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到父母身边

祈冰如愿以偿,从此不再去幼儿园了。

祈冰这种倔强、执拗和不羁的个性,爸妈一直弄不明白祈冰这种性格是如何形成的。后来听说头上有双璇的孩子都很倔强,祈冰头上正好是双璇窝。爸妈似乎找到了答案。祈冰眉眼像他爸爸,爸爸浓眉,但眼睛不大。但祈冰性格全不像他爸爸,爸爸模样敦厚,性格柔和,而祈冰性格则显暴躁和冲动,倒是有点隔代遗传,秉承了他爷爷的性格基因。

说起祈冰爷爷,那在黄林镇可是响*的人物,可谓家喻户晓。祈斌爷爷生于1915年,祖籍是山东。民国时期随家人逃难来到湖北汉阳黄林镇。爷爷弟兄四个,数他最小。祈冰爷爷肤色较黑,自幼练得一身好功夫,加之好打抱不平,后来被黄林镇人称为“祈黑子”。祈冰爷爷的二哥在逃难途中得病死了;三哥因反抗日本人被活活打死了;大哥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后来一直生死未卜,解放后有人说去了台湾,但始终没有消息。祈冰爷爷和母亲一直在黄林镇讨饭为生,居无定所。镇上卖豆腐的刘家见他们可怜,便收留了母子俩,还让出一间偏房给他们恓身。

祈冰爷爷从小秉性刚直、嫉恶如仇、为人友善,但脾气比较暴躁。祈冰爷爷自幼跟父亲习武健身,两只虎头钩舞得是虎虎生风,虽说身材不高,也是膀大腰圆,旁人不敢小觑。祈冰爷爷为人正直、对人热情、颇讲义气,深得乡邻的褒奖和敬重,镇里的恶人都惧怕他三分。祈冰爷爷一双浓眉,不大的眼睛,但很有神韵。在这点上,祈冰爸爸和祈冰都遗传了这个基因。

为了不给刘家添累赘,祈冰爷爷和祖奶奶商量后,决定自己做点小生意。祖奶奶出面找刘家借了点铜钱,权作做生意的本钱,并征得刘家的同意,在豆腐店旁边摆个货摊,经营水果和干货。货摊由祖奶奶负责经营,日常打货由爷爷担当。决定做这个生意是祖奶奶的主意。祖奶奶生于山东。山东一带盛产苹果和其它水果,祖奶奶自幼知道苹果的种植、生长、成熟和储藏保鲜的全过程,做水果生意应该是驾轻就熟的事情,不会太陌生、太费事。祖奶奶同时观察了镇上很少有人做这个行当,这就更加坚定了她的信心。如果在此基础上外带做做干货生意,诸如蘑菇、黑木耳、黄花菜和干菜之类就更丰富一些,胜算就更大一些。主意一定,祖奶奶就和爷爷忙着做货摊开张的准备工作了。

货摊很简单,在豆腐店旁边支起一个破门板,再铺上一块旧床单就行了。关键是货源的问题比较棘手,让她们颇费踌躇。黄林镇本地不产水果,若要准备货源必须要到40里开外,位于滨江市的长江和汉水交汇的齐家嘴码头一带打货。那里有许多水果、干货和其它日常商品的批发货栈。

当时黄林镇有个码头,有机驳船通往肖家湾闸口,乘客在此下船后,翻过闸口,再换乘大船到滨江市。

为了节省开支,爷爷自凭一身好功夫、好身板和蛮力气,做出了一个令祖奶奶大为惊讶的举动:挑担步行去打货。来回60里路,几乎一天的行程。祖奶奶竭力反对,认为太辛苦,兵荒马乱的又不安全,而且不合时宜。但爷爷一意孤行,不改初衷,祖奶奶拗不过他,也只得由他去了。

从黄林镇步行去齐家嘴码头,必须从黄林镇的码头上汉水大堤,然后溯水而下。爷爷每周至少要去齐家嘴一、二趟,才能保证家里的货源不断档。

不论是酷暑严寒,还是刮风下雨,爷爷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劲头十足,脚穿一双草鞋,踏着露珠出发,迎着晚霞而归,频繁往来于于这个汉江大堤之上。

不到两年的光阴,爷爷看惯了汉江上的船踪帆影;听懂了汉江边的江鸥啁啾;见惯了汉江堤上的莺飞草长;看淡了人间的冷暖炎凉;熟络了生意场上的锱铢必较;谙熟了买卖公平、诚信待人、老少无欺的生意准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水果摊生意是爷爷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黄林镇附近四里八乡下滨江(他们把到滨江,叫下滨江)或是来镇上赶集的乡邻都知道祈黑子的水果摊。他们路过这里时,大多过来打个招呼;或是称上几斤水果、干货;或是蹲在地上喝上一碗爷爷准备的花红茶,聊聊天,拉拉家常。

