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的征兵过后,旋锋军大概征来了一百多个新丁,比之其他军团数量少了不知多少倍,不过对于旋锋军而言,这已经是个不小的成绩了。尽管卢曼帝国现在正在准备着向南面和西面发起进攻,扩大自己的领土,士兵的数量已经增长到了五十万之多,但旋锋军仍然保存着以往的传统——少而精。

齐朗并不清楚旋锋军会精锐到什么地步,但他对此充满信心,因为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的操练来看,训练的负荷大得超乎想象。早操在操场的十五公里负重跑之后,小伙子们还没有换下浑身湿透的袍子,紧接着又是深入黑森林的五公里越野跑,午饭时会有20多分钟的休整,但从一点钟开始,一直到晚上的6点30分,没有人会有一分钟的休息时间,仍然是跑步!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这些年轻的下士们所跑过的里程数加到一起,大概已经会围着莱利库姆大陆绕上两个来回了。有十二个小伙子已经主动让出了士兵的资格,因为他们怎么也无法忍受一天到晚都被湿乎乎的麻布袍子裹在身上的滋味,尤其在夏奇镇的初冬,天气阴冷得要命,他们还不想那么年轻就被风湿病找上来。

尽管齐朗的身体强壮程度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得到证实,但他在这永无止境的跑步训练中却坚持得不错,大概是他的身子骨相比之下很轻的原因吧。菲利克斯在齐朗身上输了大约十个锡尔,因为他暗地里和几个小兄弟打赌,他认定那个东方怪胎坚持不到三天,后来又变成了坚持不到十五天。好在他在把他父亲的高级旅馆的两个月收入都押上去之前,及时地收了手,损失才没有变得更大。

不过齐朗也因此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变成了菲利克斯的眼中钉。这可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事儿,因为菲利克斯已经不出意料地被任命为旋锋军第二十七战团的分队长,也就是这102个新兵的头儿。于是齐朗每天训练结束后又多了个活——打扫那臭得要命的厕所。

但这些都不算是最糟糕的。当齐朗每天拖着那快要散架子的身子回到三十一号帐篷时,灾难才刚刚开始。

那个奥乌!

他大概也和所有人都处不来,但他块头太大了些,以至于就连菲利克斯也只是在背地里才会撇着嘴叫他“核桃仁脑子”或者“肮脏的南方猪”。但这些声音多多少少都会传到奥乌那里,这使得他的脾气总是显得很暴躁,尽管他自称是个尊敬神灵的人,但齐朗实际上每天都会听到些很不干净的诅咒,齐朗很肯定不管哪位高尚的神灵都不会容忍那些脏话。

齐朗一直怀疑奥乌在找机会揍自己一顾,好借此在大家面前扬眉吐气一把,因为他总是用着威胁的口气对自己嚷:“你出去时不该把门帘弄得那么响,你想让我试试你的鼻子有多硬吗?!”

那柔软的毡子能弄出多大的响声?!齐朗想这么大声地反驳,但他还是忍住了,他还不想和奥乌发生正面的争吵。齐朗不是怕自己的鼻子被那棕红色的长满硬茧子的拳头揍扁,他只是觉得奥乌和自己一样,在这里只是个被瞧不起的异类。但他也没有天真地认为同病相怜的感觉会让他们俩成为朋友,他很清楚,自己和奥乌在正式证明自己不比那些白人小伙子差之前,都不会有心情去交什么朋友。齐朗现在惟一想做的,就是在这场没完没了的跑步大赛中脱颖而出。

但今天一早,这场漫长的马拉松好像终于来到了终点。新兵们得到了通知,该去挑选武器了,正规的训练将从明天开始!

作为第二十七战团里的第一号士兵,齐朗并没有第一个出现在队列当中,因为他宁可晚一些见到菲利克斯和他的几个跟屁虫的面孔。当他孤独地走到军营东面的武器库前时,已经有三十多位下士等在了那里,其中当然包括菲利克斯。

和往常一样,没人跟这个东方怪胎打招呼,他们只是嫌弃地翻了翻五颜六色的眼珠子,继续着他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奎尔会来,我们被交给他了。”

“那个不正经的奎尔?天呐,我真希望你从没这样说过。”

“我听我爸爸说,奎尔早晚会死在女人的手里……”

“但他是个勇士!”菲利克斯突然发出了正义的声音,“全靠他,我们卢曼帝国才征服了东方的和平王国和热海帝国。”

