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的确异常刺耳,那些克瑞登们也的确在倒地挣扎着,但周遭的那些紧张的士兵们却并没有发动攻击。他们只是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似乎在防范着那些遭受刑罚的敌人起身作乱。

发动攻击的另有其人,齐朗看清楚了,那是一群手持弹弓的士兵,正将一颗颗金光闪闪的弹丸射向了空中。那些弹丸在空气中一一爆开,散发出淡淡的绿气。正是那些绿气的刺激下,克瑞登们纷纷倒地,有的在呕吐,有的在大口地喘息,更有的拼命撕开自己的铠甲,他们叫喊得十分凄惨,但并没有人受伤,也并没有人被砍杀得鲜血淋淋……

那弹丸好像有些眼熟,它们好像曾经出现在马库斯的肥手里……

齐朗恍然大悟了——看来老亨利成功了,他那些伟大的科学家们终于成功了!

齐朗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旁边那高大的山石上,心平气和,再无担忧,只有欣喜。

没过多久,地上的克瑞登们一一站了起来,他们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就好像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必须得恢复片刻,才有可能辨认清楚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相还是虚幻。他们当中有的人仍然在紧握着武器,仍然小心观望着周围的士兵,甚至挥动着袖子,似乎想要摆脱那刺鼻气味的困扰。

紧张的气氛并没有被消除,那些奴隶们的眼神中的敌意还是异常明显的,毕竟对于卢曼帝国而言,他们只是一群叛逆者。他们打碎枷锁的途径是一场血腥的暴动。那个记忆足够令他们心惊胆颤了。

“请放下武器!”大喇叭的声音响了起来。声调平稳,充满了威严,齐朗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你们的罪恶已经被赦免了,卢曼帝国国王亨利十世特下诏书,对于你们之前所做过的一切,既往不咎。”

克瑞登信徒们面面相觑,并没有人敢于轻易地放下武器。他们大概都记起了过去所发生的林林总总,身为魔鬼的信徒。他们自知做下了不少恶行,尽管那可能并非发自于本身的意愿,但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是罪行,在这个国度都往往都将得到审判。手握武器,就意味着自己还掌握着力量,仅仅通过这么几句简单的喊话,明显不足以令他们彻底放弃抵抗。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有人大喊了起来,“我们这里有人会相信吗?谁能保证你们不会再次把我们关押起来,关到那不见天日的小房子里?!”

更多人随声附和。并没有任何一件武器被丢到面前的土地上。

大喇叭中的声音并没有任何怒意,那位喊话者看来经过良好的训练。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仍然有效地控制了他的情绪,那语气平和得好像他就是这群奴隶的亲生兄弟:“你们应该相信一位伟大高尚的国王,我们的格伦?亨利国王,他刚刚正式签下了文书,宣布我们卢曼帝国从此取消了奴隶制度。你们已经自由了,当然,前提是,你们确保不会再做下任何错事。”

奴隶队伍中沉寂了片刻,似乎在分析着整件事情的真实性。当然,对于这些人来讲,过去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无法置信的,他们需要思考的东西多去了,齐朗甚至担心那种思考会持续一两个小时。

幸运的是,有人开始丢下武器了,虽然只是一少部分,但那是个很好的信号。他们应该是受够了内心的折磨,只要不让他们再次体会血腥的杀戮,就算即将出现的只是另外一个骗局,他们也会接受的,因为那样会让他们的良心好过一些。

不过质疑声却并没有停歇下来:

“不要相信他们,那绝对不是真的!”

“收起你们那虚伪的一套吧,我已经看到你们藏在身后的鞭子!”

“他们会杀掉我们的,我们现在只有一条出路,和他们拼了!”

人潮开始涌动,场面存在一定可能会失控!

