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到父母身边

离秋季开学还有十几天了。这时爷爷往爸爸单位打了长途电话,希望祈冰祈天在暑假里能够回去玩玩。爷爷说奶奶很想他们,有几年没看见了,不知长什么样了。

爸爸下班后和妈妈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哥俩回去一趟。只是爸妈没时间送他们回去,得由他们自己回去了。爸爸告诉他们,爷爷奶奶想他们要他们回去时,祈冰哥俩其实也很想爷爷奶奶,也恨不得立马就走,早点回去。

爷爷让他们回去也正合爸爸的心思,祈冰这段时间滋事太多,是得回爷爷那里反思和放松一下了。

临走那天,祈冰也不忘带上连环画和绘画工具,还有纸张颜料等。

爸爸带他们走过铁路,沿着迎江路一直往江边走。这里就是铁路里了。迎江路本身不宽,两边基本上都是商铺。两边商铺都是三层左右高的房子,基本是西式的建筑。这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商业气氛浓郁,着实和铁路外不一样,这点很让祈冰感到新奇和兴奋。走到迎江路的中段,看见中山大道横穿而过,它和滨江大道平行,只不过没有滨江大道长和宽而已。

爸爸告诉他们,中山大道两边也有很多商店的,还有很多有名的店子。如亨达利,是卖手表的;蔡林记,是做热干面的;四季美,是卖汤包的;白海记,是做西服的;叶开泰,是卖中药的;精益,是卖眼镜的等等,数都数不过来,太多了。

这些祈冰听起来,如同天书一般。走在这里,祈冰感觉是有某种和铁路外那边不一样的东西存在。至于是什么?他还不得要领,也未知其髓。虽然隔着一条铁路,祈冰只有小时候上幼儿园来过这边一次,对这边的情形朦胧不知。如今看到的这些,让他惊异和敬畏。他觉得这里又是一个世界,一个陌生和全新的世界。他需要时间熟悉它、认知它。

过了中山大道,他们继续走在迎江路上。前行几十米,爸爸指着左边的一幢三层高的西式建筑,对祈冰他们说到:“这就是我上班的地方。”祈冰顺着爸爸手指的方向望去,这个房子的外墙是麻灰色的,系由花岗岩石垒成,门楣不大,门旁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刻着:滨江童装厂。

祈冰很惊讶地问道:“爸爸这里上班啊?”“是啊,奇怪吗?”爸爸反问道。祈冰挠了一下头说:“觉得跟想象的不太一样呢。”“你想象的是什么样子呢?”“呵呵,我也说不太清楚。”

继续往前走了一会,他们到了江边的码头。

一个尖尖的建筑耸立在眼前,走近一看,上面尖尖的地方其实是个钟楼。爸爸说这就是滨江关,每天发出的钟声,就是这里发出的,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爸爸还说,江边也有很多西式建筑,当时这里是租界,什么英国人啊,法国人啊,德国人啊,日本人啊,还有其他国家的人,都在这里建房子。

祈冰好奇地问:“那他们还在这里住吗?”“傻孩子,后来被我们收回了,他们是强盗,侵占我们的地盘,自然不能让他们得逞。这些事情,你长大了,老师会教你的,你也会慢慢明白的。”“好了,不说了,我去买票了,你们站在这里莫动啊。”爸爸说完,往码头售票处走去。

买好票,爸爸领着他们上了船。之后,爸爸就急着在船仓里逡巡。原来爸爸是在找一位可靠的人,或是能够找到一个熟人,好把祈冰哥俩带到黄林镇。

“嘿嘿,这不是祈大爷家的大孙子吗?”一个声音突然在祈冰耳边响起。祈冰扭过头往旁边一看,也乐了。原来是上次在黄林镇扔石头砸着的那个胖农民。“小子哎,还认识我不?”胖农民摸着祈冰的头说。祈冰连连点头,还不住地笑。

爸爸看见有人和祈冰说话,怕是坏人,连忙过来查看。见他们很是熟悉,又听祈冰讲了经过,也很高兴,连忙握着胖农民的手表示歉意。胖农民嫌爸爸啰嗦,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谈了。乡里乡亲的,要忌讳的呢。爸爸只好不多说了,便问道:“你是回黄林镇吧?”“是啊,昨天在滨江办了点事,今天就赶着回去了。”胖农民答道。

看着他们父子三个,胖农民问道:“你们是回去看老爷子的?”祈冰爸爸回答说:“是他们回去。爷爷奶奶想他们。我没时间送他们,只好在船里找人把他们带回去。”胖农民一听这话,马上说道:“哥哥啊,这点小事啊,容易啊,碰着了嘛,我来带着他们,你该放心了吧。”祈冰爸爸连声称谢。胖农民拱拱手:“哥哥啊,别客气了,赶紧下船吧,包在我身上了。”

