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的书房内,白霖飞捧着茶杯安静的坐着,于诺从院子里把躺椅给搬了进来,愣是折腾了许久,于谦让于诺把躺椅弄出去,于诺不乐意,两人争执了许久,而白霖飞只是满眼笑意的看着于诺折腾着,看着这两兄妹争执着,心里却暖意融融。

“霖飞兄,你也说说她,书房就是书房,把躺椅搬进来做甚么。”于谦气急,寻摸着让白霖飞也说她几句。

白霖飞却笑道:“诺儿爱搬进来便让她搬进来吧!”

听罢白霖飞的话,于诺扬着脸摆啊摆,愣是把于谦气青了脸,于谦忿忿的想到,敢情自家妹子现在这任性的脾气都是白霖飞给惯出来的!那还了得,再这样惯下去,她不得上房揭瓦啊!

“霖飞兄,诺儿这性子惯不得,再惯她,不得把你这白府也给掀了不可!”于谦好心的告诫着。

不想白霖飞只是笑着接道:“无妨,白府掀了,再盖便是,诺儿喜欢就好!”

于谦撅倒,他终于收住了嘴,再也不打算跟白霖飞说话了!十多年前,从他第一次见到于诺的时候开始,他便是这个样子,轻声细语的安慰着于诺,不管于诺怎么捣蛋怎么闯祸,他也依然满眼笑意,不胜其烦的照顾着她。

折腾完躺椅,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好,便见于谦臭着张脸,于诺伸着胳膊在于谦面前晃了晃:“哥,回来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脸这么臭?我可没欠你钱啊!”

“诺儿,你实话告诉我,你是怎么来齐燕的?”于谦抓过于诺的手,揉了揉,板着张脸问道。

于诺扬着脸笑道:“搭霖飞的船来的呀。”

“那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去海国了?”于谦毫不退让的问道,看样子于谦是打定主意要知道于诺为什么会来齐燕了。

“就是突然想来燕京呗。”于诺继续扬着她那一脸无害的笑。

“你还嘴硬!”于谦一拳砸在了书桌上,黑着张脸,怒道:“你还想瞒着我们多久?你四肢筋脉尽断,现在还未完全复原,你当我捏着你手的时候不知道?!”

于家的人从小习武,在武学方面造诣颇深,只是深藏不露罢了,从于谦进门捏着于诺的胳膊开始便已经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定经历了他无法想象到的痛苦。

于诺从未见过自己的哥哥会突然对她发那么大的火,缩了缩脖子,迅速从躺椅下爬下来,往白霖飞背后躲去。

现在的于诺看得于谦一阵心疼,不知从何时起,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便会下意识的往身边的人身上靠去。

白霖飞揽过于诺,轻轻的拍了拍于诺的背:“谦兄弟,你吓着诺儿了。”

于谦粗重的喘了口气,平复下了愤怒的情绪:“诺儿,四哥不是有意要吓你的。你走了两个月后,玉老头来了信,问你什么时候去海国,我们才知道你没去海国,后来派人多方查探仍无音讯,直至一位长辈从燕京传消息回来,说在燕京白府见过你,才得知你在燕京,我便立马赶了过来。”

听于谦叨叨徐徐了半天,于诺只是沉默着。

“诺儿,你的湘妃笛怎么到了楚子慕的手里?”于谦还是不泄气的问着。

于诺怔了怔,嗫嗫道:“弄丢了。”

“那日你走的时候还给我们吹了曲子,怎么会丢到他的手里去的?”于谦越说越激动,一脸孤疑的看着于诺,“他拿着你的笛子来于家提亲,道是你给的信物。”

于诺呆愣了片刻,“信物?我何时有给过他信物?”转而又急道:“我何时给了他那支笛子?那支笛子是那日我跳下湍流河时弄丢了的。”

话一出,便瞧见于谦英俊的脸变得更加黑了。

“诺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于谦急忙问道。

于诺只是垂着眼摇了摇头,不肯说。

于谦见于诺闭口不说,又转而看向白霖飞:“霖飞兄,你可知事情原委?”

