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溜子叹小店受制,爷爷讲经商故事

1981年春季来临了,改革开放的春风似乎也慢慢吹拂到这个内陆的江城。

溜子开了也近三年的副食店了,他似乎觉得现在的人们对待他们这些个体户宽容些了、理解些了,甚至于还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到了赞佩和羡慕的意味。附近的邻居们跟他和他的哥哥毛子已经很是熟悉了,特别是那些爷爷奶奶辈的老人们时常来他这里购些日常的用品,有的老人还主动寒暄问候他们;有的老人干脆以他这里为聚会的地点,拿个小凳坐在副食店边上,晒着太阳,聊着闲话。有时溜子外出进货,店里只有身体残疾的毛子守店时,跟他们相熟的这些老人主动帮忖着招揽生意,帮着毛子取拿商品。

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小店,在这几年逐步发展了起来,商品逐渐增加,顾客越来愈多,他们的荷包也慢慢暖和起来了。毕竟红梅副食店是个小店,面积仅有十来个平方,要想进一步发展,的确勉为其难。

溜子看着堆满货架以及满地的商品,时常着急、愁闷不已。货进少了,利润微薄,仅仅糊个口;货进多了,无法囤积,欲速而不达。溜子时常和哥哥毛子商议以后怎么办,毛子也很着急,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跟他们熟悉的王大爷原来是是商场退休的售货员,从小读过私塾,有点文墨。

他们目前的状况,王大爷看得很清楚,也很仔细。对于这两个兄弟,王大爷一直是很欣赏和赞佩的。他们小小的年纪,加之毛子身体那样残疾,不等不靠,凭着自己的努力,硬是把这样一个小店盘得红红红火火,委实不易。王大爷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对于生意上的一些事情,王大爷也不少教他们,时常把自己以往的一些买卖方面的经验合盘传授给他们,让他们轻车熟路地打理店铺的诸多事宜。

对于王大爷的指导和帮助,哥俩很是感激,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爷爷看待,亲热地称呼他为爷爷。王大爷爱好喝点小酒,哥俩时常邀请他在店里小斟一番。王大爷总是推辞,不愿意在店里喝酒,说是怕影响他们的生意。见王大爷这样讲礼性,哥俩想出一招,把自己店里进的“天府花生”和兰花豆之类的小食品送给王大爷当做下酒菜,王大爷同样坚辞不受。

如此反复几次,王大爷见他们心诚,于是这样对他们说:“你们啊,也别这样客气啦。我虽然爱喝点酒,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见你们这样虔心,我也不好再拂逆你们了。这样吧,这些东西你们按进价给我,你们花点力气,我落点实惠,你们看怎么样?”

溜子不干:“爷爷,您帮我们那么多,我们这点心意,您都不能接受,还要让您破费,这样太不公平了。”

毛子也觉得不能接受。

“你们要这样坚持,我就不好意思再来你们店了啊,呵呵。”

“您别想那么多,我们把您当亲爷爷看待,您也应该把我们当亲人看啊。这些东西只当我们孝敬您的还不行吗?”溜子说道。

王大爷呵呵一笑,说道:“我不是说了吗,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你们赚钱也不容易,我做人呢也有做人的原则。就按我的办吧,不要多说了。”

见王大爷这样固执,哥俩也没辙了,只得按照王大爷的意思办了。

这几天看到溜子愁眉不展,情绪似乎受到什么事情的影响。于是王大爷关心地问溜子:“溜子啊,什么事情搞得闷闷不乐啊?”

溜子指指店里狭小的空间:“您看,就这么点位置,想继续施展一下也无可能了,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呵呵,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呢,你们现在多练练手,多接触一些经商的事宜,也还是可以的。你们做了有三年了吧?”

“差不多啊。”溜子答道。

“哦,三年学徒时间也该满了哦,你们也该出师了。现在国家形势好,政策也有了,你们遇到了好时光啊。以前的**耽误了多少事啊,国家变穷了,人民也穷了。要不是粉碎‘四人帮’啊,国家更无宁日啊。现在好了,政清狱简,百业待兴,国家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建设。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们国家自古以来都是重农抑商的,历来鄙视工商业者,甚至有的朝代还明确规定经商的人不得为官,不得入仕。即使到了现代,经商也是受人诟病的。什么割资本主义尾巴啊,打击二道贩子啊,打击投机倒把啊等等都是针对这个事情而来的。我估摸着啊,这次的改革开放是真正的把工商业者放在与其他职业一样的位置,公平对待,一起发展。经商不再是见不得的人的事情,不再是投机取巧的事情。资本主义需要商业,社会主义更离不开商业啊。所以,你们啊,要好好珍惜现在难得的机遇,多多学习,多多实践,真正做到以诚信为本,态度和蔼,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买卖公平,做一个受人尊重的商人。”王大爷侃侃而谈,对他们寄予很大期望。

毛子和溜子认真地听完王大爷这番话,感觉受到了震撼,受到了教益,也受到了启发。

“爷爷,没想到您还有这么高的学问,这么高的见识啊。”溜子衷心地说。

“哪来什么学问啊,见识啊。年纪大了,经的事多了,感受就多了。”

“您知道的这么多,能不能跟我们讲讲一些经商方面的事情啊?”毛子开口央求道。

“这个啊,我想想啊。”王大爷停顿下来,闭着眼睛想了想,然后说道:“我想起了。有这样一个关于经商的故事,你们听不听啊?”

