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田紫菱邀约祈冰,插班听文学讲座

这天下午下课之前,田紫菱便等在祈冰上课的教学楼外的小道上。躲过张志强他们,见到祈冰远远过来,田紫菱兴奋地向他招手。

走到田紫菱跟前,田紫菱笑眯眯地问:“祈冰,我是来约你的。”

祈冰心里不悦,脸上还是保持平静的状态,嘴里问道:“找我有事吗?”

“不是约会啊,你别搞误会了。呵呵。我是来找你去中文系听课的。”田紫菱笑道。

祈冰心里一喜,问道:“听什么课啊?”

“明天中文系讲《中国古代文学》。”

“哦,是吗?你也喜欢插班听课啊?”祈冰问道。

“喜欢啊。我一直喜欢文学啊。初中,高中,我都是语文课代表呢。我的文学梦一直没有放弃,还想当作家呢,呵呵。”

“你为什么要我去听呢?”

“呵呵,我早就听他们说过说你爱去那边‘文八零’班插班听课呢。”

“现在的大学生大多喜欢文学,你看像什么数学、物理、哲学、法律,还有国际政治等等专业的,都有去那边听课的。这说明了什么?”祈冰看着田紫菱问道。

田紫菱笑道:“我哪,还不是那么清楚呢。”

“这说明了当下文学是显学,是潮流,是热门,大家都来朝拜它,追捧它,甚至于把它作为人生的奋斗目标。我们呢,仅仅是听听课,感受一下文学的浩瀚、优雅和精致,把中国文学当做一个爱好而已,兴趣而已。而有些人却是‘曲线救国’,上了大学后开始转系,直奔中文系而来。你看它的魅力有多大啊。”祈冰感慨地说道。

“是啊,你我也不是中文专业的,却也偏偏喜欢文学。呵呵。”

“之所以我们这样痴迷文学,其实也跟自己的专业有关。你看啊,你学的新闻专业,如果没有扎实的写作基础,恐怕难以完成新闻稿件的采写任务。我呢,也是一样,不懂中国文学史,不懂中国的诗词歌赋,不懂文学的创作规律,我这个美术系的恐怕也是举步维艰,难以发展。”祈冰认真地说。

“对啊,就知道你喜欢这个,所以我就......”

“呵呵,你跟我搞投其所好的把戏啊。”

田紫菱娇嗔地说:“我也要你陪我嘛。”

“好,好,明天我们去听。”祈冰答应了田紫菱的邀请。

第二天他们早早赶到中文系“文八零”班教室时,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原本五十人左右的教室,硬生生挤进七八十人。前面座位没有了,刚好后面还有三四个空座,他们赶紧跑到后面就坐,否则一会动作慢了,座位就被别的同学占了。

上课铃声一响,上课的教授来了。这是中文系鼎鼎有名的刘教授。刘教授五十多岁,头发有点花白,戴着一副度数很高近视眼睛,更加显出他的儒雅气质。祈冰听过他的课,今天见是他,祈冰不由得向田紫菱伸出了大拇指。祈冰知道刘教授讲课有个习惯,基本不看讲义,每次讲课都是侃侃而谈,一气呵成,颇有点行云流水的气势。有些历史上不太知名的诗人和作品需要讲述时,刘教授偶尔会去翻翻讲义,之后再放下讲义重新开始讲授。

今天刘教授讲的是阮籍。

对于阮籍,祈冰知道一点,读过他的《咏怀》,知道他是“竹林七贤”之一。

见是讲阮籍,祈冰在田紫菱耳边悄声说道:“你喊我来喊对了,今天刘教授讲阮籍,太对我的胃口了。”

田紫菱低声说道:“哼!你还怕我见你了。我只会对你有所帮助呢。”

祈冰不好意思地笑笑。

刘教授放下手里的讲义,看了看大家,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上课了。”

原本还有点嗡嗡声音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同学们,我们今天讲阮籍。”刘教授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着大家,“你们当中有谁知道阮籍的?读过他的文章没有?”