朴实、爽直的个性,童叟无欺的经营,加上乡邻们的帮衬,水果摊的生意想不红火都难。慢慢地爷爷终有了些许积蓄。

爷爷水果摊红火的生意,早已引起镇上恶人刘大牙的觊觎,再加上爷爷是外乡人更是让刘大牙心怀妒忌。

一个秋天的晌午,这天刚好是爷爷守摊。只见刘大牙带着两个喽喽,一步一摇走到摊前。爷爷知其恶名和为人,心里早有了几分防范。刘大牙呲着两颗大黄牙,揶揄地说:“嘿嘿,祈黑子!生意蛮好咧!”随即顺手在摊上拿了一个苹果,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呸!什么烂玩意,一点都不甜。”说完,把咬了一口的苹果往后一扔,又去拿了一只梨子,在衣服上蹭了蹭,用嘴一咬:“咦,干巴巴地。”又往后一扔。爷爷再也看不下去了:“你是哥,我叫你一声刘哥。想吃水果,我当兄弟的理当请你的客。但你这样糟蹋,我就不乐意了。”“不乐意,是吧?”刘大牙顺手将铺满水果的门板往上一掀,苹果、梨子、橘子。。。骨碌碌地滚落四处。刘大牙还不甘心,命两个喽喽一起用脚使劲地踩,“快,快踩!都踩烂它!看他还乐不乐意。”不一会功夫,地上的水果大部分都被他们踩成了果泥。爷爷气得发抖,指着刘大牙忿恨地说:“你今天给我赔偿。。。”刘大牙嘻嘻地笑着,冲上来照着爷爷的胸口就是一拳,“赔,赔个。。。”未等他说完,爷爷一个侧身,快速抓住刘大牙伸来的右手往上一拧,左手迅即按住他的肩膀往下一沉,刘大牙便跪在了地上,死命想起来硬是动弹不得。旁边两个喽喽想上前解救,刚一上来,爷爷便飞起一脚,把其中一个踹翻在地。“放开我,祈黑子!疼死我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哦。”“你赔还是不赔?不赔,老子就拧断你的胳膊。”“哎哟哟。。。我赔,我赔!”刘大牙用眼神示意两个喽喽掏钱,两个喽喽不敢近前,掏出一把钱放在地上。爷爷这才松开手,顺势踢了刘大牙一脚“再来找麻烦,老子就不客气了!滚!快滚!”正吼着,和爷爷一起习武的几个弟兄闻讯赶来了。刘大牙自知惹不起带着两个喽喽溜了。从此,祈黑子的名声更大了,生意也更好了。

这前前后后的事情,刘家大闺女刘秀早已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刘秀早已喜欢上了爷爷,爱情之花已悄悄萌发在心底。刘秀经常帮爷爷祖奶奶打理一些生活琐事,祖奶奶也喜欢上这个勤劳朴实的姑娘。后来在媒婆的撮合下,爷爷娶了刘秀,也就是祈冰的奶奶了。后来他们在镇上买了一间门面房,做上了正式的店铺生意。他们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就是祈冰的爸爸。

解放后,借公私合营之机,祈冰爷爷放弃做水果和干货生意了。一是镇里供销合作社吸纳爷爷入社,二是爷爷年龄大了不再适合长距离挑担,去滨江市进水果和干货了。正当爷爷准备开开心心去供销社上班时,镇上养殖场领导找到社里力邀爷爷去他们那里上班。主要原因是竹山湖水面大,盗鱼的人屡禁不绝,场里领导为此事伤透了脑筋。爷爷平日里名声在外,人品和武功是人人皆知的。

当时有人向场里推荐爷爷,说“有祈黑子镇场,恐怕盗鱼的人要少一大半”。场里也无人不知祈黑子的,闻听此言,场领导一拍脑袋说:“我怎么没想到他呢,真是有眼无珠,揣着黄金当黄铜啊。”供销社领导当时没想放走爷爷,也想用爷爷的水果干货生意经来指导社里的经营。正当俩家领导为此事纠缠不清时,爷爷出来说“这样吧,你们别争了,我还是去场里上班,那里还是更需要人些。社里的工作我也不放弃,反正离家里近,我可以白天没事在社里指导一下,时间长了,其他人也就慢慢熟悉这桩生意了,我也就不需要再啰嗦了。工资我一分钱不要,只当为国家做贡献了,呵呵。你们说呢?”听到爷爷这样说,两边领导自然乐意。“只是辛苦您老了,怎么好意思呢。”社里领导握着爷爷的手说。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爷爷从此开始了新的工作。

家里六个孙子孙女,爷爷还是最喜欢祈冰,不仅是因为祈冰是长孙,主要是因为爷爷觉得祈冰更聪明更伶俐些。祈冰哥俩出生后不久,一直是奶奶来渣家甸照顾小哥俩,祈冰妈妈在一家很远的药厂上班,四班三倒,根本没时间照顾他们。等他们大些,爷爷就来了,和奶奶一起把他们带回黄林镇抚养。随后几年一直呆在镇里,除了过年过节,爸妈来看过他们几次。在祈冰记忆里,爷爷奶奶更像是最亲的人,爸妈是个很模糊的感念,每回爸妈来看他们,他都觉得很陌生,总是离得远远的。

祈冰爸爸跟爷爷也提起过,能否给他们教一下功夫什么的,一来强身健体,二来多点防身的手段。爷爷呵呵一笑了之,“都新社会了,小孩子不需要学这个了,冰冰性子暴躁,也不太适合,以后闯祸更不好了。”看见爷爷这个态度,爸爸不再说什么了。倒是祈冰看见墙上挂着的爷爷穿着武术服,手握两个虎头钩的黑白照片,觉得很新奇很威武,总是缠着爷爷问个不停,“虎头钩还在吗?我想看看呢。”爷爷总是打哈哈说:“那玩意没有了,拿去练铁了,支援国家建设了。”祈冰要爷爷教他功夫,爷爷总是说他们太小,不能学这个。实在被祈冰逼急了,并在奶奶的帮腔下,爷爷就做几个动作,虚晃一下,让小哥俩开开眼界而已。尽管每次如此,祈冰还是偷学了几招,偶尔在小伙伴中间展示几下,博得小伙伴们的崇拜和喝彩。于是祈冰便昂起了头,挺起了小胸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