“听,听。爷爷您说吧。”他们立刻说道。

“我说一个徽商里面一个关于做典当商人的故事。微商,你们知道吗?”王大爷问他们。

他们摇头。

“徽商就是安徽的商人,以前安徽那一带叫徽州。”

“哦,懂了,安徽还有黄山呢。”溜子说道。

“以前苏州评弹艺人编了一曲《描金凤》,说的就是徽州典当商人的故事。《描金凤》是苏州传统的长篇弹词当中,非常主要、也是非常著名的一部长篇,主要是讲苏州江湖术士钱笃笤和徽州人典当老板汪宣两家的一段婚姻纠葛,那么,这两个人物,应该讲,在苏州基本上是家喻户晓的,讲起钱笃笤也晓得,讲起汪宣也晓得。汪宣因为看中钱笃笤的女儿,准备送礼金,礼金银子一送就是五百两。汪宣的钱是偷得来的,还是抢得来的?既不偷,也不抢,是从他的父亲手里传下来的。用他的父亲的话讲起来,创这点家当,心思花得不少。汪宣的父亲名字叫汪裕大,从小父亲就死了,娘改嫁。汪裕大争气,14岁托一个徽州同乡把他带到苏州,进了一家典当里面学生意,做小徒……过去称当铺里接生意的店员为‘朝奉先生’,与‘绍兴师爷’一样,‘徽州朝奉’是全国闻名的专有职业。名声响了,大家见到了徽州商人,甚至徽州的士绅,就一起把他们称为‘徽州朝奉’了。徽州人从前出门远行,送行的人要早上请他吃饭,吃饭之后,大家送他出村。到了桥头,远行的人向送行的道谢作揖后,就上轿了,大家都说:‘徽州朝奉,自己保重。’当时徽商走遍全国,往往背着一个口袋,里面装着徽饼,还有绳索。徽饼一路充饥,而‘出门身带三条绳,可以万事不求人’,身背的行囊坏了,绳断了,或者是轿杠和扁担断了,都用得着绳索,必要时还可以用它来上吊。显然,徽州人不仅吃苦耐劳,而且还抱着破釜沉舟的心理投身商场。你们说,做个商人容易吗?”王大爷看着他们说道。

他们还沉浸在王大爷的故事当中,王大爷的问话,似乎没有听见。还是溜子反应快,立马回过神来,大声答道:“真不容易。”

“我再讲一个我国古代商人经商的故事。”

“好啊。”

“范蠡,你们知道吗?”王大爷问道。

“不知道。”他们老老实实回道。

“范蠡,字少伯,春秋末期楚国宛邑(今河南省南阳市)散户陇人。大约出生于公元前517年,约于公元前420年无疾而终,享年高龄,几近百岁,被称为中国商人圣祖。他出身贫寒,但聪敏睿智、胸藏韬略,年青时,就学富五车,上晓天文、下识地理,满腹经纶,文韬武略,无所不精。然纵有圣人之资,在当时贵胄专权、政治紊乱的楚国,范蠡却不为世人所识。

现在我特地说说他‘三聚三散’的故事。”

“三聚三散?”溜子惊奇地问道。

王大爷点点头:“对。春秋时期,范蠡戮力辅佐越王勾践,终于使得越国复兴。胜利后,越王封范蠡为上将军。可范蠡知道勾践为人可共患难不能共富贵,于是就辞书一封,放弃高官厚禄,只装少量珠宝,乘舟远行,一去不返,这可谓‘一聚一散’。范蠡辞去上将军后,到了齐国,更名改姓,耕于海畔,没有几年就积产数十万。齐国人仰慕他的贤能,请他做宰相。范蠡感叹道:‘居家则至千金,居官则至卿相,此布衣之极也。久受尊名,不祥。’于是就归还宰相印,将家财分给乡邻,再次隐去,这可谓‘二聚二散’。行至陶,范蠡看到此地为贸易的要道,可以据此致富。于是,他自称陶朱公,留在此地,根据时机进行物品贸易,时间不长,就累积万万。后来,范蠡次子因杀人而被囚禁在楚国。范蠡说:‘杀人偿命,该是如此,但我的儿子不该死于大庭广众之下。’于是就派少子前去探视,并带上一牛车的黄金。可是长子坚持要替少子去,并以自杀相威胁。没办法,范蠡只好同意。过了一段时间,长子带着次子的死讯回到家。家人都感到悲哀,唯有范蠡独笑说:‘我早就知道次子会被杀,不是长子不爱弟弟,是有所不能忍也!他从小与我在一起,知道为生的艰难,不忍舍弃钱财。而少子生在家道富裕之时,不知财富来之不易,很易弃财。我先前决定派少子去,就是因为他能舍弃钱财,而长子不能。次子被杀是情理中的事,无足悲哀。’这可谓‘三聚三散’。或许正是因为范蠡有这‘三聚三散’,后人才把他尊为财神。”

王大爷讲完,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之后问道:“我讲这两个故事的目的是什么?你们应该知道吧?”

溜子想了一下说道:“您的目的是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而且还很艰辛,得而不易。另外一个意思是说不能仅仅为了赚钱,有时候为了大义还要舍得,弃得。您说,我说的对吗?”

王大爷点点头:“基本是这个意思。真正做一个好的商人那是很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