底下一阵议论,没人回应。

这时祈冰叫道:”魏晋诗人,《大人先生传》。”

田紫菱吓了一跳,没想到祈冰会在课堂上回复刘教授的问话。

“这位同学说得对,看来你是读过一些他的作品的。这位同学值得表扬啊。”刘教授循声看着祈冰说道。

大家都扭过头好奇地看着祈冰。祈冰低下头装作看书,躲过迎面而来的众人的目光。

刘教授转身随手拿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上三个大字“阮籍”,然后回过身来,扶了扶厚厚的眼镜框开始讲课:“阮籍是‘竹林七贤’之一。‘竹林七贤’指的是晋代七位名士: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向秀和王戎。他们放旷不羁,常于竹林下,酣歌纵酒。其中最为著名的酒徒是刘伶。

刘伶自谓:‘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lt;lt;酒谱gt;gt;讲述刘伶经常随身带著一个酒壶,乘著鹿车,一边走,一边饮酒,一人带著掘挖工具紧随车后,什么时候死了,就地埋之。

阮咸饮酒更是不顾廉耻,他每次与宗人共饮,总是以大盆盛酒,不用酒杯,也不用勺酒具,大家围坐在酒盆四周用手捧酒喝。猪群来饮酒,不但不赶,阮咸还凑上去和猪一齐饮酒。

刘伶曾写下lt;lt;酒德颂gt;gt;一首,大意是:自己行无踪,居无室,幕天席地,纵意所如,不管是停下来还是行走,随时都提著酒杯饮酒,惟酒是务,焉知其余。其它人怎么说,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别人越要评说,自己反而更加要饮酒,喝醇了就睡,酲过来也是恍恍惚惚的,于无声处,就是一个惊雷打下来,也听不见,面对泰山视而不见,不知天气冷热,也不知世间利欲感情。

刘伶的这首诗,充分反映了晋代时期文人的心态,即由于社会动荡不安,长期处于分裂状态,统治者对一些文人的政治迫害,使文人不得不借酒浇愁,或以酒避祸,以酒后狂言发泄对时政的不满。

另据史料记载,魏文帝司马昭欲为其子求婚于阮籍之女,阮籍借醉60天,使司马昭没有机会开口,逐作罢。这些事在当时颇具有代表性,对后世影响也非常大。”

讲到这里,刘教授停顿了一下,然后吟道:“‘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这是阮籍《咏怀》诗八十二首之一。

阮籍,多才多艺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思想家、文学家和音乐家。他擅长诗歌创作以《咏怀诗》驰名于世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阮籍的《咏怀诗》分为五言和四言两个部分,五言诗现存八十二首,四言诗存有十三首,其思想内容主要体现在以下二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一忧生之嗟关于阮籍《咏怀诗》的意旨千百年来虽然它一直受到人们的赞美但其真正的底蕴却不为世人所知。众所周知阮籍的诗隐晦曲折令人难以捉摸但就其所包含的一般思想内容及其所表现的思想倾向来说还是十分清楚的。唐人李善说‘嗣宗身仕乱朝常恐罹谤遇祸因兹发咏故每有忧生之嗟。虽志在刺讥而文多隐蔽百代之下难以情测。’第二个方面:所谓‘忧生之嗟’乃指阮籍对人生、特别对个体生命存在的感叹‘志在刺讥’说明阮籍的诗旨在于刺时、刺世。前者直接导致阮籍对现实或人生在社会层面价值的否定后者则表现了他对现实的强烈关注和忧虑从这一特定的层面看二者构成了一定的矛盾映照着阮籍心理世界的困惑。那么我们首先就来看看‘忧生之嗟’。反映‘忧生之嗟’这一主题的《咏怀诗》突出的是对生命短促、人生无常的感伤和对现实的无法忘怀以及由此所产生的一种忧愁焦虑的情绪。

这一类的内容在《咏怀诗》的统计中占有极大的分量而且它们构成了《咏怀诗》的基本旋律其他方面的咏叹可谓皆由此衍生或说是这个主音的伴唱。《咏怀诗》在中国诗歌史上的地位很高,作为魏晋时代的代表诗人,阮籍对诗歌的承前继后,对诗歌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咏怀诗》内容暗寓不满现实和自己矛盾苦闷的心情,但辞藻华丽,写的清新自然,缠绵悱恻,慷慨激昂,常以丰富的想象和动人的景物抒发自己隐晦的心情,反映自己有志难伸的境遇,因此为历代文人所看重。