爸爸下船后,对祈冰喊道:“冰冰,到了家后,叫爷爷给我来个电话啊,你们要听话啊,别惹麻烦。玩几天就回来。”祈冰和弟弟向爸爸招手,口里答应着。

客船鸣了声笛。爸爸在囤船上招手。客船缓缓离开岸边,爸爸的身影也越来越小,船儿驶向了江心航道,朝着黄林镇的方向而去。

客船隆隆地行进着,江水打着滚往后奔逝。白色的江鸥追逐着客船上下翻飞,岸边的景物也在缓缓地向后移去。

这是一艘两层的客船,下面装货,上面载人。适逢盛夏,上面没有篷布遮挡,好多乘客为躲避炙热的太阳,纷纷下到一楼席地而坐。一楼中间是机舱室,站在这里可以听见下面轮机工作的轰轰声,刺鼻的柴油味道游走在船舱里。

祈冰怕热,怕闷,便跟胖农民(后来叫他刘叔)打了招呼,带着弟弟上二楼去了。上面是敞开的,一边座位上坐满了人,而另一边座位因太阳照射的缘故而空着。

他们走到有荫的地方,趴在栏杆上,眺望江上的景色。祈天问祈冰:“江水怎么是黄色的啊?”祈冰望了望他,随后摇摇头。祈天又问:“黄林镇那边长河的水很清,可以看到鱼;这里的江水很浊,鱼儿能够活吗?”祈冰回答说:“听人说鱼是近视眼,清水和浊水里没有太大区别。哦,对了,想起爷爷说这江里还有江猪的(其实是江豚),很厉害的,它会吃人啊。谁掉进江里,碰着它就完了。”祈冰摆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祈天听了,吐了吐舌头,害怕地说:“那它吃小孩吗?”“它人都吃,何况是小孩呢。”祈冰好像见过似的,不容置疑。

这时候船上有人推着小车吆喝着:“藕粉啦,吃藕粉啦。”车上装着一个桶,桶里冒着蒸汽,一股浓浓的藕香和桂花香混合味扑鼻而来,里面盛着藕粉熬制的糊汤,里面加了若干桂花和白糖。看起来稠稠的、黏黏的,令人垂涎欲滴。

祈天咽了咽口水,问祈冰:“多多(口音还是没改过来,哥哥老喊成多多),你身上有钱吗?买一碗吧。”爸爸送他们时,给了祈冰一些零花钱。祈冰摸了摸口袋,便问卖藕粉的多少钱一碗,那人说一角伍分。他们买了一碗,祈冰要祈天先吃。吃了半碗,祈天说:”真好吃,很香很甜。“祈冰说:“拿来,我尝一口。”吃过两口,“好香。是很好吃。”剩下的,祈冰让弟弟吃了。

过了两个小时,船靠了岸。他们跟着刘叔登岸后,便一直走在一条小路上。太阳照在脸上火辣辣的,不一会儿,汗水就透湿衣衫了。刘叔把仅有的一只草帽让给他们,祈冰让弟弟戴上。他们翻过一个闸口,走过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田野独有的那种气息弥漫在炎热的空气里,给燥热的心境带来些许镇静和凉意。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下到一条河边,上了一条等着那里的机帆船。

祈冰问刘叔:“这是什么河?”刘叔说:“是长河啊,这个船是专门跑黄林镇的,一天一班,过时不候的。”祈冰兴奋起来:“这就是长河啊。快到爷爷家咯。”

河水很清澈,船边的阴影里似乎可见鱼儿游动的身影。以前在长河边嬉戏的场景一下子浮现在祈冰眼前,祈冰感觉异常熟悉和亲切。船上有几排长凳子,坐下后,船就突突地开行起来。船儿速度不快,有点像小脚女人走路的架势。

长河是长江的支流,最终流向长江。这个祈冰知道。他在船上这样想:清澈的长河水,要是能把长江水冲洗干净就好了。

船行了几十里水路,渐渐可以看见那熟悉的码头了。岸上那逶迤而去的一排房屋,像一条灰色的巨龙。那条青石板路就在那里。

船稳稳地靠了岸。走上一百多级石阶,就上了青石板路了。爷爷早在这里等他们了。刘叔把他们交给爷爷,爷爷谢过刘叔,并邀请刘叔去家里坐坐,吃完饭再回家。刘叔说天快黑了,还要赶路,刘叔的家在镇子附近的一个村里,还要步行八里多路。见他执意要走,爷爷也就不再坚持了。

告别刘叔,他们三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处于镇子中心的家走去。

青石板路还是那样古朴和沧桑,两边的木屋依旧刻满岁月的印记。不时有过往的熟人跟爷爷打招呼:“祈大爷,这是您孙子吧?都这么大了啊。”爷爷呵呵地回应着:“是啊,是啊。”

爷爷跟祈冰哥俩说:“奶奶在家给你们做好吃的呢,你们喜欢吃的鸭蛋炒丝瓜、干烧鲹子鱼、凉拌马齿苋,还有你们喜欢的菱角和莲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