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作梦了。

梦里有仕豪,他一直呼唤巧儿,可是巧儿想奔向他时,却发现另一个她,从旁边出来,挽著仕豪走了。巧儿怎麽叫,仕豪都像没听见似的,和另一个她愈走愈远……

巧儿哭著醒过来。

打开床头灯,巧儿看看房内,觉得好生疏。以前那种熟悉的感觉消失了,眼前的一切,除了陌生还是陌生,她突然好害怕。

於是,她开始哭叫著:「仕豪,快来救我。」

第一声尖叫尚未叫完,俊霖已经冲进她房间了。

巧儿一见到他,便整个人投进他怀里,没头没脑的哭叫著说:「仕豪不见了,他跟另外一个我走掉了,我怎麽叫,他都不理我。」

俊霖拥著她走回床边,再抱她,安抚的问:「来,慢慢告诉我。」

巧儿抬起埋在他胸前的脸,仰望著他,脸上全是泪痕。

「我梦见仕豪,他一直叫我,我想跑过去。可是,忽然从旁边走出另外一个我,仕豪挽著她,两个人就走了。我一直叫,一直叫,他们都不理我。」

「那只是个梦而已,我不是在你身边吗?」这下可好了,俊霖也自称是仕豪了。

「然後我醒过来,」巧儿继续说:「发现这里好陌生,我好害怕。」

「别怕,我会一直陪著你。」俊霖哄道。

巧儿点点头,隔了一会儿之後又说:「俊霖,我觉得好奇怪。为什麽我会梦见你穿牧场上的衣服,和我穿现在的衣服在一起。而且你变得好年轻,我跟你站在一起,好像姊弟一样。」

俊霖暗自一惊,这表示什麽?为了怕巧儿惊慌,他平静的问:「还有吗?他们有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我听不见他们。」巧儿迟疑了一下,「俊霖,你不是问我怎麽会开车吗?我想,现在我不会了。」

「为什麽?」

「我感觉到的。本来这些东西,我有一种似曾见过的印象,我根据感觉就可以使用,可是,那种感觉消失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个人躲在我身体里面,教我怎麽做,而现在,教我的那个人不见了。」

不见了?俊霖白著脸,玉琪不见了?

他摇摇头,试图整理这一团乱。

巧儿趴在他胸前睡著後,他轻轻将她放回**,帮她盖好被,走到客厅开瓶酒、点根烟,陷入沉思……

☆☆☆

巧儿的梦究竟有什麽寒意呢?

俊霖肯定这个梦一定有某种意义。

他一步一步的剖析。

巧儿说的那两个人,一定是仕豪和玉琪。巧儿一直以为他就是仕豪,而且她并不知道玉琪的存在,没理由会平空想像出两个人在一起。

巧儿说,她体内的那个人,照何医师的看法,就是指玉琪,巧儿感觉到玉琪不见了。而且是梦醒後发现的。

两件事连在一起,是不是表示,玉琪决定和巧儿掉换?

俊霖狠狠灌一口酒。

可能吗?

这种想法太荒唐了吧?

可是,巧儿确实存在呀!玉琪也确实消失了。这件事本来就没有道理可寻。

他现在该怎麽办?

俊霖突然发现,就算情况如他所想,他也无能为力。

他连想跟玉琪谈话都不可得,如何唤回她?

他不懂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麽情形会这麽复杂?

仕豪和巧儿,若真是他和玉琪的前世,现在不就变成——他和玉琪的前世、玉琪和他的前世在一起?

俊霖想到玉琪和仕豪在一起就好嫉妒,即使他认为仕豪是他的前世也一样。

俊霖再要仰头喝酒,才发现他竟喝空了整瓶X-O。

他将空瓶一扔,扔在墙角的地毯上,看著它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他嘲笑的说:「你跟我一样,一样可怜。」

☆☆☆

俊霖睡著了,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然後,他看见玉琪,他伸手想抓她,她却一下飘得好远。他颓丧的放下手,她倒又飘了回来。这样试了几次,俊霖放弃了,他说:「你来,只是跟我玩捉迷藏?」

玉琪摇摇头。

「那麽,你为什麽来?」

「来跟你道别。」玉琪轻优优的声音。

「为什麽?」俊霖激动的说,他不是问她为什麽道别,而是问她为什麽要躲在巧儿背後?为什麽事情会这样演变?

