瞧瞧,你二哥,我怕他应付不过来。”

“知道啦!”于诺笑着答道。

“诺儿,爹不愿你事事操心,可是…你大哥这突如其来的一事,让我们乱了阵脚。”于啸成叹了口气,拉过于诺的身子,附耳道:“小心楚子慕!”

于诺孤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大哥被抓,这事,肯定有人暗中搞鬼。”于啸成小声道。

于诺笑着点了点头,继续给于啸成捶着肩,“爹,在这里可住得惯?”

“挺好的。”于啸成点头应着,一眼憋见了于诺手上的那只凤血玉镯,一把拽了过来,仔细瞧了又瞧,才道:“丫头,那小子什么时候才上门来请罪?!”

于诺看了眼手镯,笑了,“快了,等那边事了了,就过来了,只是,你们可别动手呀,他身子骨弱着呢!”

“臭丫头,还未过门呢,就护着他了!”于啸成打心底长舒了一口气,想不到,那年的落崖竟然无比巧合的遇上了他,这两人的姻缘,终究是一场定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