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乡下的夜晚不似流光溢彩的都市,独有一番宁谧而诡异的深沉。

老骡子早已睡了,隔壁的狗儿叫了几声。卓芙蓉穿着秋衣拉灭了灯,踮着脚尖钻回了被窝。

“六女,定了?”身边的老妈恰似先知先觉,没等小丫头铺垫便急不可耐地问出了口。

“嗯,呵呵,您儿咋知道的?”话音为落,转身侧向母亲兴奋的嗓音。夜色太浓,融化了视线里的一切,仅凭那缕温和而低沉的嗓音,卓芙蓉便知母亲对未来女婿十二分的满意。

“他可在咱家住下了,不结婚等啥?等着村里人说三道四啊?妈知道你的心思,以前那个男的再好,你也没留他在家住过。你就是想让他住,妈也不能答应,模样不赖,妈真是半只眼睛也没瞧上。”

“这个——您儿瞧上了?”心中窃喜,得意的俏脸在深邃的黑暗中燃烧着。

“第一次来,妈一眼就相上了。这男后生好,找上他跌不到地上。”话锋骤然一转,霎时变了味道,“房也有,车也有,爹妈都是退休的大工人,还要啥?日子过得全成钱了!蓉啊,他这会儿一个月能开多少?咋还不够你俩吃饭?妈说差不多就得了,再挑也遇不上这么跟心的。”

长叹一声,脑门开始发懵,“这事儿我正要跟您商量呢,要是之前我也不犹豫了,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嫁给他了。”

“为啥?”

吭叽两秒,“唉,不是跟您说了嘛,我前些天出了点事儿,差点害我们老板娘把命搭上。这会儿人刚刚出院,我还思摸着跟家里带点啥去看看她呢。”

“咋了?”

“呃,绑架,让坏人给弄走了。”

“呀——”拍着胸口,忍不住一惊一乍。

“那天晚上,要不是我们老板娘送我回家,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咋回事?”

“我那段时间不是还处了个男的嘛,过年的时候来接我那个。把我弄走的人是冲着他,他不知啥时候结上的仇家。”

“这会儿呢,去公安局报案了吧?”

“嗯,公安局的前些时候才找我做了笔录,那人死了。。。。。。”

有惊无险,暗暗感激佛祖保佑,“阿弥陀佛,你可把妈吓死了。妈天天念叨甭跟那些个寡逼六道的人在一起。咿呀,你这女女真不省心啊!”

“幸好我身上带着这货给您儿的彩礼钱。要没这点钱,我命也没了。”

“多钱?”心里明白,女儿是花钱消灾了。可想起红通通的票子,还是难免心疼。

“十八万。”

“咿呦。。。。。。”人没事,钱没了,这女儿到底嫁还是不嫁啊?

“卡号我都报给警察了,不信我哪天带您儿去公安局看看笔录。”

“就这还没完,那些坏蛋还打电话跟他要二百万。他都砸锅卖铁了,借了好些些钱,因为忙乱着找我工作也丢了。”满心郁闷将自己蒙在被窝里,“妈,我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咋办了。。。。。。他这会儿啥也没有介,我心里可委屈了。。。。。。。”

卓老太太沉默了几秒,唉声叹气地说道,“出了这个事儿,你说咋整呀?不跟他也行,咱拿啥钱还人家?二百二十万,咱就是把家里的人儿一个个都卖了,也还不清人家的帐。妈这个心里乱的——”忍不住迁怒于作恶的“死鬼”,“好好的,咋就碰上那么个妨祖货?”骂不着死人,还是女儿不好,“你就是个作货!妈的话你从来就没听过。去年你要是听妈话,一心一意跟桓子搞,能碰上这个事儿?跟着这个,还惦记着那个,说起这事我心里就不舒坦,我真想剁你俩嘴巴!”

“那您就狠狠剁我一顿吧,最好两巴掌剁死我。我不想结婚了,这婚结不结有啥意思?”

“呀——可甭介!真把你剁死,别人还咋活呀?二百多万的外债,我也跟上你死哇。拉上东东、你爸,咱一家都甭活了。”

“那咋办?嫁他?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毛驴满山走。这事儿能怪谁?问问老天爷哇!女子啊,这就是你的命!认命哇,天生就是一穷鬼,没那带财的福气!”

一脸诡诈的坏笑,可惜老妈是看不着的,装模作样地商量道,“我思摸着再遇个有钱的,把这点儿饥荒还了。。。。。。”

“呦,您儿快甭作了!二百万,你当是二百块呢?”

“找个资产五千万的,二百万也不算个啥。”

按耐不住心地的无明火,忍不住咒骂,“你就梦哇!你能碰上个资产五千万的?碰上了也得败家,遇上你也被妨着了。人家桓子没你的时候,二百来万,遇上你钱没了,工作也没了。你当你是个啥?”

“呃。。。。。。咋把我说的跟那啥一样。。。。。。。”

“你当你不是呢?早知道,我一生下就该把你扔沟里淹死。还指望跟上你享福呢,死了卷块席子就烧高香了!我说这家咋总也不起呢,弄了半天让你妨的。你欢欢嫁吧,你嫁出了这家就发呀!”

目的达成,却被当成了扫把星。严重不爽,哗啦一下坐起身,“结婚结婚,我拿啥结婚呀!嫁妆呢?我一农户,又不是正式工,婆婆本来就不待见我,没个嫁妆我咋进人家的门儿呀?”

“我没有——你爱咋咋!”

“没多还有少呢吧?东东是您亲生的,我就是臭水沟里捞回来了?”

“家里啥情况你不知道?我是一分也没有。我回头跟那后生说清楚,他爱要要,不爱要就把人搁下,钱没有,他自个儿掂量着看。你们俩穷日子穷过,往后可甭指望咱这烂家。赶哪天你们有了钱,妈也不要你们的。我和你爸老那天有东东呢,指望不住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