玉琪明白,她叹气。

「第一,在夏威夷假期结束後,我就打算离开你,因为我害怕你所代表的财富地位,我高攀不起。第二,失事时,我坠入前世的时空,了解我俩前世的姻绿,正遇巧儿殉情,我只得将她引回今生,一同进入我的体内。可是,我害怕面对你,而巧儿对仕豪的思念,强烈的盖过我的意志,所以,她变成了我,而我隐身了。」

「你为什麽不阻止她?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担心。」

玉琪落寞的笑笑。

「刚开始你或许是,但是後来呢?你能肯定,你对巧儿没有一丝心动?我在里面看得一清二楚,你已经喜欢上她了。」

「我……」俊霖无法否认。

玉琪淡淡的笑著,眸子却掩不住哀伤。

「没关系,你不必说什麽,因为我都了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阻止她的原因。」

「为什麽突然想离开?」

玉琪的笑黯然了些。

「其实,我曾经试过阻止巧儿的。就在你们订婚那天,可是巧儿对你的爱太强烈,或者该说对仕豪。反正,对巧儿来说,你和仕豪是同一个人,我阻止不了,也可能是我太怯懦,反正,我失败了。

「可是,我并没有死心。直到今天,你们从马场回来,我发现你已经被巧儿吸引了,甚至可以说,你爱上她了。所以,我决定离开你们。

「正巧,仕豪正在找寻巧儿,巧儿发现了,但是,她不想离开我的身体。所以,我只好代替她。反正,对仕豪而言,我和巧儿并没有分别。他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不是吗?」

「可是我可以分别,我知道你和巧儿不同。」俊霖争辩著:「我爱你,玉琪。我承认我被巧儿吸引,但那是因为她是你啊!我和她说话,听的是你的声音,我看她时,看的也是你啊!你不能因为这样就离开我。」

「这麽说来,是我是她,又有何关系?」

「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为什麽故意这麽说?」

玉琪但笑不语,有些悲凉。

「让巧儿和仕豪在一起吧!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况且,我和仕豪并不需要替身。玉琪,我求求你。」

玉琪轻笑一声,有些无奈的说:「只怕我无能为力。」

「这不公平。对巧儿和仕豪不公平,对你和我更不公平。」

玉琪对他的悲愤似乎无动於衷,她轻声的反问:「公平?什麽是公平呢?」

「你说什麽?」俊霖没听清楚。

「你知道我和仕豪要去哪里吗?」

「哪里?」

「转入轮回。意思是,我现在是你们所称的灵魂。如果我和巧儿换回来,并不表示,她就可以和仕豪永远在一起,她必须由前世的时空转到来生的时空。当然,他们终究还是会相遇,但结果如何,就不是我们所能预料的。

「而由於我擅自将巧儿带到今生,乱了轮回的规律,所以,我非替她不可。」

「意思是我将永远看不到你了?」

「有巧儿,不是吗?」

「不,不一样。我只要你。我相信,巧儿和仕豪的想法都跟我一样。你不能替他们决定。」

「现在除非巧儿自己愿意离开,否则,我也没办法。而且,我认为她和你满适合的,她是个千金小姐,不像我,只是个乡下丫头而已!」

「为什麽你这麽介意这个问题?我家人并没有门第之见啊!」俊霖实在想不通。

「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攀龙附凤。」

「你现在还这麽想?」

「不。现在的我,对世间财富贫困皆无所感。」

「那你就保持这个想法,回到你的身体里去。」

玉琪缓缓的摇著头。

「来不及了,再十二个时辰,我和仕豪就会转入轮回,到另一个时空了。」

「你去求它,请它延後。」

「它?」玉琪轻笑:「它是天体自动运行的,时间一到,我们自然进入轮回,不论身在何处都一样。」

「啊?」俊霖呆了:「哪些神祗呢?上帝呢?」

玉琪摇头。

「我没碰过,我想它们可能是另一个时空的人吧!即使是它们,也必须受天体运行控制。这是宇宙的定律。」

俊霖回过神时,玉琪已渐渐飘远了。

「保重,俊霖。祝福你。」

俊霖追著她大声叫著:「玉琪,玉琪……」

然後便撞在门板上,因为玉琪是穿墙而去的。

☆☆☆

俊霖爬起来,才发现自己从沙发上跌了下来。

又是梦?

俊霖摇摇混沌的脑袋,後悔自己喝了太多的酒。

刚才的梦,究意是他自己胡思乱想的後遗症,或者真的是玉琪,藉梦来告诉他整件事?

