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也是头脑比较灵活的人,不然的话,也不会白手起家,办起了自己的企业。他一进场,就感觉到了不对头。尽管如此,他却沒有说什么,而是把目光扫向了龙若海。兄弟把自己找了过來,又摆出了这样的阵势,肯定会是有原因的。

看到龙若海沒有吱声,他就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來,然后掏出香烟,也不和大家客气,就独自点燃了香烟。吸了两口之后,感觉到自己已经平静以后,他才开口说道:“小龙,你们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吧?行,你们可以开始了。我保证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到石磊如此坦然的样子,龙若海的嘴角闪现出了微笑的波纹。原來吊在半空中的心,也渐渐地放了下來。脸上的皮肤,也不再是那么紧绷绷的了。表哥能在这种态势下,依然保持如此平静的心态,应该说基本能够摆脱了嫌疑。

既然这样,他也不再拖延,直接就切入了主題:“石磊,从现在开始,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会记录在案。希望你在回答问題之前,要仔细回忆,要按照事情的本來面目,对警方作出合理的解释。”

看到表弟摆出了副公事公办的架势,石磊感觉到有点可笑,但也意识到事情不会小。如果不是有了什么重大的屁漏,小龙不会这样对自己说话,更不会來了这么多的领导。那个郭厅长,还有鲁局长、谷支队,都是小龙的顶头上司,都是对小龙很好的领导。

既然他们都这样慎重,事情肯定不会小。可是自己沒有什么事情呀,能惊动这么多领导的事,自己会心中无数吗?想到这儿,他也就爽朗的说道:“小龙,不要说这么多的废话。公事公办,有什么问題,你尽管问吧。我石老大这辈子,事无不可对人言。”

“你在唐东镇的海边上,办了一个‘战友化工厂’?”“是呀,这沒有什么好保密的。为了让当年的一些战友也有碗饭吃吃,就办了那么一家工厂。你如果是为了污染环境的事找我说话,那就找错了人。我石老大虽然要赚钱,但不会昧着良心做人。”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办厂的事,一直要对我秘而不宣哩?”“噢,你说的是这事。我本來是想要和你父母亲商量一下的,后來听你唐二哥说啦,不要事情还沒有成功,就弄得满城皆知。这么一想,我也觉得也有道理。等到事情做成功以后,再给你们全家一个惊喜也不算迟。”

听到石磊如此解释,不但是龙若海能接受,就连周围旁听的警察也都在点头。事情当然不可能就此结束,龙若海继续发问道:“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你怎么会想到办化工厂的呢?既然办了厂,为什么要办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不是靠近城脚下呢?还有,你为什么要用其他人的名义进行登记,而不是光明正大的让自己做老板哩?”

龙若海连续提出的三个问題,一个比一个尖锐。就连郭厅长听了以后,也是连连点头。当事人石磊倒沒有什么感觉,他对表弟的疑问,淡然地回答说:“这事的起因倒也简单。有一次,战友聚会到了一处,谈到了生活的艰难。你唐二哥就出了一个主意,说是他出30万,我出70万,联合办一个企业,让战友们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这话不错,有了钱以后,也要多想着当年的穷兄弟。”听了石磊的解释,谷中天也表示赞同。听到谷支队长的话,石磊感觉碰上了知音,立即给老谷递去了香烟。

“是呀,我一听这主意不错,也就答应了下來。当时是在酒席场上,我是几杯酒下了肚,头脑一热就拍了胸脯。到了第二天想到这事时,才知道自己说了大话,我哪儿有这么多的钱來办厂呀?男子汉,说话算数,不能不认账。我也沒有其他法子好想,只好挪动纺织厂的资金了。也就是这个原因,才会在纺织行业效益那么好的情况下,我会出现差点破产的情况。”

石磊这番解说,倒也是无懈可击。不过大家也不着急。毕竟问題的核心不在这里,关键还是要看他如何解说后面的问題哩。现场上的警察,都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这让石磊内心里也是不平静,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到了傍晚的时候,突然把自己请到这么一个地方,还要面对一帮警察的询问,要说石磊不紧张,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如果不是因为紧张,他也不会独自抽烟,而不发给别人。更不会要让自己平静下來,冷静思考以后才开口说话。

他也在心中嘀咕,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会让这么多的警察如临大敌。直到听了小龙提问的问題以后,他才放下了包袱。这能有多大的事,不就是办了一家化工厂嘛,我告诉你们就是。这些警察呀,吃饱了饭沒有事做,就是大惊小怪。

