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东郊的小院里还亮着灯,面包车去而复返,上房里时而传来男人们放浪的笑声。。。。。。

卓芙蓉凭着最寻常的生活经验判断,老平房最薄弱的环节就是窗子。通常就是几根杂木条横竖交错,天长日久,多半都已腐朽变形了。

颜如玉此时正在土炕上的杂物堆里寻找着顺手的“兵器”,基本上都是闲置了几十年的老物件,破箱子烂柜子装着破鞋烂袜子。能称得上工具的,唯有那台大卸八块的脚踏缝纫机,纯钢制的机身和脚踏板,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满意地撇了撇嘴角,轻声呼唤到,“芙蓉,这玩意儿能砸烂窗子吧?即便砸不烂窗子,打破人头肯定没问题。”

卓芙蓉接过脚踏板,掂量了掂量,信心十足的说道,“没问题!就那破窗户,一脚就踹稀塌了。”

“那你咋不踹?”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打屁。

“窗户太高,我叉不了那么大。鞋能上去,脚上不去。”

两人摸着黑,蹑手蹑脚地将老衣柜抬到了窗户底下,又将一个破衣箱架在了上面,试了试,觉得高度差不多了。

颜如玉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压低声音嘱咐道,“等火着起来,你先出,如果南房没动静,就接住我递给你的火种,务必扔进隔壁院里,然后就扯着嗓子喊‘着火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问题——咋咋呼呼是你的强项,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我不行,我基本是个哑巴,清净惯了,连大声说话都成问题。

仿佛肩负重任的壮士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放心吧。我保证把一个村的人都喊起来。”

“不能心急,得等大火窜上房顶再砸窗子,南房的人即便看见你爬窗出去也没什么可说的。如果有人及时赶到,你就负责把他的注意力引开。放火的事儿交给我,嚷嚷的工作还是你来做。总之,见机行事——咱都在一起相处那么久了,这点默契应该还是有的。”凑近眼前问道,“害怕吗?许多未知的因无法确定,结果究竟无法预料。”

“不怕。之前,有点担心。豁出去了,反倒轻松了。”怯怯地瞄了眼南房的灯光,“等死也是死,折腾一把,大不了死。人要是抱着必死的信念还有什么可怕的?”

“人生出来就必死,没人能逃得过。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应该保持这种心态,往后的人生就不会再有什么困扰你了——”竖掌前伸,做出无畏的法印,“施无畏!无畏布施,得健康长寿。”

“我妈说,人说不怕死是假的,人到将死的时候都不想死。”

“佛弟子应该没有很怕死的,他们把生死看得很淡,每个事物都有生,住,异,灭的过程,灭是生的结果,这就是‘无常’。‘黑白无常’来索命了,就是这个寓意。怕死没用,无常还是会来的。一个人没有担忧,没有牵挂,没有悔恨,就会死的比较安详。”一边说,一边招呼小丫头把那些破鞋烂袜子碎木条堆在炕上。

“阎罗殿太可怕了,我妈最畏惧的不是菩萨,是阎王。”抱起两双老棉鞋,嚓啦一声撕下糊墙的旧报纸。

“你知道死后的世界什么样吗?”

“不知道,这辈子没死过,上辈子转生就记不得了,我觉得十八层地狱都是人编的,吓唬小孩的。”

“你知道异度空间么?”

“呃。。。。。。张国荣的电影。。。。。。姐,别说这个,说得我毛都炸起来了。”丢下烂鞋子,抚慰着小臂上的鸡皮疙瘩。

“不是说电影,是现实的情形。鬼可能就跟你站在一起,你和他彼此都不知道。”

“啊——”牙根咯咯地打颤,“别说了,三更半夜的。”

“怕什么呀!你要是看不见鬼,鬼一定也看不见你。”

“是吗?”恐怖片里都不是这么演的。

“一个人要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基本上说明她积累了太多不净的业,或者说她距离变成那东西的日子已经不远了。遇见这种情况,求法师念一万遍经都没用,真心忏业吧,清净自己的罪障。”

“那个,不是迷信么?”

“推荐一本书,要是活着回去不妨看看《科学的迷信,迷信的科学》,看完了,你就明白什么是迷信,什么是科学了。”

“我一直觉得我妈磕头烧黄纸,烧元宝蜡烛是愚昧无知。”

“你妈是真的迷信,因为迷,所以信。正信佛弟子做每一件事都要如法,都有真实可靠的依据。”看了看屋顶,将杂物尽量架高,“就拿异度空间来说吧,是人都有过做梦的经历。

比如,你梦到一头大象,觉得你与大象之间有一段距离。但实际上有距离吗?如果有的话,大象应该在什么地方?你头顶上方一米之外的地方?实际上不是,你只是感觉有距离,其实没有。而六道轮回就和梦一模一样,不是谁把你打入了哪个道,而是业力感应的结果。

你的业力福报很够的时候,就投生了天道,看到什么都是一片幸福和光明。业力福报不够的时候,就沦落为饿鬼,鬼道众生的共业所使,恶鬼看到的太阳是冷的,看到水是脓血。所以佛说:三界如梦,万法皆空一切众生,如醉如梦;觉照即醒,与佛全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小丫头擦了擦脑门上的薄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呵呵,真的像在做梦。生死关头,还有时间听佛菩萨的开示啊。”

颜如玉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菩提菩提——这个尊重不翻的印度词儿误了多少人,其实菩提就是觉醒啊,朝闻道夕死可矣。梦着就是众生,醒了就是佛,所以佛陀名为‘大觉世尊’,菩萨意为‘觉悟有情’正所谓,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在梦中。而你我纯粹是梦中人说梦中事,糊涂虫聊糊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