白霖飞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那日船只北上,途中救上了昏迷中的诺儿,诺儿在船上昏迷了三月有余,醒来后…”

“不许说…”于诺一把捂住了白霖飞的嘴,“哥,都过去了,我不想说,你不要逼我了可好?”于诺少有的哀求着于谦,她不想提,不想提起去年经历的那些事情。

于谦一把按下了在挣扎中的于诺:“霖飞兄,那日诺儿醒来后可是说了什么?”于谦是铁定了心要弄清事情的原委。

白霖飞满怀深意的看了眼于诺:“并未说什么,当时诺儿筋脉俱损,却执意要抚琴一曲,一曲后震断了自己所有的筋脉。”听到白霖飞并未讲出当日自己说的那句话,于诺偷偷的松了口气。

“诺儿,跟我回南越把事情讲清楚,楚子慕每日都来府上催,裕帝欲封他为太子,而他的举动异常明显,现在南越国人都说我们于家不识好歹,而那婚事,即使爹爹再怎么推脱,他也不信,甚至弄得沸沸扬扬,并说一定要你亲口说了才肯相信。”于谦看着于诺微垂的眼,满是心疼。

于诺紧紧的拽住了白霖飞的手,摇头道:“我不回去,他这样做只是逼我现身罢了。”

“逼你现身?诺儿,告诉我你出事是不是跟他有关?”于谦隐约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却不知事情蹊跷在何处,经于诺这么一说,才发现,楚子慕拿着笛子出现得太过诡异,而他更无法想象到的是曾经那么一个温文儒雅的少年竟会变得如此强势而霸道。

“诺儿,你还是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吧,即使你不说,你哥迟早也会查出来的。”白霖飞拍了拍于诺的手,轻声安慰道。

于诺踌躇了会儿,微微的点了点头:“祭祖之前离京时我便知道有人跟踪我们,我只以为是裕帝派来监视的人,那日与你们道别后,我一路向东,才发现那行人并不是跟踪你们的,而是跟踪我的。”

“他们用了软筋散,我着了道,下手狠辣,却又不断我性命,只为抓我回去复命,试问是谁有这样的能力派出十几个暗黑人员来抓捕我?领头的人我认得,是楚子慕最忠心的侍卫。”于诺的脸上没有黯然,只是淡淡的表情,可是,越是淡然,于谦的心越是疼得厉害。

“楚子慕,你这恩将仇报的小人。”当得知是楚子慕的时候,恨不得将楚子慕撕个粉碎,“诺儿回去跟他对质,看这小人能猖獗到什么时候。”

“哥,我是不会回南越的,只要我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定会想尽办法将我囚禁起来做他的禁脔。”禁脔?禁脔!于谦额头青筋暴突,却还是将愤怒压制了下来。

“那便不回去吧。”白霖飞理顺了于诺的发,笑容里满是宠溺。

于诺便蹬鼻子上脸的蹭上了白霖飞,“还是霖飞对我最好,不回去就不回去。”

于谦叹了口气:“我会将你的事告诉爹爹的,至于你在白府,我想爹爹也会放心的。”

“诺儿,爹爹让我问你一件事。”于谦沉吟道,“天下可到一统的局面?”

于诺没想到于谦会问出这样的话,随即一愣,“天下还未到一统的时候,哥,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于谦面色异常的沉重的问道:“未到一统,那将会是如何的局面?”

于诺定定的看着于谦:“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都是定数!”

于谦蹙紧了眉头,如今天下已是六分,北鲜、呼凉居于北,西楚占西以楚河为界,齐燕居中偏北上,西与楚河相接,南与南越接壤,而北则与北鲜接壤,而东,则临近呼凉,南越临海居于南,海国则偏居一偶。四百年多年前,天下大统局势一过,大国分崩离析,经过百年的战乱,六国各居一处,自命天子,自立为朝,天下六分成定局。

于诺不懂父亲为何会问天下时局,却见于谦沉吟许久后,长叹了口气,从身后拿出一个狭长的金丝楠木匣递给了于诺:“诺儿,这是父亲命我交于你的。”

“是何物?”于诺接过木匣,金丝楠木的盒面上刻着一副战图,一人一骑面对千军万马,手持一戟,从容不迫,霸气凛然,粗糙狂野却又栩栩如生的战图上透出一股古老沧桑的气息。

“方天画戟!”认出是何物后,于诺的神色从之前的淡然变得无比的惊讶。

作为于家的嫡系,于家对战戟的信仰是崇高的,是用敬仰来看待的。

而此时,父亲却将封存百年的战戟交给了她!

战戟对别人而言只是一件普通的兵器,只有于家的人才知晓,于家的这把战戟一旦现世,天下已处于暗流涌动的年代。

“诺儿,这把戟…天下大平后,记得回家,我们…都很想你。”于谦将方天画戟交给于诺后,紧紧搂住了于诺。

从父亲手中接过战戟的时候,于谦是多么的希望自己就是那个被战戟选中的人!可惜,他不是!也就那时,他才知道,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从一出生时,便已被战戟选中,她,注定要面对多波折的命运!他才知道,家中的长辈会那么疼爱她,因为,她会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苦!

于家,生来便有着使命,被战戟选中的人,终其一生也逃不过平定天下的重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