他的心理上变得轻松起來,龙若海的心情也显得十分舒畅。从听到消息开始,他就一直不相信这样的结果。也正是出于这样的信念,他才会主动提出短兵相接的战术。只有这样,才能不会误判案情,才能不让自己在侦查方向上走弯路。

现在这样的初步印象,已经让他进一步的信心。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接到了周若文的电话,得知况超群召见赵有才的事。在眼前这个形势下,这位昔日的况大哥还想干什么哩?此时,他沒有余暇來考虑这件事。最为关键的事情,还是听石磊下一步的解释。

随着第一个问題的解答,对接下來的问題,石磊回答得更为流畅。他不以为意的笑道:“你们问我为什么要办化工厂?张跃进在化工这个行业发了大财,这在宁北县,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当时我也在想,办什么企业好哩?你建军二哥就说到了张跃进办化工厂发了大财的事,我们也來办一个。我听了之后,当然不会反对,要办企业,当然是要办能赚钱的企业呀。当然,我们不学他那个样,要办就要远离人群,把环保设施也搞好才对。”

石磊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了办工厂的前后经过。厂址是唐建军帮助选的,基建工程也有他的功劳。至于让石磊不公开做老板和不通知龙若海父母亲的事,也是唐建军出的主意。石磊是越说越轻松,就这么大一点的事,也值得这么认真吗?随着他的介绍,龙若海和周围的人,却是越听越心惊。

很显然,坐在这儿侃侃而谈的这个石磊,也只是那个‘老大’早就准备好的一件外衣。到了关键时刻,随时都可以抛弃,为的只是帮助抵挡一阵警方的攻势。如果这一切都是实话,也就意味着‘老大’是另有其人,绝非眼前的这个石老大。那个人会是谁呢?能把石磊算计得死死的,让石磊把一切疑点全部给承担起來。郭飞扬、鲁光淦和谷中天这些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警察,心目之中都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唐建军,这个四兄弟中的二哥,唐东镇的副镇长、唐家庄的支部书记、乐园的董事长,跺跺脚就能震荡整个唐东镇的大款,会对身边的毒品生产一无所闻吗?是不知情,还是别人以唐东为中转,还是……一刹那的功夫,各种可能性都在这些老警察的头脑中掠过。他们沒有说话,依然把问话的主导权交给了龙若海。

此时,龙若海的头脑中也如同开了锅一个样,在上下翻腾个不停。自己这个二哥,自小就很贫穷。在三个哥哥中,沙怀中的家境最好,父母亲是国家干部,也就是现在的公务员,算得上是官宦家庭;石磊次之,父母亲在国营工厂当工人,也算得是捧上了铁饭碗;唐建军家中最穷,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能让他上学,就已经是整个家族的共同努力,勒紧了裤腰带才勉强实现的大事。

三人之所以能玩到一处,就是因为他们之间从來沒有贫富之分,只凭喜好走到了一处。有吃的分着吃,有玩的也是换着玩。改革开放以后,三人的经济状况恰好换了角色。唐建军成了远近闻名的富翁,虽然沒有张跃进那样张扬,但实际资产却一点也不逊色。

石磊好歹也有一家规模不算太小的工厂,算得上是颇有成就的个体户。唯有沙怀中,过得是最为落寞。谈官,只是清水衙门的一尊哑口菩萨。谈财,夫妻俩靠着点总是舀不全的工资度日。所以说,虽然沙怀中在‘陷害门’事件中扮演了一个不算光彩的角色,龙若海还是能够理解的,并劝阻了石磊的登门声讨。

不可能呵,不可能,在这三兄弟当中,最不可能与毒品交易扯上关系的人,就算是唐建军。提到他,龙若海总会想到他那张嘴角下的弧线,给人的印象就是一脸的苦形。当时还曾和他玩笑说过,扮演扬白劳的话,那是一点也不需要化装。还有就是那银白的头发,更是引人注目。上中学的时候,不知是遗传基因的缘故,还是营养不良的原因,唐建军早早就白了头,一副早衰的模样。

发财以后,虽然财大气粗,但他还是原來那个样,总是喜欢站在别人的后面,很少会到大众场合露脸。要说露脸的事,只有两种事,唐建军最为乐意,也做得最多。

一是到寺庙上香捐款,简直是到了一种痴迷的状态。逢年过节,县城里的天王寺必定会看到他的身影。出门在外,也是逢庙必捐,说是化解今生的孽债。二是修桥补路,救助孤寡,在唐东镇成了出名的大善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和那个老谋深算的‘老大’挂得上勾,又怎么会是那个在幕后暗算自己的人?龙若海深思了好大一会,还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