阮籍因醉酒以明志,嵇康由绝响而致远;阮籍因醉酒以避祸栖身,嵇康由绝响而横遭屠戮。殊途同归者的遭遇竟是这样的迥异!生命若从阮籍的醉酒向前迈一步则为嵇康的《广陵散》,生命若从嵇康的《广陵散》向后退一步则就是阮籍的醉酒。这退进之间竟是生死的歧路!可惜了!都可惜,他们生错了年代,一代风流人物也就这样风流云散了。生者隐入迷幻,死者融进苍穹,留给后人的总是无尽的怅惘……”说到这里,刘教授嘎然而止,停止了讲课,静静地看着台下,足足有几十秒钟。

刘教授仿佛沉湎于历史的回忆之中不能自拔。台下也是一片静寂,大家也似乎随着刘教授的讲述进入到那个年代里去了。

刘教授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再说个阮籍饮酒的故事。‘心性至孝。母终,正与人围棋,对者求止,籍留以诀赌。既而饮酒二斗,举声一号,吐血数升。及将葬,食一蒸盹,饮二斗酒,然后吟诀,直言穷矣,举声一号,因又吐血数升,毁瘠骨立,殆至灭性。’愈是对生活失去意义的人,愈是对生命乃至对世界有著深厚的感情,也最容易转化为对生活特有的一种审美对待。

阮籍何其痛苦从吐血中可见一斑。他既不愿同流合污,又缺少在政治上向司马氏集团挑战或明确划清界限线的勇气,所以对阮籍来说,醉酒或许是最好的摆脱政治困境的方法。因此,他骨子里的那种苦闷所展现的颓废人生或许也是他最为深刻的人生,而这种矛盾偏偏又加深著他的痛苦,周而复始,煎熬不已。他身虽在司马氏集团,但却依旧留恋曹魏政权,依旧体恤天下的苍生与社稷,他是个‘游世者’,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游世者’。

一般地,有别于淑世者的忧国忧民,负荷担道,志在通过修身齐家治天下的宏大抱负,游世者对于现实,对于人生持一种游戏的态度。

汉末魏晋的游世者之作均源于士人对生死的参悟和对生命意识的‘自觉’。阮籍是这样,但又不同于这样。他不乏真情流露,在旷达的外表之下,目睹浊世的浑噩不堪,面对好友的身首异处,内心痛苦至极,除了放声大笑,泪眼问天,他还能做些什么呢?历史是不是太苛求于他了?

如果说《与山巨源绝交书》为嵇康带来了身后的殊荣,那么因《为郑冲劝晋王笺》阮籍遭到了最大地误解,这是阮籍的悲剧,也是历史的悲剧。他为何要留下这样的墨迹呢?不写岂不是无凭,而全节自身?但一切都与设想相反,历史如能为人们所设计它就不再成其为历史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死亡的讯息。

据史书载,本该因书信而获宠的他,竟在此信写成一二月后亡故?!这样短的时间距离,不能不让我把死亡与书信连接起来。或许,他是因为自己的违心话语,而深感自责也未为不可猜测;或许《为郑冲劝晋王笺》成为了他生命的暂时保护神,又同时是促使其最后走向死亡的催命符。这是命数,还是造物捉弄?历史的逻辑有时也会在强权的威逼下失去它的缜密。暂且不必皓首穷经地去考证我这无由的历史猜想,一死而白了,人一死而万事皆空。终因郁闷成疾,阮籍‘卒于景元四年冬’。

士为天下担当者!誓为天下者担当!这是历代文士的最高宗旨,也是现实社会对于士人的基本理解。而阮籍没有这样?这里有的只是他自己所能体会到的悲哀和凄凉。一如我为嵇康的死而感到叹息一样,扼腕慨叹的也应该包括阮籍。含蓄隐晦的人生轨迹,随其波而不浊其流的孤独与落寞,只能使阮籍酒醉一生,咏怀一世,轻叹著‘小人计其功,君子道其常,岂惜终憔悴,咏言著诗章。’以终老。”

......祈冰完全被刘教授的讲述吸引住了。他为刘教授精彩的授课而喝彩,也为阮籍的遭遇而扼腕。

看到祈冰专注的神情,田紫菱感到自得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