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卓芙蓉就耷拉着脑袋来到了“了缘堂”,意想不到的是,小店里居然亮着灯光。猜想老板娘大概又整夜未睡,自打跟聂琛离婚之后,对方有时来得很早,有时会很晚回去。

“颜姐——”推开店门,轻轻唤了一声。四下扫了几眼,蹑手蹑脚地进了佛堂。

蜷缩在佛龛前的人影把她吓了一跳,疾步冲进珠帘搀扶着剧烈颤抖的身体。印象里的颜如玉从来就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可眼前却是个泪流满面,披头散发的落魄女人。。。。。。

“颜姐,怎么了?起来——”吃力地搀扶着一只胳膊,“姐,你起来!”

颜如玉抑制不住抽噎,捂着脸,轻轻地摆了摆手,“别管我,芙蓉。。。。。。让我哭一会儿。。。。。。一会就好了。。。。。。”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轻轻抚着对方的脊背,暗暗为对方着急。

双臂紧抱着脑袋,前额用力地抵着蒲团,“心好疼。。。。。。好累。。。。。。快要。。。。。。撑不下去了。。。。。。”

“姐,你有什么心事就跟我说说。总这样憋着,迟早会憋出毛病的。”

“没有人能够理解我。。。。。。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人能理解我心里的苦。。。。。。如果没有两个儿子,我现在立刻去死!没有人明白,为了让自己爱上现在的生活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听不太懂,揣测着询问道,“因为琛哥吗?聂琛又让你伤心了?”

“不,聂琛是个好人,他一定会遇上比我更好的女人。我前半辈子做下了孽,不配拥有这么重情的男人。我伤害了他,是我伤害了他,可我不能答应与晚生决裂,他是睿睿的父亲,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你当然有选择哪个男人的自由,如果觉得自己当初选错了,为什么不能重选一次呢?”

凄然一声嗤笑,拢着泪水打湿的长发,缓缓直起身体,“呵呵,所有的人都误解了我,连你也不例外。我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女人,厌倦了一个怀抱,就投入另一个怀抱。你们都想错了,林晚生只会是我的小哥,暧昧或许难免,明知是条错路不可能再走回去了。。。。。。现实是,不论我属于其中的哪一方,他们注定都容不下另外一个,哪怕只是个寻常的朋友都不能容忍。既然如此,不如退一步,都做回朋友吧。我情愿舍弃被爱的权利,做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我无愧于心,两个孩子都不必失去他们的父亲。。。。。。”

“你真的打算一个人生活吗?那个姓林的本来就有家,万一琛哥再。。。。。。你可得为自己考虑清楚啊?”

“我留在这里念经,为他们全家祈福。”扯出张纸巾,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强忍着抽噎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直到有一天我真的挺不住了,我会提前通知他们来把各自的孩子领走。”

“之前不是挺好的吗?琛哥不是也接受了孩子的那个舅舅么?怎么忽然间非得逼你跟那个姓林的决裂呢?”

“凡事总有个因果,那还得从你现在住的那所房子说起。还记得聂琛跟踪我过去,报警把欧阳堇带走了吗?早先,我并不想告诉他关于那两套房子的事,因为经了公,瞒也瞒不住了。那房子的产权在我名下,桓子家卖的两套都被我接手了。可买房子的钱是小哥给的,聂琛知道我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大一笔钱。知道了真相之后,就疑心我背着他跟林晚生有过分亲密的交往。

本意只是想帮桓子一把,担心他追不上一路飙升的房价,所以我一早就盘算着把房子买下来,可我个人的能力有限帮不到他。正巧那个时候,小哥的心里很茫然,三番五次说要剃了头去当喇嘛,我借这个机会开导他做一些善行,并且跟他说了桓子有难,家里正打算卖房子。”

明知不合时宜,卓芙蓉还是掩不住眼中的欣喜,“后来,林晚生就找到了桓子他妈买下了他家的两套房子?”

“是的。小哥离开d城的那天你也在,他交给我的那个牛皮纸袋里装的就是房子的手续和钥匙。他的证件是海外的,不方便办理相关手续,所以就商量着把房子过户在了我的名下。”拢起额前地乱发,揉了揉泛酸的鼻子,“让我后悔的是,我没有提前跟聂琛坦白。怀着几分私心就——瞒了下来。”

“私心?”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聂琛和桓子两人之间藏不住话的。我头天告诉他,隔天桓子就得知道。”提起茶壶,径自倒了杯凉茶,“我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那小子看到任何一点希望。如果他没有狠狠地落在地上,就不可能打碎那份云里雾里的优越感。一个居无定所的男人,自然不会苛求女方具备多么优越的条件。如果他什么都有了,女人们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他,你的处境恐怕就不那么乐观了。”

卓芙蓉暗暗有些窝心,忍不住眼泪汪汪的,“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和桓子好。可也用不着为了我们俩,弄得自己家里鸡犬不宁的。”

“病根就摆在那里,那房子只是个诱因,即便没有这件事,也迟早会因为别的事发作。福兮祸兮,换个角度看也许是件好事,至少不必再揣摩着人家的脸色诚惶诚恐的过日子。”抿了口茶,起身续上了一支香,“就像聂琛常说的,颜如玉不是个女人。女人都是为爱而生的,而我宁可放弃爱,放弃婚姻,也不会放弃我做人的原则。我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非得用刀捅死一个,我宁可捅死自己。”

“宁可一个人苦挨,也不肯做出取舍。到头来两个都得罪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不是判官,无从取舍。人心里的那杆称永远做不到公平,总会有意无意地偏向于自身的安逸。时间才是最无私的称,我习惯于把一切交给时间,大不了孑然一身,终究会有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