太阳袕传来的怞痛让他无法思考。

要命,若玉琪真的来过,那麽,他只有十二个小时可以想办法了。

如今,他更深刻的感受到他爱玉琪,不只是因为前世的相约,他爱她今生成长环境所塑造出来的个性、风情;他爱她与他针锋相对的慧点,爱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温柔、她的勇敢、她的独立,甚至爱她故做的冷漠、客套,只要是玉琪,真正的玉琪,他无一不爱。

或许,巧儿对他的依赖、对他的深情、对他的顺从,曾经使他动心。毕竟,在男人的天性上,总有些大男人思想,他们喜欢被崇拜、被依赖,但是,那并不是爱。

俊霖确定了自己的感情,却依然不知该做些什麽,才可以挽回玉琪。

他甚至不能肯定玉琪现在何处,若巧儿真的离开,玉琪真能回得来吗?现在,他该怎麽做?

俊霖按住怞痛的太阳袕,声吟一声。

为什麽在这时候,脑袋一片空白?

怎麽办?谁可以帮他想办法?

突然,一个名字自然的闪过俊霖的脑海:伟宽。

这是俊霖多年来习惯的思考模式,一有事就找伟宽商量。虽然不见得有帮助,但多少可以提供他客观的看法。

☆☆☆

凌晨一点。

俊霖冲进伟宽的套房。他等不及按门铃,便用伟宽给他的钥匙开了门,迳自闯进去O伟宽这间套房是他买下来的,大约三十几坪,本来有三房两厅,伟宽说他孤家寡人一个,要那麽多房何用?便将隔间统统打掉,所以除了浴室之外,伟宽家的门一打开,就可以把他的家一览无遗。

俊霖开门进来,便直直朝床走去,叫道:「伟宽,起来。」

**的人惊动了一下,接著是伟宽的声音,由棉被里传出来。很紧张的问:「俊霖?」

「对!你起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俊霖边说还边向床走去。

「你先出去一下,我准备好,你才进来,行不行?」

俊霖虽然喝醉了,可是,还没醉到看不出来有两个人,刚才因为没注意,这下注意到了,他也尴尬了。

「抱歉!伟宽。」便退出门外。

一会儿後,伟宽开门,走出来说:「我们出去谈。」很紧张的神色。

俊霖哪肯再出去,由他家到伟宽这里,再加上他在家烦恼的时间,已经浪费了一个小时了。再出去,等找到地方谈话,不知又要花多少时间。他了解的说:「你放心,我保证不跟悦云说。不过,下不为例,我不希望我妹夫是个……你知道我意思。」

「可是……」

「别说了,如果不是急事,我不会三更半夜打扰你的美梦。我们进去谈,你叫辆车送她回家,总可以吧?」俊霖几乎是在下令了,「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俊霖,你先说是什麽事?」

「关於玉琪的事。」

「玉琪怎麽了?」

「我们一定要站在这里说吗?我头快痛死了,能不能让我坐下来,请我喝杯水?」

「好吧!不过,不管待会你如何生气,得先记得你的急事,千万别为了我误事。」

如果俊霖不是太急迫、太焦急,他会发觉伟宽的言辞举止有异。可是,他现在除了头痛欲裂以及玉琪之外,什麽也感觉不到,他不耐烦的:「知道啦!」

伟宽勉为其难的敲敲门,再打开。

俊霖目不斜视的走到沙发上坐下,刻意不去看房里的人。他甚至闭上眼,将头枕在沙发靠背上。

伟宽则走到一旁,低声的和她交谈著。

她惊呼一声,「玉琪?」才警觉的掩住嘴。

可是,来不及了,俊霖已经听见了。他倏的张开眼睛,不敢置信的瞪著她:「悦云?」

「哥。」

悦云觉得自己好丢脸,虽然,她并不後悔,但是……她怯怯的看著面色由烦恼变成冷峻的俊霖。

「伟宽,你有话说吗?」

「我爱她。」伟宽毫不畏惧俊霖凌厉的眼光。

「悦云,你呢?」

「我也爱他。」悦云扬声答道,然後补充:「就像你爱玉琪一样。」

俊霖点头。

「很好。伟宽,你马上请人到我家提亲。不要找藉口,我不想当你们的挡箭牌。听清楚了吗?」

伟宽颔首,悦云却嘟著嘴咕哝:「霸道。你自己还不是带玉琪去度假?那时,她可不是你的未婚妻。」

「俊霖,玉琪怎麽了?」伟宽提醒俊霖。

俊霖从头由巧儿的梦说起,再说到自己的梦和他下的结论。然後,他说:「距离玉琪说的十二小时,已经剩下十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