菲利克斯的声音故意大了起来,好像正是刻意地要让这队伍中惟一的东方人听到。

但齐朗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了队伍的最右侧,静如止水。

“好了,菜鸟们!”比变种牛还要高大强壮的奎尔来了,大嗓门震得人头痛,“你们好像正在谈起我。”

整个队伍都肃静了下来,静得只剩下奎尔身上的精钢铠甲哗啦哗啦的声音。

“我要告诉你们,你们之前对奎尔中尉的印象都是十分错误的。”奎尔那张布满伤疤的方脸上看起来气势十足。

“我会态度和蔼可亲,说话柔声细语……”奎尔挨个打量着这伙年轻人的面孔,那双像老虎一样闪着凶光的眼睛总是让人心惊胆战;他突然提高了声音,“但那只是在你们的葬礼上!在那之前,只要你们还是我的士兵,就得学会忍受我的严格,甚至是残酷!”

齐朗感觉到站自己身后的丘奇好像打了个哆嗦。

“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一年,或者两年,你们得多准备几条裤子。”奎尔这时把目光移到了齐朗身上,“因为我保证你每天都会把它尿湿!”

齐朗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是第一号,他觉得这个大壮汉好像正在针对着自己。整天被那伙白人士兵们奚落嘲讽已经够糟糕的了,但这个中尉似乎更精于此道。

齐朗并不记得自己曾见过奎尔,他在那时完全昏迷,像个暗红色的,受人摆布的木偶。

但奎尔却记得这个东方面孔。正是这小子,使得自己和艾丽莎的好戏落空了——他还特意穿上了条布满了花纹而且没有破洞的内裤。但艾丽莎大概是完成了那天的配额,齐朗被抬走后,她只喝了两杯就兴味索然地抛下他,离开了。奎尔错过了那个机会,他本可以证明自己的能耐比那个东方小子“大”多了。

遗憾的是,齐朗并不知道那天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约上一回那位交际花的难度有多大,就像他对挑选武器这规矩一无所知一样。

“现在说那些还为时为早。”奎尔仍然恶狠狠地盯着齐朗的眼睛,“我记得了,今天你们是来挑选武器的。来吧,从你先来,东方人,选一件你还趁手的!”

“我叫齐朗,奎尔中尉。”齐朗毫不畏惧地回盯着奎尔的眼睛。他也很满意,自己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一丝的颤抖。

“很好,东方小子。”奎尔换了个称呼,算是对齐朗的非凡勇气的回报,“去挑吧,就在那里。”

“但是该拿哪一件,军队不是该有制式……”齐朗一边说着,一边漫无目标地寻找着。

“拿一件你还拿得动的!”奎尔用嘲讽的语气打断了他。

在齐朗身后传来了一阵哄笑声。

齐朗觉得自己的脸热得发烫,恐怕看起来也会红得惊人。他顺着奎尔手指的方向走向了那一排排整齐地摆放在木架子上的武器,上面有刀、剑、长矛……

“剑?不不不,那是上士以上才有资格用的。”奎尔又很有挑衅意味地嚷了起来,“你们下士可以选挑的在第一排。只是在第一排!”

齐朗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原以为那只是一堆破烂,或者正等着被修理的武器。崩了刃的匕首、麻绳缠着柄的柴刀、中间有裂痕的木棍……竟然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锯子。这些对谁来说都不会是趁手的!

“你太慢了,失去了第一个挑选的机会,重新到队尾排着。”奎尔没有再给齐朗仔细辨认的机会,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把他赶到了最后面。

齐朗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在一百多号人的嘲笑声中,慢慢地踱到了队伍后面。的确没有什么好选的,那些都是垃圾,但连选垃圾的机会也要被剥夺?齐朗感觉到自己的忍耐快要到极限了。

菲利克斯尽管眼下在帐篷里就挂着把上好的钢剑,但他还是很守规矩地挑走了一把匕首。其他人也都在那堆破烂货中找到了自己还能接受的所谓武器。那把锈迹斑斑的锯子被奥乌选走了,没有人对此感到意外,因为那好像正应该是野蛮的下等人用的。

等齐朗以最后一名的身份重新走上来时,那堆垃圾也都不见了,只剩下一把破损得十分严重的弓和四支箭摆了在地上。

“好了,齐朗。看来你没别的选择了。”奎尔心满意足地带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