但那显然是对奴隶们十分不利的,因为他们被团团围困在了当中,同时,强加到他们身体中的恶魔之力已经被那些弹丸消除了,那使得他们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如果真的交火,他们很快就将败下阵来,不管是万箭攒心,还是群起围攻,那结局都是一样的,他们死定了。

齐朗开始急切了起来,他十分了解奴隶们对于那些士兵的痛恨,皮鞭、祭祀、暗无天日的生活,他们早就恨之入骨。他们之前的行为或许是在恶魔的引诱之下做出的,但摆脱了恶魔,并不代表着他们就摆脱了对卢曼帝国士兵们的恨意。

大喇叭那里的喊话仍然那样平静,不过语气却强硬了起来:“对抗,并不是我们最愿意见到的情况。但我们也同样做好了对抗的打算。如果你们拒绝放下武器,最终的结果将由你们自行承担。”

他说得没错,这六万余士兵全副武装出现在这里,显然并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已经表现出了和解的善意,但对于卢曼帝国这样的军事强国而言,他们从来就不会一味地寻求和解,因为他们始终相信,强而有力的军队,就是正义的武器。

“亨利国王向你们提出了一个邀请,他愿意接受你们的监督,并不代表着军队也持有同样的想法。”大喇叭的耐心似乎正在消失,语速也在一点点地提升,“就我所知,我们军方有相当一部分人并不希望看到你们幸存下去。要知道,我们这里也渗透着和你们当初一样的凶徒,他们一定不希望将来被你们揭发出来,所以,我们并不能确保眼下我们的态度就是最终的态度。但你们别无选择——请相信我们的亨利国王的善良,接受那个美好的未来,那就是你们的出路。”

更多的奴隶丢下了武器,高举着双手走了出来。但仍然有将近半数的奴隶仍然强悍地站在那里,他们或许已经动摇了,但心中的恨意却将他们牢牢地钉在了地面上。

“放下武器,最后一次重复。”大喇叭下了最后通牒,“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让仁慈离你们远去!”

嗡嗡的议论声响了起来,有几位强悍的奴隶甚至扯开了自己身上的铠甲,放声大喊:“见你们鬼的仁慈,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去体会你们那血腥的仁慈。来吧,让我们的鲜血流满你们的土地!”

弓箭吱吱地绷了起来,大喇叭也已经撤了下去,一场血战看上去已经无可避免。

“等一等!”齐朗这时冲了下去,像一道闪电一样凌空出现在了奴隶们的阵营之前,张开双臂向着卢曼帝国的士兵们放声大喊:“请等一等,我们没有必要走在这一步!”

大喇叭惊声尖叫了起来:“哦,是齐朗上士吗?我是邱奇,嘿,你还好吗?我们多久没见了?”

“邱奇?!呃……我很好,我希望你也一样……”齐朗一下子想起了那个瘦高个子,当初自己和奥乌的那场擂台赛,他就是主持人,看来他在喊话方面的天分由此被发掘了出来,凭借这一特长在军队中混得风生水起,只不过齐朗觉得眼下并不是谈论家常的好机时:“我们还有机会聊天,但现在,我可不可以麻烦你让士兵们暂时停止攻击?”

大喇叭里传来了惊喜的笑声,看来邱奇也有些兴奋过度了:“是我们的那位传奇……”他甚至忘记了该把嘴巴移开喇叭筒,就那些急切地转过了身,像是在同身后的某位高级将领商议着什么。很快,邱奇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又为你争取了五分钟,希望你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你需要大喇叭吗,或许你应该过我这边来和他们谈,那样会更安全一些。”

齐朗有些哭笑不得了:“不必了,邱奇,谁谢你的好意。我在这里很好……我很确定他们不会伤害我的,毕竟我也曾经是他们当中的一份子。”

齐朗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回过身面向那些曾经的奴隶。

“兄弟们,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们。”齐朗对自己的声音还算满意,谈不上高亢宏亮,但至少每个人都能听得到,“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见过面,但就算见过面,我们可能也相互认不出来了。但你们一定能看到,我是个黄皮肤的家伙,我也曾在这里生活过整整三年。”他抬起手臂,向着石洞那边指了指:“大概是那间房屋,就那间,东北角的那间。”

“我们知道你,闯出雪狼峡谷的那个小哑巴。”有人大喊了起来。

“对,没错,是我。”齐朗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你们才会相信我,但我想说的是,我见过老亨利……呃,我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

齐朗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他清楚地听到背后传来了笑声。尽管大家都这样称呼他们的国王,可在卢曼帝国的地界上,从来没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下把它说出来。

“如果你说那是真的,我们就会相信!”奴隶们的七嘴八舌最终汇成了一种声音,“我们只相信你,因为你就是我们的代言人。”

“好吧。”齐朗有些心安了,他现在异常开心自己曾经是一名奴隶,“那是真的。我保证,那绝对是真的!”